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下大高帽子抱在怀里，立刻闻到了古籍与卷特有的味道。不能说好闻，但让人十分怀念。

    我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是第一次走正门来。资料库是间很普通的小屋子，零零散散摆着几个木制柜，有点旧，但很干净。白色墙壁因为时日已久有些泛黄，我还看到天花板一角有蜘蛛正在慢慢结网。房间里还有一扇正朝西的窗户，这会儿，午后的阳光恰好直射进来，少许微尘在光中慢慢流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间屋子平时根本没人来，我也是第一次。没想到看着还挺好。”拉克丝突然说。

    “是啊。有的地方永远是好地方，除了图馆。”

    “你就是不喜欢图馆。”她一撇嘴。

    “我不喜欢的东西可多了。”我答，“唯独这个——”

    我没说出来，她抢话了。“你不喜欢图馆，不喜欢魔法，不喜欢上学，不喜欢守纪律，不喜欢好好说话。”

    “还有甜食。”

    我补充道，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你不喜欢吃甜的？”

    “你不知道？”

    她摇摇头。“那你早说，我就不给你带甜面包了。”

    “不喜欢又不是一口不吃。”我说，“本来就是在麻烦你。”

    她又有点不好意思，我决定先干正事。我脱了制服外衣铺在地上请她坐下，自己打开墙角那间柜，一下就找到了那本厚极了的图鉴。

    那是本手绘图鉴，介绍蒂玛希帝国的魔法珍品。这是蒂玛希的传统，会把帝国所有珍宝都做详细记录，他们为每样东西编上特殊的代号，然后测量尺寸，最后用细细的鹅毛笔在羊皮纸上画出图样，不漏过任何细节。每张图都被精心装裱，然后编录成册，于是留下了无数珍贵无比的图文资料。

    其实也有不少地区有这个习惯，但蒂玛希帝国与众不同的是，在那个没有精确量具的年代，他们有一套独特的度量衡，精度可以达到当今的毫米。瓦罗兰大陆上还一度通用他们的度量衡，但最终没能沿用至今。至于原因，只能归结为帝国日渐衰亡之际，昔日被他们统治的地区重获主权后，将原属于蒂玛希帝国一切事物全部摒弃，包括度量衡。因此，现今大陆上通用的度量衡标准是更老的一套制式，发源于恕瑞玛。

    但蒂玛希帝国终究留下了一些印记，比如今日的瓦罗兰各地博物馆的编录方式，我十分熟悉。这套编录方式很复杂，而且在当时的年代唯有纸笔计数，但德玛西亚已经清点完成的几件蒂玛希遗物中，帝国的编录错漏率之低，令人难以置信。

    我抱着图鉴坐回拉克丝面前，把图鉴反过来，从最后往前慢慢翻下去。有水晶，有魔杖，有符文，也有符文。图文并茂，细节清清楚楚，每个特征都有小字注释。拉克丝小小地惊叹了一声，我便放慢速度，让她也能多看几眼。

    一页一页又一页，直到第一页，那枚族徽赫然映入眼帘。

    “你还不如从头翻。”拉克丝说。

    “我想多了。”

    我低下头仔细看。泛黄的页上，符文图样非常精致，一块盾牌里面的斜线纹理底纹，每根线之间都是相同的距离。周围一圈叶子花边，连叶脉纹路都清清楚楚，有条不紊。

    那个唯有纸笔和最简单的尺规的年代，蒂玛希帝国的文物史官是有怎样的耐心与严谨，才能留下这么漂亮的记载。他们要面对的可是瓦罗兰将近三分之一的大陆所拥有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昔日蒂玛希帝国的领土，最盛时期有这么大。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硫酸纸和铅笔出来，把纸覆在图样上，慢慢描。拉克丝在一旁看着。

    “描图样还不够吧。”她突然说，“你用刻刀是做不出来符文边上那一圈圆角的。”

    魔法学院优秀毕业生在专业领域懂得真多。的确如此，符文的圆滑磨边必须要用特殊的工具打磨，就算是萝卜，那个形状也没法用刻刀做。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

    “多刻几次应该能行。”我说，“你可是给我买了二十斤萝卜呐。”

    真的是二十斤，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提回来的。两大袋子萝卜，一盒成套的刻刀，一兜子从浅黄到深黄十几瓶颜料，以及两大瓶药水。我觉得一枚金币买这些肯定有富裕，但没想到她这么出手豪爽，结果还倒贴了几个银币。我补给她，她还不要。

    “肯定不像。我去给你借成型模具怎么样？”拉克丝又说。

    “模具？”

    我抬起头，符文刚刚画好轮廓加和里面盾牌图样的外沿。“马约里斯秘术中心？”

    我一开始真的想去偷，因为能做符文的专用模具只有秘术中心有，太危险了。

    “是啊。”拉克丝说。

    “别。联盟通缉我就是因为符文，你去借模具，他们肯定要问。”

    “我去帮你偷嘛。不，我带你进去，你自己偷嘛。你肯定可以的。”

    “德玛西亚哪里我都敢去，唯独秘术中心分部不行。你也万别去偷模具，绝对会出事。”

    “那，联盟大使馆你敢去吗？”

    “大使馆？”

    “大使馆里也存着符文模具。”拉克丝说，“我去那里帮你引开埃德加，你进去偷。”

    “别，没必要。”

    “没关系的。”拉克丝说，“帮人帮到底。我今晚就要去了。”

    “今晚？这么快？”

    “是啊。”

    拉克丝点点头，“回来的时候我收到公文了。你不是知道嘛？一开始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是随口说的，我以为至少要明天后天她才会去。但埃德加在大使馆，那里就一样危险，而且我不想让拉克丝牵连太多。

    “真的不用。”我重复道。

    “没关系的。”她也重复道，“大使馆里人那么多，我不帮你引开他们，你怎么进去？”

    “做得差不多就得了。”我说，“不用精益求精。”

    “那你还来这里描图样干什么呢？肯定是不能马虎，所以你才这么认真。”拉克丝说。

    她居然说得我无言以对。的确如此，而且我做这么仔细，是因为还有别的想法。

    ---

    ---

    今天更新晚了，实在抱歉。以后如果延后更新，创世评论区我会发个通知。望各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