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当事人 作者:花夭

    八十四 六年

    八十四六年

    刚来扬州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那时候多苦。她是知府夫人，这府中唯一成年女主人，所有的事务都要一力承担。跟其他官员夫人的应酬，府内事务的调配，一样都错不得。她没出嫁的时候也学过怎么管理家务，但那时家里人口简单，哪里像现在这么多仆人丫环。

    董鄂文和身为一府之长，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回到家里自然要让他过的舒心。而与其他官员内眷的人情往来，别人请客，自己设宴回请，都有很大的学问。自己一开始小心翼翼索着，虽竭尽全力，到底还是出过几回小纰漏。

    好在有琼雪张信两夫妻帮衬着，还有兰若实在是个人，这么小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主意，每每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却解了好些困挠自己的难题。

    再到后来，时间长了，自己在扬州也结交了两个要好的朋友。有人可以请教，再加上慢慢出了门道，才渐渐好起来。

    和董鄂文和的关系也开始改善，或许是两个人也算同甘共若过吧，再加上自己常常放些东坡居士的诗集之类的放在卧室里。两个人有了共同语言，董鄂文和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柔，心里眼里渐渐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再后来，就有了宁哥，现在又有了肚子里的这一个，日子是越过越和美。

    “想什么呢？”正和宁哥玩的兰若看她想什么似的出了神，顺口问了一句。王云芸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孩儿，一阵恍惚，当年瘦弱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了。

    宁哥正缠着兰若画小老虎，小兔子，说是拿去送给新交的朋友。兰若笑着道：“那些画了许多了，有什么趣味。不如我画一个宁哥吧。”说着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q版的小宁哥，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身体，手里正捧着一个跟脸蛋差不多大的蟹壳黄，嚼呀嚼。

    扑哧，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王云芸笑着道；“这是宁哥吗？这画法倒也新奇，怪形象的。”

    宁哥知道众人笑他，嘟着粉嫩嫩的小嘴，拿起画作势撕掉。兰若忙夺了回来，“你别撕，这一张姐姐要留着，姐姐再给你画别的就是。”

    说着又把那些小老虎小兔子小狗小猫的画了几张，宁哥接过去藏在怀里美滋滋的笑。

    这时，王云芸的丫头小露进来问道；“太太，青姿姐姐让我来问，晚饭摆在哪里？”

    王云芸想了想，“今天黄知州新得了两盆名贵杜鹃花，请了老爷去赏花做客。就剩我们娘仨儿，不如就摆在暖园吧。”

    小露得了令，回去传了话。一会儿厨房就送了饭菜来，却是正宗的淮扬口味，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拆烩鲢鱼头，清炒小油菜。这是请的扬州本地的厨子做的。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饭，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夹一筷子，两个大的还要照顾小宁哥吃饭，不时还说两句菜的味道不错，吃的不亦乐乎。并没有像原来国公府一样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之类的规矩。

    等吃了饭，王云芸怕天全黑了，不好走，好说歹说才把吵着要跟姐姐睡赖着不走的的宁哥哄好。娘儿俩，并几个丫环婆子出了暖园，走到半路，正碰上披着月光走来的董鄂文和，一看见她们母子俩，脸上就露出温暖的微笑，上前抱起宁哥。

    王云芸温柔的道：“原想着老爷今儿要回来的晚些呢。”

    董鄂文和温声道；“不过吃了顿饭，也很快。宁哥今儿乖不乖？”

    王云芸应了声乖，两个人又说了两句家常话，都不再言语，并肩向安园走回去。身后，银白的月光洒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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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忆如给兰若梳了一个新发式，把大半的青丝盘在了脑后，用一镶珍珠的梅花簪固定住，再把剩下的头发在耳朵两边编了两个小辫，垂在前。

    兰若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赞了一声：“忆如梳头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忆如谦逊的一笑，“小姐今儿要去铺子里吗？”

    兰若轻拍了下头，笑着道：“可不是，亏你提醒，今儿要送这一季的新衣样式图去店里。”

    忆如说了声：“那我去叫马三哥备车。”转身去了。

    兰若就把早就画好的一叠图纸找了出来，锦心则备齐凉伞帷帽扇子等物，过了片刻，忆如回来道车备好了。

    兰若检查了一下要带的东西，又使了个小丫头去告诉王云芸一声，三人走到府门口坐了马车就往东圈门驶去。

    远远的就看见“云裳”那独特的门面，白色的底，边侧是兰若画的两个身穿自己设计的改良旗袍，长裙的年青美貌女子，正中的“云裳”两个大字则是董鄂文和的墨宝。整个门面清爽独特，让人一见就生好感。

    云裳是兰若前年开起的成衣铺子。

    服装设计一直是她的梦想，只是以前年龄小再加上国公府的规矩大，所以就一直把这个念头压制住了。现在在扬州，没有那么多规矩压着，她跟继母王云芸处的像姐妹似的，董鄂文和又是个开明的父亲。所以在她十岁后，提出开成衣铺子的想法，并没有遭到很强烈的反对，只是不许对外说出成衣铺子的东家是她，她自然应了。

    得了同意后，兰若拿出这几年的月钱压岁钱之类的合起来好几百两银子做本金。又正好碰到东圈门这家旧的成衣铺子生意不好，门面转让。兰若看这铺子的位置不错，老掌柜也是个和蔼实诚人。所以不但盘下了铺子，还留了老掌柜在店里，原来的裁缝绣娘手艺不错的都留了下来，又从董鄂文和那里求了一个帐房，从本地雇了几个口齿伶俐模样齐整的女孩儿亲自培训了一番。

    再把老店面重新设计装修了一遍。兰若在清朝的第一个成衣铺子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开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王云芸就当是哄着兰若开心，所以答应的痛快，还笑着拿出二百两银子入了股。谁知后来不过开业两个月，兰若就交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的分成，她这才开始刮目相看。

    “云裳”生意的红火并没有出乎兰若的意料，由她自己设计的各种新鲜别致的款式，加入了现代理念的店面设计和服务，当然还有知府大人的面子。诸多因素加起来，生意想不好都难。

    “小姐，到了。”思虑间，云裳就到了。马车一停，锦心就当先跳了下去，站定后伸出双手在底下扶着兰若下了马车。

    三人进了云裳，店里的伙计看见小姐来了，竞相上来跟兰若请了安，兰若点头微笑回了礼，就由二掌柜兼领班方嫂子领到了后头隔间奉茶。

    方嫂子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六年前从京里带过来的，原本在府中管使的小丫环，兰若看她能说会道做事麻利，就要了她到店里做事。

    兰若把图纸给了方嫂子，又问了一下最近生意怎么样。方嫂子接过图纸，很是气愤的道：“最近生意淡多了，前几天东圈门又开了一家成衣铺子，名字跟我们店名只差了一个字，叫霓裳不说，外头的门面里面的装修跟我们都差不离，更可气的是那里面卖的衣裳都是我们店里的款式。而且他们用的布料差，手工也糙，偏偏价格低的多，所以抢去了我们好多生意。”

    还有这样的事？兰若安抚道：“方嫂子，你别急，我先去看看再说。”

    说着带着锦心忆如二人，顺着方嫂子指的方向走去，两间铺子不过隔了七八间店铺的距离。

    站定一看，门面果然跟云裳差不多，一样的白底黑字，边角画有两个美人。

    等走进里面一看，整间房子的墙壁都用粉色的轻纱蒙了一层，两边的墙上齐整的挂着几件衣裳，中间的雕花木头架子上也挂了两排衣裳，墙角斜放着一面一人高的落地大镜子。跟云裳的格局一模一样，店主连一点小地方都懒得改。

    急脾气的锦心已经气的不得了，忍不住要上前理论。兰若拉了她回来，又一件一件的细细看了过去，对比了绣工做工布料。原本对自己设计的衣裳很有自信的她，看了这些仿制品，自信心被打灭了许多。本来该用轻薄面料突出设计的飘逸的，它偏用了生硬的料子，该用质地硬括的布料突出质感的，它又用了柔软的，生生把好好一件衣裳毁了三四成。

    店里的女伙计先还看兰若穿戴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以为来了大主顾，很是殷勤，后来见兰若看了大半天，就是不买，脸上就渐渐不耐烦了。其中一个单眼皮的女伙计还在那里小声嘟囔：“不买就别，没得把我们的好衣裳坏了。”

    锦心一听，更忍不住了，刚向前迈出一步，又被兰若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这时就听帘子后头有人说话，那话中透着十二分的亲热劲：“黄夫人，您慢走。下次再有新款式，还请再来关照。”就见帘子一动，一个满脸推笑的年青媳妇领着一个长相富态，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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