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焕的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他又隔了许久没吭声，房间里空留沉默，待甄晓倩回神，才缓缓踱步过去。

    “爸，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带了多多少少的恍惚。

    病床上，苏焕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察觉他的动作，甄晓倩走过去扶住他，眉头蹙起，低声道：“您休息，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可以了。”

    毕竟是老人家，这段时间，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更不要说一把年纪的苏焕了。

    苏焕摇头，坚决要起来，不多时，穿着一身病号服下了床。

    他的目光跟甄晓倩对视，苏焕笑容苦涩：“刚才雅雅的话，提醒了我一件事。”

    一件，被忘到脑后，但是也算是重要，有可能有用的事情。

    甄晓倩疑惑，对于他说一半留一半的举动，是不喜欢的，但她也没催，自己还恍惚着呢。

    “嗯，什么事，您说吧，我听着。”

    她的语气多少带了些漫不经心，苏焕知道她还在烦刚才来不及消化的消息，也不责怪。

    只是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道阴霾，不是在很对甄晓倩，而是针对他一会儿要脱口而出的话。

    “还有一个人，跟苏炎也有血缘关系，我们没有查。”他低声说着，这一刻，莫名地缺失了勇气，不敢直视甄晓倩的目光。

    她已经听清楚了他的话，顺着声音望了过来，只看到公公抿紧的唇，一片难为情却不得不这样做的样子。

    甄晓倩心思微动，脸上的担忧不知何时变为冷凝。

    “您说的是赵沫吗？”一句话，戳破了苏焕的伪装。

    他是没想到甄晓倩直接点名的，一丝余地都不留，顿时，连苦笑都笑不出，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能不能有那么幸运配型成功，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倩倩，作为父亲，我无法接受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在前头。这件事一直认为对你和对雅雅他们兄妹是亏欠，若是可以，我并不想提。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苏焕声音沙哑，像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的。

    赵沫，这个名字，甄晓倩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听过了。

    因为，那是她的禁忌，谁也不会跟她提这个人，以至于几个月下来，她都差点忘记这个私生女了。

    可那个赵晓红，做下的一系列好事，就跟烙印一样，印在脑海里，怎么可能会忘记？

    “所以，您要找到赵沫，让她跟苏炎配型吗？”甄晓倩目光森冷地看着苏焕。

    她告诉自己不要怨，这是为了苏炎好，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一个父亲。

    苏焕的眼神是带着愧疚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尊重你，所以我选择提前告诉你。”

    还有一句话，他甚至不愿意说。赵沫是苏炎的女儿，可是女儿跟父母之间配型成功的机率据说也很低，所以有可能仅是配型，而不成功。

    “你的答案？”苏焕小心翼翼地问甄晓倩，从没有过像这样。

    甄晓倩冷笑着反问：“您都已经有了决断，我的答案还重要吗？”

    录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好几个月，苏雅没有接到过左薇薇的来电，也没有主动给左薇薇去过电话。

    可是这一次，她打过去了，铃声持续了几秒钟，就被那个爱叽叽喳喳的女孩接起。

    “是苏雅姐姐，你终于给我打电话啦？”左薇薇的声音充满惊喜。

    苏雅有瞬间，囧了一下。

    “苏雅姐姐，你说话啊，你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你的微博什么的都没有更新呢。”左薇薇关切地问。

    话里就透露出了她社交达人的一面。

    “最近姐姐在帮忙照顾爸爸，就没管别的了。”

    “啊，伯父好点了吗？”左薇薇语气里的兴奋顿时落下了许多。

    “还是老样子，薇薇，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

    海城，赵沫刚刚下班。

    现在她在一间高档的西餐厅弹琴，报酬还算客观，自然班也是排到晚上，从晚上八点开始上到十二点。

    白天她没事，现在的情况，找到这份适合的工作对赵沫来说比什么都好，正巧白天就可以看着赵晓红。

    回到离西餐厅相距十几分钟的暂住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赵沫连个眼神都没望过去，在这样的地方有钱人家多得是，好车自然也是一样的。

    她刚刚拿出钥匙，就听到耳畔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赵沫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不以为意，将感应磁卡拿出来到感应口，打算开大门。

    “赵沫，我在叫你。”这一声，比刚才的真切，也告诉她，并非是她出现幻听。

    赵沫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转过身，就见降下的车窗里，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平静瞬间被打破，那张清冷的来奶出现了防备的表情：“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愤怒，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地倒影出她眼底的火光，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对面的人撕咬成碎片的光芒。

    可因为忌讳，因为没有那个本事，她只能强忍住，用愤怒的眼神控诉她对苏焕的不满。

    “上车吧，我有事想要跟你谈谈。”苏焕面色不惊，语气冷静得可怕。

    怕是只有苏焕自己才知道他此刻内心的复杂吧，不过他要应对一个年轻的小女孩，不怒自威的本事，他还是有的，自然不会太费力。

    “我拒绝，苏老先生，几个月前的话，我记在心底，也没有违反你说的规则一点儿。可现在你来找我干什么？你想跟我谈谈，我就该配合了？”赵沫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苏焕。

    那里面，有强烈的恨意，她并不掩饰。

    苏焕见此，眼眸沉了沉，但没有发火。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是故意来打搅你。不过我喜欢听话的女孩，你若是乖乖上车，自然不会吃什么苦头，反正……”

    不用说下去，赵沫也知道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的眼睛从苏焕身上移开，刚才没有仔细注意，这下，却看到那辆车上，除了苏焕之外，还有三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