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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流[重生] 作者:江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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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流[重生] 作者:江一水
项斯年凝眸,望着念望手中的令牌,露出了惊讶地模样。
第64章
念望手中所持的便是监天司的河神令。监天司的大司命,与风伯河神,都各有一枚证明身份的令牌。此令牌不仅是身份证明,还是开启监天司传承的钥匙。监天司就是因为没有河神令,这才断了河神的传承。
青岚一直在追查风伯与河神的踪迹,直到死前也只寻回了风伯。如今青岚仙逝,河神却突然出现了,怎能不令项斯年惊讶。
禤景宸凝眸,将目光投在了项斯年身上,项斯年了然,隔空将念望手中的漆黑令牌摄了过来,指尖燃起了一缕火,烧在令牌上,烧出了一缕缕蓝色幽光。
项斯年满脸讶异,看向禤景宸,点了点头。
禤景宸看着帐中跪着的念望,问道:“你既然是河神,为何如今才回朝?还有,你要与朕说什么事情?”
念望苦涩一笑,言道:“非是臣不归朝,乃是臣身上有罪。”他抬眸,看向了禤景宸似真似假地说道:“青岚大司命还在世间时,臣不敢踏入源州半步。乃是刺帝对当年监天司的所有人下了命令,只要见到我,格杀勿论。”
“哦?你所犯何罪?”禤景宸拧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
“欺君之罪。”念望一字一句陈述道:“我乃河神,与风伯同是帝王守卫之人。可我当年所追随之人,非是刺帝,乃是刺帝的皇夫,杨望先生。杨望先生,也就是昭明太子殿下的亲父。杨望先生于我有知遇之恩,杨家巨变之后,按照心中信仰我便追随了年幼的朔殿下。”
念望所言,半真半假,毕竟他从来没有追随钟离朔的打算。可是在禤景宸面前,他却装出了一份忠心臣子的模样。
禤景宸拧起了眉,与念望说道:“难道这就是刺帝给你定下的欺君之罪?”
念望摇摇头,说道:“非是如此,而是另一事。此乃前朝秘闻,只如今刺帝已经逝去,我也可以说出来了。”
“当年刺帝生产后,杨家巨变。因着皇夫不受刺帝喜爱,连累刚出生的朔殿下被刺帝扔在了冷宫由宫人抚养长大。彼时我与风伯同为守卫陛下之人,却被刺帝派往冷宫守卫朔殿下。”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惊天之密。”
“刺帝名讳一个尘字,而甚少有人知道,其双胞胎妹妹宣宁长公主单名一个烟字。当年,杨家巨变后,宣宁长公主因病去世,刺帝发了国丧。”
“其实不然,长公主还活在世上,她与冷宫中的朔殿下待在一处,被刺帝囚禁住了。”念望仰头,看了一眼禤景宸的神情,见她面色无异,继续说了下去。
“刺帝……竟是与其胞妹生出了不伦情愫。”念望深吸了一口气,言道:“风伯乃是忠君之人,对帝王的喜好全然无谓。宣宁长公主乃是一温婉之人,由她教导长大的朔殿下聪颖十分,博学多才,我原以为会与风伯守着这个深宫秘密老死,可是好景不长,朔殿下……”
“朔殿下在八岁生日的那一天,说要爬出宫墙看看,却被惊落宫墙。”念望叹了一口气,言道:“殿下过于聪颖,非是凡尘俗子,又因着刺帝的杀孽,导致活不过八岁,就要魂归东皇。”
“宣宁长公主怜爱殿下,待她如亲子,求我等救醒殿下。”
“风伯乃帝王守卫,没有刺帝首肯,自然不应。而我……原本就是朔殿下追随之人,自然是全心搭救殿下。”
“宣宁公主与殿下有血脉联系,臣便施了禁术,希冀能逆转东皇的星盘。”念望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声:“大司命博览群书,此等改天换命之巫术,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项斯年动容,言道:“斗转星移,以命换命?”
“正是如此,因此朔殿下活过来了,宣宁公主却香消玉殒了。”念望说道:“长公主知刺帝会因此事要我死,可是公主是何等宽厚之人,知道如此,便命我施术之后遁走云州。”
“云州南疆乃是东皇不会管制的地方,监天司的司命推测不到那里。可是风伯忠君,追杀我多年,逼我再也回不到源州。”
“这一走,便是多年,再回源州,臣见到的就是朔殿下的遗物。”念望将目光落在了禤景宸案前上,禤景宸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钟离朔破碎的玉,心头一片涩然。
“这就是臣身上的罪。”念望叹了一声,言道:“身为臣子,没有守护好君王。”他浑浊的双眸中,隐约有着泪光,令人动容,“微臣一返回源州,即刻调查了宛州援军一事,却发现了当时宛州主将徐明义心怀不轨。”
“由徐明义,找到了庄子礼身上,发现了另一惊天之密。原来朔殿下自焚之前,已遭j,i,an人陷害。”念望抬眸,看着禤景宸仿若泣血道:“我以秘法探查,终于得知朔殿下之死,乃是中州乱臣所为!”
“此j,i,an人,便是当年反臣中州王之子,世子钟离程!”
禤景宸一听到这个自己追查已久的名字,全身都紧绷,言道:“你可知,此人在何处?”
念望答:“我追查许久,就是为了给朔殿下报仇雪恨。此人化名钱程潜入宫中,当了一个小侍卫,给朔殿下下了毒。”
“他如今当上了金袍卫统领,便与徐明义谋划,逼宫还朝。”
“陛下,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念望抬头,指向了锦盒底部,言道:“我为朔殿下接触徐明义多年,夺得他信赖后,替他潜入溯北,伪装成明戈齐谋士,替明戈齐夺得君位。”
“陛下,徐明义与钟离程野心勃勃,勾结溯北,意图谋反!”
“这盒子里,便是臣搜集多年的罪证。他们以刺杀苏合世子为暗号,与明戈齐合谋,以庆国撕毁盟约为借口,令溯北入侵澜州。调走兵马,好攻陷源州!”
“陛下,逼宫之日迫在眉睫,就在不日到来的中秋佳节!”
他仰头,看着禤景宸,说道:“徐明义老j,i,an巨猾,楚国遗老居心否测,钟离程的身份隐秘,臣别无他法,只好告知陛下,八月十五那一日,为这群乱臣贼子做一场鸿门宴吧!”
就连禤景宸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命监天司搜集的罪证,此刻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在了手上。她取出了盒子底部,那里是一本厚厚的名单。
钱程乃是钟离程,借由宛州杨家的船商,运走了兵库的武器,送给了溯北。溯北赠他马匹,培养了一支军队。而中州那支,就是其中之一。
幸得念望偷天换地,控制了将领和盘托出,损失了他们在中州的棋子。
禤景宸凝眸,目光扫过了那一连串的名单,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念望身上:“先生辛苦了,朕依先生之言,就为这群乱臣贼子,摆一出鸿门宴。”
“先生立下如此大功,此事毕了,朕还望先生能还朝。”
念望却是摇摇头,说道:“臣无所愿,只为替君主报仇,而今快要得偿所愿了,又恐监天司失去传承,便将令牌交了回来。”
“大司命,我大限将至,还望大司命持此令,为监天司再培育一名河神守卫陛下吧。”
念望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禤景宸心中存有疑虑,见他如此,又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此时一轮明月缀满了夜空,明亮得令念望想起了儿时的情景。
灵帝尚道,太一观对没有根基的道童甚为严格。有一回,他打翻了灵帝的香炉,险些被道人杖毙庭下,是杨望公子救了他。
那是一个满月,星月下,清秀的道人朝他步步走来,拦下了师兄的棍木奉,救下了他这条在那个信仰乱了的年代里不值一提的x_i,ng命。
可是这样的好人,到后来却落了全族被屠的下场。
快了,就快了。当年他诱骗宣宁公主替朔殿下死去,令刺帝痛失所爱。后来哄骗中州王谋反,钟离王室死得干干净净,留下了钟离程亡了楚国。
而今,只要等到八月十五,取了钟离幕与钟离程的x_i,ng命,他就可以了了心愿,毫无牵挂地成为东皇的司命。
他对禤景宸隐瞒了许多事,唯有辅佐她将有心之人一网打尽这份心没有变。他要杀钟离幕,就不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不过不要紧,钟离幕死后,他会为了朔殿下之死,以死谢罪的。
似乎将多年的重担卸下,念望一身轻快,朝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那些信任他的人,全然不知被他换了多少可用之人,只等着八月十五对女皇露出爪牙,被尽数收入网中。
念望离去之后,将所有事情梳理好的禤景宸,将那一沓名单交给了司命核实。又命杨玉庭暗自调动兵马,准备好了一场给钟离朔的复仇之宴。
月近满,禤景宸坐在帐中,将白皙的手指落在了那一枚碎裂的青玉上,凝望良久。好一会,她才勾着青玉的轮廓,轻唤了一声:“殿下……”
她是应该,替钟离朔复仇了。
第65章
为免打草惊蛇,禤景宸麾下兵马行事迅速。密旨由司命们骑着最快的无影前往澜州,将心有不轨的明戈齐拦在边境。而境内,源州的兵力在中秋的前一日已然偷偷增强了几份。
据念望提供的资料,八月十五当日,钟离程与徐明义会在西山以麾下早就被调换过的金袍卫逼宫。他们以西山宴会的大臣眷属要挟,联合一派贵族遗老威逼禤景宸退位,以毒害昭帝为由迫她自裁,从而迅速夺得帝位,再无转圜余地。
禤景宸心想,钟离程若要称帝,那么钟离幕势必会成为他另一眼中钉。故此,她下令监天司的司命暗中保护钟离幕,再做好一切部署之后,她静等着中秋之宴的到来。
事关社稷,禤景宸不得不打起十二分ji,ng神去应对。关于乐正溯的那件事,她只有等到中秋过后再去解决。
此等大事,除了她完全信赖的军部人员参与外,朝中大臣几乎无人知晓。她欲借徐明义与钟离程之手,将朝堂重新清洗一遍。
这个江山,她绝对不容许半点蛀虫腐蚀。
如此,便等到了月满人圆的这一夜。
这一夜,圆盘硕月,明亮地压在了西山西宫的上。月光很亮,擦过了ji,ng致的宫檐,落在了高大的宫墙上,照出了一片绰绰人影。
西山行宫东边的紫荆阁,此刻一片灯火通明。大臣们膝坐在矮席上谈笑风生,静等着居在正中央的女皇陛下到来。在大臣后面,则是各家的眷属,和生机勃勃的少年郎。
相较于那群为了彰显国力在使者面前风度翩翩的大臣,刚经历过围猎的少年们热情十足。徐仁礼在围猎上表现十分优异,受到了许多人追捧。少年们都喜欢他ji,ng湛的武艺与箭术,并且言明日后要与他切磋一二。因着是苏合的伴读,他此刻与钟离朔苏合待在一处,少年们自然也就注意到了穿着箭袍的乐正小公子。
这位乐正小公子,护着苏合世子逃过多名刺客追杀的事迹,在短短几日就传遍西山。少年们自然知道这位新晋的英雄了得的人物,虽然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有武力与青年大汉抗衡的人,可是那份武勇还是很值得少年郎钦佩的。
可是这一次围猎,乐正溯却没有下场,有一少年说着叹了一句,言道:“闻说乐正公子与徐公子乃是世子身边的双英,要是这次乐正公子下场,今年的围猎怕是要给你们这双英给夺了。”
钟离朔闻言一笑,摇头叹道:“这位公子想多了,我武艺不ji,ng,骑s,he不好,下场只有见笑的份。”
众人只当她自谦,又耿直地夸了起来。众人之前与她不熟悉,见有人与她搭上了话,有好奇的人便上前问了关于那日的惊险事情。
钟离朔心想,我那时躲起来的,可这么一说的话少年们肯定觉得很无聊,于是她按照话本子上写的那些段子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钟离朔今日没有束道髻,而是将长发束成一个高马尾,用玉冠固定着。她穿着绯红色的箭袍,外搭了一件披风,用的是黑金色的腰带扣在身上。相对于以往俊俏的书生气,今日装扮偏向武士的钟离朔瞧起来有几分令人不想挪开眼的英气。
徐仁礼先前就觉得自己的这个伙伴俊俏的有些过分,今日一看更是如此。他看着钟离朔眉飞色舞地与那些少年郎说故事,望着她神采飞扬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睛。
直到钟声响起,侍人们高声称呼陛下驾到的消息,少年们才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禤景宸的身影自殿前出现,跟在她身后的是长公主禤景安与景明公主,百官起身,纷纷拱手行礼,高呼陛下万世千秋。
钟离朔也躬身,嘴角含笑,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了禤景宸身上。在她身旁的徐仁礼望着他,垂首的时候用手肘顶了顶钟离朔的胳膊,唤了她一声,“溯?”
“嗯?”
“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是的,今日的钟离朔,瞧起来格外不同,可是到底哪里不同,徐仁礼又说不上来。
钟离朔点点头,望着皇后落座,温声告与百官起身,回应着徐仁礼。
徐仁礼见她愿意多说两句话,心头一动,又多说了一句:“你今日的衣服,看起来格外的俊俏。”是的,除了俊俏,徐仁礼找不到一个更贴切的词汇来形容。
“是嘛?”钟离朔回眸,望了他一眼。璀璨的华灯下,含笑的少年郎眉目如画。徐仁礼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好像被撞了一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觉得很热,脸上很热,耳根子也很热,绯色迅速在他白嫩的脸上蔓延,令徐仁礼不知道如何是好。
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好看,简直能要了人命。
徐仁礼这么想着,眼神游移不再去看乐正溯一眼。女皇下令,众人皆落了座。
宴席的鼓声响起,监天司的司命们落在了台上,开启了今夜的第一份歌舞。
乐师们弹奏着欢快的乐曲,众人低声赞叹,在这样的欢聚时候,钟离朔的目光偷偷落在了坐在主位上的禤景宸身上。
彼时,皇后垂首,正与身旁的长公主低声交谈。她眉目温婉,还是钟离朔记忆中的模样。于是钟离朔举起了一杯酒,放在唇边一饮而尽。她眼中含着笑,心头却很紧张。
她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也没有告知过别人这份喜欢。今天她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方才徐仁礼夸了她俊俏,那么今日她的确是很俊俏了。能俊俏的出现在皇后面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实在还是胡思乱想的话,就依照三木说的,多喝一点酒吧。
酒上心头,情意自抒。
她喝了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徐仁礼偷偷看她,见她喝着犹豫劝了几句,“我哥哥说,酒喝多了伤身,不好。溯,你这么喝,可别喝多了。”
在旁的苏合喝着n_ai,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钟离朔,说道:“溯哥哥今天很开心,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喝酒,你就随她去吧,”
钟离朔闻言,含笑揉了揉苏合的脸。她转眸,视线落在了徐仁礼身上,笑着道:“我酒量可好了,千杯不醉。”
说着,竟是再举起了一杯,又倒入口中。
殿中的气氛,随着一再ji,ng彩的歌舞越发热烈。在徐仁青举着长剑跳入台中为陛下献一曲剑舞时,达到了顶点。钟离幕看着台中持着长剑英气勃发的青年,又望了一眼还在喝酒的长姐,心下一片焦灼。
哎呦,今天的风头可千万不能让徐仁青抢了。他这么想着,又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王座上的禤景宸身上。
他的皇嫂,目光仍旧是那么柔和,含着笑应付着诸位大臣,瞧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钟离幕这才放下心来,静等着徐仁青的剑舞过去。
行宫凌厉的曲声传到了殿外,在行宫之外,一个穿着王袍的男人持着长剑仰望着皎洁的夜空。
今夜的月色很美,就好似他逃出南疆的那一晚。他想,要是阿钱还在就好了。
今夜之后,他会完成父亲的遗愿,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王座。如果阿钱还在,那么今天过后,她就是他的皇后了。
钟离程这么想着,只觉得周身又寒了几分。他想,就算是他给阿钱这全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也换不了阿钱给他的温暖。
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钟离程这么想着,听得远处喧嚣行宫中传来的凌厉曲声,幽幽叹了一句:“仰天长啸,气吞山河,我欲拔剑冲云霄,披云斩月,任逍遥,风萧萧兮易水寒……这曲子,甚好。”
就在此时,一名金袍卫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世子,时辰到了。”
“哦?那就拿酒来吧。”他说了一句,金袍卫称诺,将一壶酒递到了钟离程手边。钟离程提酒转身,明亮的月色下,幽暗的丛林中,赫然站着一支手持利刃的金袍卫。
他目光从密密麻麻的金袍卫中扫过,举起了手中的烈酒,大喝一声道:“以酒洗我剑,但求敌血染盔甲,弟兄们,拔剑!”
刷的一声,所有金袍卫拔出了他们的长剑。月色下,一片寒刃泛着冷光。
“为我大楚千秋万世!”钟离程大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烈酒入肠,燃起了一片炙热的火,温暖了他冰凉的身躯。酒喝干,钟离程将坛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众士兵与他一起,摔破了坛子,在一片破碎声里,钟离程一抹嘴角,含笑步入人群,大喝道:“酒喝干,随我杀人去!”
他说着,带着他的金袍卫,朝着有人接应的行宫走去。
钟离程的诗没有念完,他领着金袍卫冲入了行宫的第一道防线,大喝一声道:“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徐仁青的剑舞在琴弦微颤中结束,随着琴曲微颤,一声杯盏破碎的哀鸣打破了众人的沉思。
众人回眸,将视线落在了杯碎之处。那里立着一个少年,眉目如画,此刻站得笔挺,朝着女皇朗声说道:“草民乐正溯,为陛下献上一曲云歌!”
她没有行礼,也不管女皇有没有同意,直接看向了角落里的那群乐师身上,问道:“程文大师,会奏云歌吗?”
染了酒气的少年郎,是真正的天子骄子,桀骜不驯的令人挪不开眼。
第66章
负责这场宴会所有曲子的程文,听到少年这句话,笑着应了一句:“小公子要献云歌,我等自然是会奏的,只是云歌乃是云州鼓曲,我等今日没有带鼓啊。”
他话音刚落,眼巴巴看着钟离朔的云中王连忙站起来,急匆匆说道:“我有鼓,溯公子,云州的鼓你要不要”
“最好不过。”钟离朔那含着酒气的双眼看了一眼云中王,得到指示的云中王刚忙下令,令人将自己备好的双鼓抬了上来。长公主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却见云中王走出了人群,朝着钟离朔径直走去。
“溯公子需要人击鼓吗?”
彼时,士兵们正将两面军鼓抬到了台上,安置好了之后,拎着鼓锤恭敬地守候在了台下。彼时钟离朔正将外衣脱下,将上衣塞进腰带里,露出了上半身绯红的箭袍。
少年挺拔如竹,身穿鲜衣光彩夺目。云中王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气,不禁觉得醉了几分。钟离朔抬眸,看着走进的幼弟,笑着说,“我会击,云中王若是要来我也不介意。”
她说着,走到了士兵们身旁,取下比小臂还要粗的鼓锤,一个箭步跃到了台上,站在了军鼓面前,将自己的目光赤露露地落在了禤景宸身上。
云中王紧随其后,像是在玩乐一般拎着自己的鼓锤,站在了另一旁的军鼓前。他抬头,正好对上了长公主问责的视线,给予了对方一个安心的微笑。
绯衣少年染了酒,漂亮黝黑的瞳孔中带着几分迷离。她望着禤景宸,再也没有掩饰的情谊炙热如火。
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眼里的东西,包括徐仁青。收起长剑的徐仁青,落座之后望着坦诚□□的少年,目光落在了乐正颍身上,见到她掩饰般喝酒的模样,不由地微笑。
当真是少年郎啊,直白地令人羡慕。
他这么想着,目光落在了主位上的禤景宸身上。此刻的禤景宸,迎上了少年的目光。少年的绯衣映在了她的双目中,好像点燃了一把火。
所有人都在望着少年,他们没有人不明白云歌的含义。眼前的这位少年,想要向女皇表达什么,他们都隐约知晓。
那张在许多人心里都隐约有印象的脸在眸中陡然清晰,大臣们将目光隐晦地落在了女皇身上,又落在了镇北侯那一处。
只是略微诧异了一瞬的镇北侯,接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看着站在台上的幼子,朗声说了一句:“溯,还看什么,不跳吗?”
他突如其来地呼唤令钟离朔转眸,钟离朔拎着鼓锤,看向了父亲,却对上了一个满含鼓励的眼神。
这个神情令钟离朔放松了起来,她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她挪开了目光,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专注地看向了禤景宸。
似乎是错觉,皇后的目光好像全部落在了她身上。钟离朔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不远处的程文,只是一个眼神,程文便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编钟前的乐师轻击了一下,钟离朔与身旁的钟离幕对视了一眼,同时举起了手里的鼓锤,重重地砸在了鼓面上。
咚的一声,少年仰头,目光牢牢地锁住了禤景宸。端坐在王座上的女子对上了少年的视线,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少年忽而一笑,手上不停,一串快速的击鼓滑了过去。
程文一听鼓声,为少年的纯粹觉得欢喜,竟然接过编钟为少年击了起来。
云歌不仅是一套舞,还是一受十分经典的鼓曲。在云州的风俗里,成亲当日,迎亲者必须击着这曲大鼓去迎接自己的伴侣。久而久之,就成了一首青年男女表达爱慕的歌曲。
一节鼓声停后,以编钟作尾。身穿绯衣的少年一挥鼓锤,狠狠地击起了一连串鼓声,在旁的钟离幕含笑,迎合着她的节奏,就像是儿时为母亲伴奏一般,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转身。身形交汇的瞬间,鼓木奉相触,击出了欢快的节拍。
少年郎身形蹁跹,紧挨在一起在两个大鼓间来回击打。陶埙与木琴加了起来,将少年的鼓声变得越加欢快。钟离幕含着笑,挨着钟离朔,两人随着鼓声再一次交换了位置,拎着鼓锤跃起了舞步。
他们向前踏了一步,眼神情欲如狼,火热地朝爱慕的女子表达自己炙热的内心。
在场有不少年轻男女被这姐弟两的直白的眼神看得羞红了脸,钟离朔嘴角含笑,带着酒意一直盯着禤景宸,像是要将她烧掉了一样。
我乃云州好儿郎,勇猛世无双。
对面漂亮的好姑娘啊,可愿随我返故乡。
我知你有万般好,定使家中美满又欢喜。
可我也有千般好,能与你和乐共白头。
这便是云歌,将少年的爱慕展露无疑。我不只是欢喜你,而是想求你与我共一生。
喧嚣的鼓声传到了宫外,轻易冲破了第一道防线的钟离程,正在攻击脆弱的第二道防线。杨玉庭率着金袍卫迅速退回行宫,却遭受了另一波叛军的阻拦。
“是云歌啊。”将最后一个手持利剑的金袍卫斩杀后,钟离程提着带血的剑,含笑道:“这么欢快的鼓声,简直是来迎接我的。”
他这么说着,阻拦着杨玉庭的士兵假意应付了一会后,迅速地朝着行宫逼去。就连钟离程都没有注意到,那一群人虽然穿着他那一门的樱草服,却用上了颜色不一样的刀穗。
行宫中仍旧一片喧嚣,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的意思。少年人的爱慕得到人善意地谅解,听出了其中炙热情意的大人们,将目光隐晦地落在了女皇身上。
长公主也是如此,她望着台上的少年,将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落在了皇姐身上。却见女皇像是掩饰一般,伸手去取眼前的杯盏。
她的手在抖,险些打翻了杯盏。长公主讶然,去看女皇的神色,却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禤景宸在颤抖,带动她身体颤抖的,是那一颗被高高悬挂的心。少年的目光毫无遮掩,她望着对方灵动又有力的身形,一颗心完全被揪住了。
所有人都在为这首云歌而感到欢快,却只有她激荡地快要哭了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会认错对方,那她就真的枉和钟离朔待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那是……
少年们含着笑,在欢快的木琴声中再一次交换了位置。身影交错的瞬间,一枚箭羽自宫殿外遥遥而来,狠狠地扎进了两人之间。
“殿下!” 随着禤景宸一声压抑地轻呼,钟离朔悦动的身形陡然停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刺客,有刺客!”
霎时间,殿内一片慌乱,乐师们的曲子乱了,在这一瞬间,徐仁青猛地持剑一跃而出,护在了女皇身前。
少年们将世子护好,徐仁礼拨开了人群朝着台上的钟离朔扑去。钟离幕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呆了,他看着倒在身旁的少年,扔开了鼓锤,俯身将抱在怀里。喧闹中,他望着钟离朔拧起了眉头,眼泪迅速地灌满了双眸,无措地喊:“溯……溯……”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大臣们喊着,将他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金袍卫呢……金袍卫入殿……”
镇北候守在了女皇身旁,将她护好,乐正颍却拨开了人群朝着钟离朔走去。
穿着厚重铠甲地金袍卫迅速入殿,举起了长剑,却是将行宫中所有人都团团围住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第二支箭很快就到来了。箭羽再一次瞄准了钟离幕,弓箭手却在第二箭的时候,被人一箭s,he杀。
是杨玉庭。
在黑夜里,百步穿杨地杨玉庭一箭s,he杀了瞄准钟离幕的s,he手,皱着眉头扬起了弓箭,瞄准了此刻正大摇大摆走进行宫中的男人。
那是曾与他并肩的挚友,如今却是带着金袍卫逼宫的男人。
禤景宸被人团团地包围住,原本沉稳地目光此刻写满了慌乱。她穿过人群,看向了被钟离幕抱在怀里的乐正溯,一颗心紧紧地揪着。
钟离程自殿门外走来,瞥了一眼台上的钟离幕,持着带血的利剑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站在殿中,望着被保护着女皇,笑着道:“昭帝皇后,你的金袍卫来了。”
“大胆!乱臣贼子,你金袍卫这是要谋反吗?”
镇北侯怒斥了一句,却见金袍卫将各位大臣团团围住,始作俑者钟离程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来要回我楚国的江山。”
“昭帝皇后,你还记得被你毒死的昭帝吗?我今日,就是替她向你讨债来了。”
钟离程望着面面相觑的大臣,以剑为杖,站在殿中朗声说道:“我乃楚灵帝之孙,大楚中州王世子钟离程,今日,就是来向你这毒后讨回我钟离家的江山来的!”
“庆皇,下诏罪己,将我钟离家江山还回来吧!”
“你也配!”
大臣们喝道,却见钟离程从身后的金袍卫手中接过一枚玉玺,高举说道:“此乃大楚传国玉玺,诸位,还不奉我为主。”
他的手中,那枚玉玺微微发亮。
大臣们心中一震,却听他说道:“庆皇,下诏退位,还政楚国吧!”
今夜,整座西山行宫都被他控制住了,只要能稳住今夜,将禤景宸杀了,此事就能顺利完结。
他说完,看向了人群中的徐明义,徐明义望了他一眼,自人群中走了出来,躬身说道:“还请陛下退位,还政楚国!”
他话音一落,得到了礼部尚书的怒骂:“徐老贼,你卖主求荣!”
徐仁青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朝女皇那边迈了一步。
女皇冷冷地看着他,却见一个又一个官员走了出来,齐声高喝:“还请庆皇还政楚国!”
钟离程见状,笑了一声,“你为了帝位毒害昭帝,还伪造传国玉玺登基,禤景宸,还不下诏罪己退位?”
女皇冷眼瞧着这些人,心里早有准备,竟是一声冷笑道:“想我退位?还有哪些,都站出来吧。朕倒要看看,还有哪些见不得朕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她话音一落,却有一道微弱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退位?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也配说这两个字?”
禤景宸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了台上,却见负箭的钟离朔借着钟离幕的手臂,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台下的钟离程。
“钟离程,你要庆皇退位,还政楚国。就算还政,也轮不到你叫嚣吧。”
“云中王还在这里呢。”
“你钟离程,不过是乱臣之后,也配姓钟离吗?”
她的肩膀有折断半支的箭羽,鲜血将绯衣浸透,更衬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冰寒如霜。
第67章
少年一连串的话语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勾了过来,钟离程半眯着眼看着她,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好似看到了一个如樱花般柔弱的故人。
处在人群中的念望看着少年倔强的身影,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向前跨了一步。只是某一个瞬间,那双蕴含星辰的双眸看到了最本质的真相。他在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还活着的人。
钟离朔也不惧他,望着他手里的传国玉玺,冷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不是?安和十五年,中州王叛乱,致两岸百姓死伤无数。楚国末年最大的死伤,皆在中州王手上。楚国钟离一族,执掌九州九百多年,功德深厚,可你父亲中州王除了祸害百姓还做了什么?”
“你,配举起传国玉玺,配姓钟离吗?”
钟离程忽而一笑:“有意思,满朝文武在我刀下无人出声,倒是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许多。你要是降于我,我不计较你这番言论,还让你做御史如何?”
扎在伤口的箭羽几乎令钟离朔疼得说不出话来,她虚挂在钟离幕的手臂上,险些站不住。钟离幕托着她,这时候也不哭了,含着泪看向钟离程大骂道:“你无耻,我钟离家没有你这样的人!”
“楚国亡也亡了!庆皇乃我皇姐妻子,她们夫妻一体,这江山是我皇姐交给她的!陛下文治武功,将江山治理得很好,你拿什么脸来要!”
“你个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别拿楚国当借口!”
“我乃钟离族长,就根本不认识你这号人!”
钟离幕也反应过来了,他虽是爱哭,x_i,ng子却和自己的姐姐一般丝毫不软弱。在他心里,楚国早就没了,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处处都很好。
钟离朔疼地说不出话来,她眉头皱在一块,痛苦的神情落在禤景宸眼里,烧起了一把火。禤景宸心下焦灼,险些不打算顾忌其他乱党了,就要一声令下,将这些反贼拿下。
钟离幕却还能说,他抱着姐姐,怒骂道:“你还好意思要楚国,楚国就是因你没了的!你诬陷我皇嫂作甚,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我皇姐,就是被你下毒了,才走不出源州的!”
“你!你们,你们这些人也好说还政楚国!”他手指自徐明义身上滑过,一个个点了那些源州贵族,愤恨道:“源州被围,是我皇姐命金袍卫佯攻,破开城门将你们送出去的!”
“帝都被围,竟是弃主而逃,也好意思替我皇姐伸冤吗?”
“我呸!”
钟离幕呸得铿锵有力,简直是将他这些年对这些贵族遗老的积怨都吐了出来。钟离朔被他一扯,肩上的血又开始流了出来。脑袋一片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钟离朔拽着钟离幕的袖子,忍着气力轻声说道:“皇帝身边……有监天司,这群人奈何不了他们。倒是你……”
“三木……他们会杀你……你一会,一会能逃就逃……”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嘴角竟然溢出血来。钟离幕眼眶一下就红了,连忙蹲下身将她搂在怀里,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她脸上。
钟离程像是看戏般,欣赏完这两个人表演之后,摇摇头说道:“管你怎么说,你死了,就我一个姓钟离的。”
“放心,小堂弟,我会给你奉香的。”
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亮出了刀剑还打什么哑谜。
他说着,示意金袍卫将方才没有处理掉的钟离幕给杀了。金袍卫朝钟离幕迫来,候在他们的徐仁礼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他狠狠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选择站在了钟离朔身边。
钟离程看到她的身影,又看看立在女皇身边的徐仁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情况,父子反目了?
钟离程这么想着,看向女皇;“我有传国玉玺在手,名正言顺。这里的大臣今夜一个都跑不了,庆皇你还是快些还政,少些杀戮吧。”
禤景宸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钟离朔那边,手握成拳狠狠地攒紧。
金袍卫们像是在戏弄什么一样,举着剑就要杀钟离幕。就在此时,异变斗生,一名高大的女子从风而来拨开了金袍卫,只刹那间将他们放倒。
来人正是风伯,她听从了禤景宸的意思,护住了钟离幕。
钟离程惊觉浑身一凉,一阵风来,喉头便被身后之人扣住。他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传国玉玺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开。
“先……先生……”他哽咽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在他身后将他制住的念望,摇摇头说道:“你有什么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好好地在庆皇手中呢!”这一个,不过是他施了些小法术折腾出来的。
“你……你叛我……”钟离幕断断续续地吐了着几个字,却被念望一记手刀打晕了。
徐明义瞪大了眼,看着他身前缓缓滑落的钟离程,眸中出现了念望的身影,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指向念望:“你……你……”
“徐大人,谋朝篡位可是要诛九族的,快投降吧。”
徐明义却是果断转身,朝着金袍卫说道:“谁拿下庆皇,我封他为统领!”
随着他一声话落,金袍卫朝着大臣们杀去。念望摇摇头,朝着钟离朔走去。在他的身后,殿中所有的金袍卫都杀向了徐明义一行人。
徐明义见此,便知道念望彻底背叛了他,就连殿中的人手都被调换了。他站在人群中,茫然地去看自己的两个孩子,却见他们一个候着女皇别开眼,一个红着眼垂首。他竟是自嘲一笑,借着金袍卫的剑自刎了。
此时,守在殿外的金袍卫被杨玉庭击溃。钟离程准备已久的叛乱就在念望的轻巧拨弄间成了一个闹剧。禤景宸见到殿中已平,此刻顾不得身份,竟是朝着台上的钟离朔直奔而去。
一片纷乱中,钟离朔忍着疼,听得钟离幕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皱紧了眉头。镇北侯反应最快,待看到女皇安全后,冲入人群奔到钟离朔身边,从钟离幕手中将她接过来,着急地喊:“孩子……孩子……溯儿……”
“箭上有毒,得去找太医……”乐正颍也赶来了,红着眼眶,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险些哭了出来。
“为父去,你在此守好陛下,替为父告罪。”他说着,将钟离朔打横抱起,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宫殿。
念望跟上了镇北侯,仔细地打量着他怀里的钟离朔。他望着少年与十六岁时无二的面容,眸中泛起了一丝奇特的欣喜。
竟然,还活着吗?
他的罪孽,也能少一分了吧。
念望这么想着,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容,欣喜若狂。
禤景宸迟了一步,她赶上之时,看到的便是镇北侯抱着钟离朔离开的背影。
她皱紧了眉,握紧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叛军很快被镇压,在禤景宸停下脚步的那一刻,杨玉庭提着染血长剑,跪倒在殿门前,朗声道:“启禀陛下,叛军尽数伏诛!还请陛下发落!”
他话音一落,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高呼陛下。
禤景宸看着跪了满殿的臣子,一瞬间竟觉得有些迷茫。她稳了稳身子,目光扫向了四周,好一会才有些疲倦地说道:“将叛臣押下去,清理好行宫,六部尚书随我到书房来。”
她顿了顿,看向了云中王,言道:“云中王也来。”
说着,只好召集大臣先处理好政事。
凡是谋逆者,皆要诛九族。徐明义已经死了,徐仁青与徐仁礼两人就有些难以决断。
女皇多少知晓徐家的情况,思索了片刻,下令命金袍卫彻查。
她与诸位大臣商谈了半夜,云中王就候在书房等了半夜。等到事情了了,禤景宸将各位大臣送回去,才看向角落里心急如焚地云中王问道:“三木,你有事瞒我。我且问你,乐正溯是何人”
三木扑通一一声就跪下了,面对着皇嫂威严的目光,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是皇姐……是皇姐……皇嫂,我错了,皇姐替我受了一箭,那箭上有毒,你让我去看看她吧……”
“她不让我认她,说是镇北侯一家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
“皇嫂……我求你,让我去看看她。”
钟离朔中了箭,不知是死是活,云中王真是害怕极了。
禤景宸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钟离幕亲口认证。一时间所有复杂的思绪都涌了上来,可都压不过钟离朔映在她脑海里那张苍白的脸。
她的心揪紧着,看向钟离幕,说道:“你且差人问问,她既然不让你认她,这时你去看她,必定会令镇北侯起起疑。”
她脑海里还残存几分理智,与钟离幕这般吩咐道。
“此事,还有谁知晓?”
“只我一人。”
云中王话音落下,禤景宸听了竟不知是何滋味。是了,三木是殿下亲弟弟,会告知也是正常的。
那么我呢?
她一时想得乱,令钟离幕退下之后,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带着风伯前往了钟离朔所在的地方。
第68章
经历了一场叛乱的行宫,到如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杨玉庭处理着后续之事,安排了金袍卫巡防,以确保行宫的安全。
这一夜于所有人而言,都十分的惊险刺激。早有准备的禤景宸,也一样因为钟离朔打乱了心神。此前她令风伯跟着镇北侯离去,如今一出书房,便将她急急召来,问道:“小先生怎么样了?”
“箭上有毒,太医束手无策,后来是念望先生施救,引了毒出来,这才好了。”风伯像是影子一样跟在了禤景宸身后,轻声低语。她平常不太说话,只禤景宸问起她来话才会有。
禤景宸一颗心揪紧,此刻也没ji,ng力去想念望的事情,只急急地问:“她如今在哪里?”
“在安和苑的偏殿。”
“有谁去看了吗?还有谁在那里?”禤景宸朝前走,步履匆匆,显然很焦急上心。
“长公主去了,见毒清了这才离开的。”风伯高大,说话也是一等一的忠厚木讷,“镇北侯与乐正侍郎候在小榻,还有掌灯的侍人也在。”
禤景宸略一思索,脚步不停,“别让人知道我去见了她。”
这个时候,身为帝王的她,夜见镇北侯家的公子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钟离朔的心思她此刻已经明了,她不说,是因为她如今是乐正溯。既然她这般选择了,那么禤景宸就只有尊重她的决定。
风伯虽然忠厚,却也不傻,一听禤景宸吩咐,便说道:“那我让她们睡熟点。”
“嗯。”禤景宸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地就到了安和苑的偏殿。此时镇北侯正将钟离幕送出来,禤景宸与风伯一起跃上了屋顶,冷眼瞧着钟离幕与镇北侯道谢。
今日,是钟离朔替他挡了一箭,钟离幕是该来看看的。
可是夜深了,钟离幕还来就有些打扰人休息了。禤景宸眉头轻皱,见着钟离幕躬身,与提着灯笼的侍人离开了安和苑。
镇北侯转身,将门关上,回到了屋中。
“你回去睡吧,溯儿这里有我守着她。”他望着一脸担忧的长女,温声劝道。
乐正颍摇摇头,说道:“方才陛下集合了六部尚书,父亲你不去已然很不好了。明日陛下必定会再召一次,父亲,公事为重,你先回去睡下,养ji,ng蓄锐。阿溯的毒已经清了,父亲也不用太过担忧,我守着她就好。”
镇北侯一听也是这个理,想着方才女皇下旨他却不在,有些担忧了起来。可是乐正溯是他的孩子,他也放心不下,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你守着溯儿,若是溯儿行了,就喊太医过来看看。”
“嗯,父亲你先回去吧。”
镇北侯点头应了,在乐正颍的目送下暂时离开了安和苑。在屋顶的风伯,见他离去,几个起落,跃进了屋中。
彼时乐正颍正在给妹妹整理被角,却冷不防地被风伯一个手刀击晕过去。风伯接住她瘫软的身子,往她口中塞了沉睡的药物,这才抱着她到了小榻上。
做完这一切的风伯重新回到了屋顶,沉默地立在了禤景宸身边。禤景宸见状,吩咐了她一声,“你在此守着,别让人过来。”
风伯点点头,禤景宸便跃下屋顶,朝着明亮的屋中走去。
在她离去之后,风伯百无聊赖地坐在了屋顶之上。她仰头,看向了夜空,一轮圆盘般硕大的明月满满地挂在了天上。
明亮的月色倾洒,落在了夜空底下的每一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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