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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 作者:多木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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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香不答,继续道:“我父在榻上躺了三十年,我也在家中读了三十年书。直到公主随先王归国。我父极为欣喜,结果大喜之后,骤逝。”
黄松年目瞪口呆,一桩极为惨烈的故事,龚香语气轻松,口述之人不觉得悲惨,听的人更觉古怪。
龚香:“我便离家,投身于先王。彼时与公主相闻不相识,此为我今生至憾之事。”他摇摇头。
黄松年听出了兴趣,问:“难道当时的公主不像现在这样?”
龚香反问:“一个不足叫角年纪的少女,谁会放在眼里?”他自问自答,“我就没有把公主放在眼中。国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把她放在眼中……不,有一个人曾看出了公主的不凡之处。”
黄松年:“此人何在?”
龚香:“他与公主有半师之谊,论起来,还能称公主一声小姨。”黄松年皱眉:“此人是何年纪?如今在何处?莫非仍在鲁国?”
龚香笑道:“在先王逝世之后,公主赐了他一杯毒酒,全了他的臣节。”
黄松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龚香悠悠叹道:“他号玉郎,人称冯家玉郎。公主爱惜他的人品,敬佩他的品格,不肯折辱于他。”
——于是就送他去死吗?!
黄松年冷笑:“那你呢?”
你现在活着,是公主的折辱吗?
龚香笑道:“我?我当时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动弹不得。”
黄松年此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公主当时在鲁国趁其父亡时夺权,手段竟如此酷烈!
他还以为她像在凤凰台这样,先说服了徐公,再来笼络他。
鲁国八姓,冯氏被她毒杀了,龚氏受了刑,蒋氏满门遇匪……
黄松年倒抽一口冷气:“公主剪除三姓后,你竟然还肯顺从她?你就不怕她要了你的性命?”
龚香笑眯眯地说:“我还有个故事呢。黄公可知,我刚入朝时,国中有冯氏与蒋氏两姓。冯氏玉郎与公主相交甚笃,蒋氏也有一男子,被公主求爱。”
黄松年点点头,这倒是符合公主的做法。两边笼络。
龚香知道他会怎么想,不过他想错了。以前的公主可比现在厉害多了。
“彼时公主年幼,蒋氏那小儿不肯伏就公主,公主就命人将其缚来,百般耍弄,引为乐事。”
黄松年:“……”
这叫笼络?不是结仇吗?
“后来公主惹怒鲁王,被贬辽城。这小儿后来就做了我的女婿。”龚香陷入回忆中,“待公主年长,我欲为公主择婿,一为魏王;一为赵王。我令这小儿去迎回公主,短短数月,这小儿就被公主所俘,趁我在宫中被公主所擒之时,屠我龚氏一门,连他的妻儿都没有放过。”
黄松年哑口无言。
龚香又发笑,“这小儿想必与公主有约在先。以为公主爱他甚重,才愿亲手杀儿屠妻。结果蒋家被流匪灭了满门,他逃出莲花台时,被姜将军带人扑杀,尸骨无存。”他重重的拍了几下膝盖,快活道:“这小东西死得好!哈哈哈哈!”
黄松年悲哀地看着龚香:这个人,已经疯了。
龚香笑着对他说:“黄公想必以为我疯了。但我在没有遇到公主之前是白活了!井底之蛙,自高自大。我遇到公主之后,才知道这天下有多大!我在鲁国为臣,只能握住莲花台那寸大的地方。公主身在辽城时,已经搅动燕、郑、魏三地风云!”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用力地说:“我不如公主!世上无人可及公主!”他目光火热地看向黄松年,“黄公可知公主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世家皆亡,公主的新世界会是什么样?我想不出来!你能想出来吗?没有世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黄松年想不出来。
他也不想去想!
他连世家会破灭这件事都不愿意去想。
如果是十年以前,有人告诉他会有人想除掉这世上所有的世家。他会斥其为白日做梦。没有世家,这天下就乱套了!遍地荒蛮,人会重新变得用两只手吃饭,连房子都住不上。没有世家,剩下的人连书都不会读。
谁要想这么做,就是与天下为敌。
也不会有人能做到。
但现在他不敢这么说了。
从凤凰台到河谷,大姓世家一个接一个败落,百姓仍照常生活。他们耕种,地里就长出粮食;他们纺织,就有蚕吐丝,纺成线,做成衣。
木匠会造房子,铁匠会打铁造器,陶泥匠会制瓶制罐。
并没有因为世家衰弱而天下大乱。
相反,公主用鲁律替百姓找到了准绳,划定好了界限。百姓就安之如常的继续生活下去。
没有世家选派的官吏牧民,学了新鲁字和鲁律的苍蝇官用极其简陋的方法治民,也并没有百姓不驯的事发生。
但世家倒下的好处却显而易见。
河谷成了公主的领地,她令百姓在河谷耕种,河谷长出的粮食就都归了公主。
从世家手中逃出的奴隶来到公主的地盘上,都成了公主的百姓。
公主把从世家手中夺来的土地给他们,再利用商人交通,便可使甲地之物出现在乙地、丙地、丁地……
世家太庞大了,它吞下了太多的东西。公主除掉世家,就会得到世家吞下的土地与人口,以及这两样东西创造、衍生出的财富。
公主与世家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
他不能让公主放过世家。
他也不能示警世家防备公主。
公主创造的新世界……
“或许我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新世界……”黄松年闭上了眼睛。
龚香冷笑。
他可不觉得黄松年会是第二个冯玉郎。玉郎固然想保存冯家,但他会不惜一死也要坚持对的事。黄松年却没有这份决心。
他连死都不敢。
既不敢自尽,也不敢惹怒公主慨然迎死。
如果不是活得够久,龚香可真是看不上他。
龚香觉得就应该让他知道,公主如今是心慈手软了,她不是下不了手,只是觉得没必要非要杀人才能达到目的。
他吓唬够了,觉得这应该能让黄松年想通了,就爽快的告辞了,临走前说会替黄松年向公主请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养好身体了再进宫也不迟。
黄松年望着他的背影,既敬佩他,又可怜他,复而自嘲:只怕在龚相眼中,他才是值得可怜的人。
凤凰台。
池斐和几个人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一张书案给摔碎了,赶紧拢到一起想升个火暖和暖和,门外的侍人们就说话了:“几位公子是想放火吗?”众人一听,顿然醒悟!举着灯对着碎桌子说:“再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就放火了!”侍人沉吟片刻,叹道:“那几位就是来参加公主的宴会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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