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h市基地里一夜之间变了天。

    大范围内的中小型势力被收拢，而比慕家稍逊一筹的两个对立势力的其中之一，也被慕远带领着他这段时间以来收服的小弟夜袭成功，换了领导者。而他们的武器供给，则来自于终于和慕劲撕破了脸的步慕。

    早已成了空架子的联邦政府对此不管不问，只安心当他们的脸面招牌。基地里的三大势力，如今有两个姓了慕。

    ……

    “这就是你说的都办妥了？”慕劲面色阴沉，左手搭在桌面上，食指关节克制地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李旭站在他面前低着头，闻言连忙辩解：“我确实是按您的指示给他警告，我也没想到——！！”

    “砰！”

    黑洞洞的枪口处的灼热扭曲了上方的一丝空气，慕劲冷着脸将枪收回腰间。整个房间的空气沉默下来，正在这时，慕劲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父亲。”

    “……好，我知道了。”

    慕劲手里拿着手机，直到对方一如往常毫不拖延地挂断了电话，这才将电话拿到面前，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由结束通话跳转至主屏幕的屏保。

    那上面，是父子三人一大两小的背影。大的是更年轻时候的慕重明，他怀里抱着满脑袋金灿灿头发的是慕泽，而慕劲，就跟在旁边，手里牵着慕重明的一个衣角。

    慕劲和慕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是政治联姻嫁给慕重明的，从那个时候慕远的出生来看，便知这一段婚姻的成功与否。

    慕重明和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并无感情，虽说不至于亏待他们，却也从未关心过什么。等慕劲的母亲病逝后，慕重明娶了他的第二任老婆，也就是慕泽的母亲。而直到慕泽出生，慕重明才真正开始蜕变成一个父亲。

    这是慕劲唯一的一张与慕重明的合照，拍照的是慕泽的母亲。他不讨厌她，只是可惜……

    慕劲微微晃神，直到房间内传来低哑的呻-吟，这才突然清醒。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垂眼看见地上原本没了声息的李旭竟然开始张嘴发出嘶吼。李旭的心口被子弹洞穿，已经流尽了鲜血，此刻只淅淅沥沥的往外浅浅渗透，而他的胳膊，竟然开始试图撑起身体，像是要站起来！

    “吼！！”李旭踉跄几步，猛地一下冲着慕劲扑来！

    他那狰狞的模样，分明是——丧尸！

    房里异常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门被猛然推开。慕劲脸上惊惶的神色下意识敛起，抬手对准李旭的脑袋便是一枪！

    “你们把他处理掉。”慕劲抬脚绕过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兀自离去。

    他对于丧尸也算有所了解，但李旭昨日回来早已接受检查，虽有受伤，但绝无被丧尸所伤的痕迹，也并未出现先兆反应。而他死后，却变成了丧尸……

    在慕劲对此有所发现的同时，慕远和步慕也不约而同地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唐迹杀了那个部队里的一个人。既然唐迹说杀死了他，那么就证明在那人死前，他也是并没有被丧尸咬过的。”慕远神色凝重，想起了那个被挖去双眼隔断喉咙的基地军。

    “恩，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感染了病毒，只是它还潜伏在我们体内没有发作。等到人死亡的时候，就会瞬间爆发，然后被迅速增殖的病毒控制死后的身体。”步慕说道。

    慕远却是沉默了，“所以，你才对唐迹开枪了是吗？因为他已经不是他了。”

    步慕微微一愣，随后眯起眼道：“啊，是啊。不仅仅是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我会是被子弹穿过额头死掉。如果要让那些恶心的病毒使用我的身体残杀其他的人类，那真是太可怕了。”

    “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步慕迎上慕远认真的视线，这种直白的话语让他忍不住脸上一热，猛然将头转向另一边，“谁要你保护啊！”

    看到步慕加快了脚步大步向前走去，慕远终于微微翘起唇角。

    这样就好，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他还能像这样简简单单不加掩饰地呆在自己身边就好。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那日慕重明将自己三个儿子都叫去谈话，无非也就是那一番权利争夺的话语而已。其实基本上是没慕远什么事的，只是由于他之前的突出表现，让慕重明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于是叫来看看罢了。

    从房间出来，步慕也就正式和慕劲站在了竞争者的对立面。

    关于丧尸病毒的事情，慕重明已经上报给联邦，开始出资研究。只是为了避免引发骚乱，暂时还未公之于众。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会被所有幸存者知道，但在此之前，对于h市基地的幸存者们来说，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慕哥，我们还不出去吗？大家的存粮都不多，就算您每天发了一些补助，但毕竟太少。而且我们每天这样窝在基地里不杀丧尸，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啊。”板寸头的青年坐在慕远的左手边，模样忠厚老实，却是代表慕远手下的人来请命了。

    慕远摇了摇头，“再过一段时间。”

    “过一段时间，那还要多久啊？慕哥你不急嘛，慕劲可是趁着这段时间让他的手下拼命干呢，现在他们的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比我们混得好，还总是来挑衅！我们就算有小少爷的资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慕远没说话，只是依旧摇了摇头。

    那板寸青年见他这样，也有些焦躁。手捏紧了又松开，最后用力地一锤扶手，不甘地站了起来。刚要往门外走，却听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慕哥，不好了！基地外面来了好多丧尸！人山人海，我看得有几千个！大家现在都急了！”

    来了！这就是前世令h市基地覆灭的丧尸迁徙！

    慕远眼神一凝，从座椅上起身，拍了拍板寸青年的肩膀，“走了，到你们杀丧尸的时候了！”

    “是！！”那青年神色一阵激动，忙跟着慕远一起向外走去。

    基地的铁皮墙外面，密密麻麻的丧尸从市区那边如潮水一般涌来，绵延而出少说有几百米。外围设置的防护陷阱被大量的丧尸全凭蛮力趟过，如今已形同虚设。

    看这情形，市区里的人想必是难有存活的。

    慕远早在两周前便让人加固了基地的围墙，更限制了手下人出去，如今的基地比前世更为牢固，人手也更多。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熬过这一劫，也只有看大家的了。慕远神色穆肃，带着武器亲自奋战在一线。

    这场战斗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从天亮到天黑，丧尸的冲击从未间断。基地的围墙外堆起了高高的尸体，铁皮墙也变得有些歪扭。然而在这一战之中，慕远的威信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h市基地守住了，而那些英勇的幸存者们，至少一半是慕远限制出行而留下的战力。剩下的一半，也不得不感激慕远加固围墙的这一措施。

    “我就知道慕哥是最棒的，简直神了！你看我当时拉你来这边没错吧，要是跟了慕劲，啧啧，估计现在就死在外面连尸体都被啃光了！”

    “是啊，慕远大哥才是真正的领导者。你之前有没有看到慕远哥杀丧尸的场景，真是帅呆了！旁边的人都换了好几次，他一直在前面！”

    “慕远……”

    “慕远慕远慕远，每个人都在说那家伙！！”慕劲猛地一拳砸到墙上，眼神恶狠狠地盯在前方，仿佛面前就是慕远那张总是沉着冷静的讨厌的脸。

    步慕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靠在墙边，突然出声，“这次基地能挺过来，都是靠他吧。人们不去讨论英雄，难道要讨论你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吗？”

    “哦，不对，”步慕恶劣地微微抬起头，扬声道：“你还是做了些事的，比如说把手下都打发出去，结果害得他们死在外面尸骨无存。”

    “你闭嘴！”慕劲猛地转过头来，眼神森冷，“慕泽，你过分了。有些话不是你用来攻击我的把柄，你难道对他们的生命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

    “尊重？哈哈，这话由你来说真是可笑。”步慕捂着肚子哈哈笑弯了腰，好像真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慕劲身侧的手指僵直地抖动了两下，若有熟悉他脾性的手下在这儿，就能认出这是他每次想要拿枪时的下意识动作。

    他压抑着怒气，低声道：“看来我得好好找个人来教教你最基本的礼貌，对自己哥哥应该怎么说话。”

    步慕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站直身体，俊气的脸上夸张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哥哥？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过我哥哥。你只不过是爸爸年轻时懊悔不已的错误婚姻的产物罢了！”

    “砰！！”

    一声枪响，步慕神色呆滞的看了看身侧墙壁上的一个小洞，下一秒便觉身上笼罩上一个阴影！

    慕劲左手撑在步慕的耳侧，右手里握着的手-枪死死抵上了步慕的心口！

    步慕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了动静，轻声道：“怎么不开枪？”

    “……我如果真的杀了你，父亲会伤心的。”慕劲低垂着头，裤兜里紧贴着大腿的手机存在感无比清晰。

    “但是杀了我你就能得到整个慕家，就有资本和慕远抗衡了吧。”

    “你什么意思？”慕劲皱了皱眉头。

    步慕冲他咧嘴一笑，耳朵里听到外面奔跑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抬手附在慕劲的右手上，扣下了板机。

    “对不起。”

    “砰！！”

    炸开的鲜血溅了慕劲满身，他骇然后退两步，脑海里还回荡着步慕那灿然的笑脸和那句对不起……

    ——他是故意的！这是个陷阱！

    慕劲猛然抬头，入眼的却是门口慕重明面如寒霜拿着枪指着他的画面。

    他的父亲，拿枪指着他。

    心里仿佛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这让他竟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反而是满腹的委屈和痛苦化做泪水涌出了眼眶。

    他第一次，当着慕重明的面，哑声唤他：“……爸爸。”

    慕重明面色冷凝，一双手稳稳地持着枪，眼底却开始透出痛苦的犹疑。

    那一丝犹豫落到慕劲眼里，竟让他心里隐约升起丝丝喜悦之情。至少，他还会犹豫……

    正在僵持之时——

    “砰！！”

    第三声枪响，从门外传来。

    慕远看也没多看被子弹穿颅而过的慕劲一眼，径直走向瘫坐于墙边的步慕。他伸手去探步慕的鼻息，保持着这个动作，凝固在长久的沉默里。

    不知过了多久，慕重明突然轻声问道：“他还活着吗？”

    慕远神色漠然，“死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步慕便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慕远反应迅速，在慕泽的尸体嘶吼着扑上来之前，手起刀落，让它安静了下来。

    慕重明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慕远刺中慕泽的额头，脸色顿时一沉，“你干什么？！就算小泽变成了丧尸，我也能养着他！你凭什么杀他！”

    “阿泽不喜欢别的东西用他的身体。”慕远淡淡地瞥了慕重明一眼，不再是从前那个孩子一般仰望的眼神，而是很深很深的、沉重的黑暗。

    ……

    慕劲和慕泽下葬的时候，慕重明好像突然之间老了十岁。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唯一剩下的那个，是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私生子。

    他最终选择了将慕家交到这个唯一的后代手里，基地的势力达到了空前的统一。

    慕远接手了基地的资源，同联邦接洽之后，双方都决定加快研制能够有效杀死丧尸病毒的药物，至少要消除人类身上携带的病毒。

    步慕的离开对于慕远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是这些现在无比深刻沉痛的记忆，总有一天会被深藏在记忆深处，落了灰，不曾忘却，却也不会时常想起。

    而基地仍旧如往常般运转着。谁也不知道末世会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丧尸迁徙会何时到来。

    大家只是一如既往地努力在末世中生存着，然后怀抱着对未来会越变越好的希望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