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赵子墨的时候，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站在人群之中，远远地看着我。这个时候，我刚在机场的工作人员指导下办理了行李托运，我一步一步走向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毫不着急的模样，我竟然没有生气。

    “我觉得自己似乎又长大了一点。”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说，“不过如果我真的赶不上这趟飞机怎么办？”

    “那就下一班，下一班没有了，还有下下一班，总会有的，不是吗？”他说着，递给我一袋子板栗，“趁热吃吧。”

    “咦，机场还有卖这个的？”

    “秘密。”

    我踏上飞机的时候，空姐对着我微笑，紧张的心情稍稍有点放松，我把自己的登机牌给她看了看，她指引我位置所在。当坐下来的时候，我看见赵子墨坐在不远的位置跟我招招手，这才发现，原来他没有选择跟我坐在一块。

    “好好享受你的旅程，我特别帮你挑的窗边的位置。”他抛下这句话又走回去自己的位置上。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远远看到一架一架的大飞机，有的人千辛万苦回来，有的人不远千里地离开，人生似乎都是在这样的聚聚散散里面匆匆而过。

    飞机起飞的时候，耳边是轰隆隆的声音，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恐惧坐飞机的，害怕得双手抓住了座位扶手，企图死命忍住身体的颤动，但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上下牙在打架。

    “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吗？不要害怕哦。”身边的阿姨突然跟我说。

    我转过头看着她，摇了摇头，说：“我每次都这样，呵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变得拒绝好心人对我的善意，可能是因为越来越明白世途险恶，不敢再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人。

    这一程飞机，我一直强迫着自己睡过去，然而闭上眼睛之后，却发现人愈发精神，然而归心似箭，更多的是对于回家的期待。

    当飞机落地，当我浑浑噩噩随着赵子墨走出到达大厅，当我走出机场呼吸进第一口家乡的空气的时候，原来不管我曾经如何嫌弃过这个城市带给我的回忆，我最想要回的家，始终是这里的家。

    “先送你回家吧。”赵子墨说。

    我没有想到老妈租的是房管所的房子，依旧是在老城区，到处都显得冷冷落落，赵子墨帮我提着一下行李，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我低下头看到泥土沾在他那双应该价格昂贵的皮鞋上，我皱了皱眉，却看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冰儿。”久违的称呼，使我全身触电一般，转过身子，看见老妈就站在我身后，阳光底下，银丝的反光刺痛了我眼，我顿时心里被内疚与难过淹没，碍于赵子墨在身边，我硬是把所有的情绪压了回去。

    “妈。”我上前，拿过她手中的菜篮。

    “这是……”老妈看了眼赵子墨，又看了看我，说：“回去再说。”

    所谓的新房，是一栋五层楼高的老房子，我们住在二楼，楼梯道狭窄，墙壁上剥落得都可以看到红砖了，就是进屋之后，才会觉得状况好点。因为在老妈的洁癖之下，房子一尘不染，这点她倒是跟冯铮很相似。

    “你们先坐一下，我进去烧点水。”老妈才刚踏进屋子，转个身就钻进去厨房了。

    整个房子都是陌生的气息，倒是显得我跟赵子墨一样是个外来客，于是我一直把茶几上的东西摆来摆去，最后忍不住了，对赵子墨说：“我进去厨房看看。”

    老妈在厨房一直翻来翻去，嘴里一直叨念着：“明明有带过来的，怎么没有呢？没有哦。”

    “妈，你找什么呢？”我问。

    “我就是想找个像样点的杯子。”她说“你那个朋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些杯子哪里端得出手？哎，平时家里哪里会来客人，这会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就这个吧。”我随手拿起一只杯子，“暖水壶里面是有水的吧？”

    老妈点点头。

    “将就喝吧。”我把水放在赵子墨面前。

    这个时候，老妈也从厨房出来了，她对着赵子墨说：“在这吃个晚饭吧？”

    “妈，他叫赵子墨。”不知道为何，我故意岔开话题。

    “阿姨，你好，我叫赵子墨，可以叫我子墨。”赵子墨说。

    “我叫你小赵吧。”老妈说罢，又一头钻进去厨房。

    我转过头看着赵子墨笑笑，说：“你别见怪，我妈那性格就……”

    “跟你一样。”赵子墨打断我的话说到。

    “跟我一样？什么意思……”我说。

    “嘿嘿，字面意思，自己琢磨下。”

    晚上餐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就外人来看这是不错的，但是根据我在这个家二十几年的经验，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现象，所以我一整晚都如坐针毡，直到赵子墨要告辞去他所预定好的酒店的时候，我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那钱咱们不能要。”老妈说。

    “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十五万吗？”我说。

    “冰儿，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小赵吗？”

    “妈……”

    “如果你喜欢他，这钱不能收，收了你以后就没有办法堂堂正正地去爱他这个人了。要是你不喜欢他，那就更不能收，委屈自己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很遭罪。”

    “收不是，不收也不是，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当初电话里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十五万，你觉得凭我自己的本事，能这么短的时间里赚到吗？”我越来越无法理解我妈的想法了。

    “咱们可以先给个首付，我后来又问了，说可以贷款月供的。”

    “就算是个首付，我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啊。”

    老妈看着我，若有所思，又摇了摇头，说：“哎，我坚持买个房子，也都是为了你啊。我也不想以后百年归老了，无颜面对你老爸，没有把你照顾妥当啊。”

    我的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工人，但是他跟中国大多数的父母一样，觉得应该给自己孩子铺好一条路，有人说中国的孩子啃老，其实究竟谁是最先主动，也说不清了。过去我经常跟老妈争吵，哪怕是现在，我跟她也是没有办法好好说话，聊上几句就会动怒，但其实，我跟她两个人，都是在为彼此着想，她是个好妈妈。

    “我不用房子，就是要买，也是为了留着以后给你养老用的。”我说，“你也别多想，我跟赵子墨啥关系都不是，那钱是借给我的，打了欠条的，所以你别担心那么多了。”

    “还是那句，你喜欢他吗？”

    “妈，我不喜欢他，我现在只想着努力工作挣钱。”这句话前半句是对的，后半句其实不完全是，我心里除了工作，还有着一个冯铮的存在。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四周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我自己的东西几乎原封不动地从旧家搬到了这儿。从前人们都说养儿防老，而我却是在老妈需要我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不在她的身边，究竟我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在异乡呢？为了爱情，抑或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成功呢……想着这样的问题，我不知不觉地入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的时候，赵子墨就到我家了。因为以前，所以如今他看着我蓬头垢脸的样子，没有什么异样，反而眼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高兴，在我第n次对他瞪眼之后，他才愿意在我老妈的眼皮底下收回了他那放肆的眼神。

    “小赵啊，吃点早餐吧。”老妈给赵子墨添了一对碗筷。

    “好的，谢谢阿姨……”

    “你是喜欢我们家冰儿，是吗？”赵子墨屁股都还没贴到椅子，老妈就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人，让我石化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