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穆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抬头看了看拴马匹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的马匹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便以为是马匹出了什么问题，便道，“一匹马而已，母后应该还养了不少，没事，你起来吧。”

    然而，方青却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摇着头，说：“殿下，不是……是……皇后娘娘病逝，已出殡，这是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我们现在才得到消息，而就在刚刚……那匹马也去了。”

    “你说什么？”穆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母后……？”

    “皇后娘娘已病逝。”方青又重复了一遍。

    病逝？

    穆云只觉得浑身僵了一下，接着就好似晴天霹雳，他认为，自己的母后一向保养有加，身体也很好，怎么可能病逝？深宫之中那么多的太医，为何会让她病逝？为何不医治？为何这么突然？

    他不相信。

    当初他虽然恨自己的母后阻止自己与唐潇之间的发展，甚至还制造了沐嫣这样的误会，让他陷入相思之苦，还与唐潇错过，可是，他们两年未见，他在沙场之上见多生死，已经没有那般恨。

    他明白她为人母对孩儿的期望，明白她只是想为他争夺……

    他本打算这次回去好好和她谈谈，继续孝敬她，而现在……方青却告诉他，她病逝……

    穆云不相信，只是在原地愣了一下，便再次翻身上马，挥着马鞭，朝着帝都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从唐潇和穆逸辰身边擦过，听着方青在身后呼喊，都不再回头，他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帝都……

    十二天之后，也是帝都连续下着小雨的第十二天，帝都城门外迎来一名策马狂奔的男子。男子一头白发，面容却十分年轻，他已经在途中连续三次换马，才缩短了几天，提前赶回了这里。穆云进城之后，他便没有一丝耽误朝着宫门而去。

    街道之上路人纷纷避让，他就好似疯了一般在横冲直撞，到了宫门时，也没有下马，径直就冲了进去。那些看守的侍卫纷纷朝着他举起长矛，却发现对方一头白发，便知道他是穆云，于是就都相继停下了。

    “是十一皇子殿下？”侍卫看着他朝着凤霞宫而去的身影，问身旁的另一名侍卫。

    “是啊……是去凤霞宫，我们回去吧。”另一名侍卫说着率先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就在他们说话后，不一会儿，穆云已经到了凤霞宫外，他的马匹跑得太快，即便他已经用力地拉住了缰绳，马匹却还是跌倒了，他被摔倒在凤霞宫宫外，连着滚了好几圈后才爬起来，爬起来后就径直跑向宫门。/他快步走到宫门外停下来，停了片刻之后，才好似做好了心理准备般，狠狠地将宫门推开。

    “吱呀”一声后，宫门缓缓打开，凤霞宫一如当年的摆设呈现在他眼前，华丽的模样，却少了几分生气，有的只是如死的寂静。

    “母后！母后！”穆云站在宫门后，喊着，只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凤霞宫中回荡。

    “母后……”他朝着殿上走去，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发现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是的啊，怎么还会有人呢？他的母后已经病逝，皇后的位置还空缺，凤霞宫自然就还空着，空得似乎连一个打扫的新奴婢都没有。

    又是找了一圈后，穆云才在她平时爱躺着的床榻上坐下，眼前浮现出的，是自己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宠爱。

    她是他的母亲，宠溺他的母亲……

    他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她生怕自己磕着碰着，就让自己只能待在皇子府中。但是，同时又担心自己会无聊。无聊间，他说他想养鱼，她就令人为他扩建了荷塘，他说他想学习武艺，她就替他找来了师傅，他想要什么，她似乎都能给予他什么，就那样将他宠溺着长大。

    她亲自教他走出第一步路，教他说第一句话，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和该如何为人，教他如何离继承皇位更近一步，将来若继位，如何更像一位明君。她担心他的吃，他的住，他的每一岁和每一个接触到的事物，她在尽可能地保护着他。

    还记得有一次，六岁那年他不小心掉进了荷塘中，寒冬腊月他发热不止，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便带着他准备出宫，准备走遍国中上下，也要医治好他。后来，她还是为他找到了大夫，病情好了一些后，她甚至还在佛堂里待了整整三个月，吃斋念佛，还愿。

    小时候的他就是太过幸福吧，所以后来才变得那般挑事儿。

    他早该知道这个世间有很多阴暗的地方，而这些阴暗的地方有时候是不能够被拆穿的，可是，他就是倔强，喜欢去触碰，去拆穿，以至于闯下了不少祸，让那些文武百官都不待见他。其实他心里都知道，知道那些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知道自己未来想要登上皇位是如何艰难，但同时也知道，那些人最后还是依然在支持着他，全因自己的母后……

    或许，她做错过一些事，但是他从未想过她会这么快离开自己，一时之间让自己无法接受，不知如何去相信。

    穆云独自一个人在凤霞宫中静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下午的时候天色更加昏暗了一些，但也没有人再来掌灯，这时，他却发现馥婉清的寝宫中，有个地方在发着光亮。

    “难道是母后遗漏在这里的遗物？”穆云疑问着，就朝着馥婉清的寝宫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靠近，那个光点却闪烁了一下，像是有人从那边闪过，然后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又离开了。而此时，穆云已经拔出腰上的佩剑，随着对方带起的一丝风，将剑挥了出去。

    剑不偏不倚地架在了对方的肩上，对方却出声了：“大胆奴才，竟然对本皇子无礼，不想活了吧？”这说话的声音，穆云听着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没听出是谁，便道：“我是穆云，你是？”

    “十一哥！”对方惊讶地叫着，匆匆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支火折子点燃。

    火折子的光照亮了馥婉清的寝宫，拿着火折子的人竟是穆然。

    “十六弟？！”穆云扫过他全身，语气中带着一些惊讶。

    穆然一身夜行衣站在穆云面前，看着他说：“我刚刚听人说你回来了，还以为你过来之后就回了皇子府，十一哥怎么还在这里？”

    穆云收起佩剑，声音略显疲惫，说：“我回来晚了……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所以过来看看。”他打量了下馥婉清干净整洁的寝宫，又看了看那个光点，问穆然，“你为何穿成这样来此？”

    穆然神秘地指着那个光点，说：“十一哥，我也没见到母后最后一面，不止是你我，宫里几乎没有任何人见过母后最后一面，只有父皇在那晚来过这里，离开后母后就被行刺了。”

    “行刺？！”穆云捕捉到这两个字，一把抓住了穆然的手腕，着急地问他，“什么行刺？母后不是病逝吗？”

    穆然甩开他的手，一脸愁容，抱着手臂，眉头紧蹙，似在想些什么，在想的同时也将自己这段时间在宫中听来的流言蜚语告诉穆云：“十一哥，不瞒你说，在母后离开的前五天，我还见过母后，当时母后正在为紫陵不借兵一事伤神，我听宫中的奴婢说，她的皇兄在那个时候就被刺杀了……”

    “当时母后的身体状况如何？”穆云说着朝着那个光点走了过去。

    穆然摸着下巴回想起来：“母后当时和平常没什么差别，精神挺好的，完全看不出生病的迹象，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怀疑母后的死因。”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你还记得冬琴吗？就是母后身边的奴婢，这个香囊就是冬琴的。”

    “记得，她人呢？”

    “失踪了！”穆然说着也走到穆云身边，和他一同看着那个奇怪的光点，“这个香囊是我派去寻找她的人给我带回来的，说是在一条河边找到的，顺着那条河，他们找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发现了冬琴的尸体。”

    “冬琴死了？！”穆云心中和穆然一样，已经升起了重重迷雾，但还是猜测道，“冬琴一向对母后忠心耿耿，会不会是因为母后去世后，才随她而去。”

    穆然忙摇头，拍着穆云的肩膀道：“十一哥，你比我还天真啊，那冬琴原本是要跟随母后陪葬的，求了父皇好久，父皇才网开一面放她出了宫去，听说还给了她一大笔钱，你说这样的人，会自己寻死吗？”

    穆云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穆然的怀疑，道：“你的意思是，母后是被刺杀的，对方连冬琴都没有放过？”

    穆然点头。

    穆然和穆云一样从小被馥婉清宠溺着长大，对馥婉清甚是信任。

    穆云却说：“可是，在这烽云国中谁胆敢如此？”

    “十一哥，我倒认为是母后知道了什么秘密，而被灭口，冬琴肯定也知道些什么……你在前线行军打仗不知，父皇与母后私下并不像在我们面前那般，甚至……好像还是敌人一般。”穆然说着，边回想，边将自己当初看到的一幕告诉穆云。

    就在馥婉清被囚禁在凤霞宫之前，她与穆释天正面谈过未来皇位将传给谁。当时穆霆已回到帝都，他便是馥婉清眼中对穆云最有威胁的人，当时馥婉清并不知道穆释天的真正心思，于是前去问他。谈话间，穆释天夸了穆霆不少，馥婉清便声称会除去穆霆，于是两人吵了几句，便各自不悦地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穆然甚是担心，因为他知道穆霆的性格，若是他继承了皇位，只怕他们这些皇子也会被赶尽杀绝。不过，一向不参与这些的穆然很快就将一切忘记，直到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我总觉得母后有很多秘密我们不知道，猜想这里会不会有些线索，所以就常来查探。”穆然说着指着面前的光点说，“我已经在凤霞宫中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这个光点却很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穆云说着伸手去摸了摸那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