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伦斯！”步慕见他来了，连忙展颜笑开。

    塔伦斯上前一把推开了阿奇柏，沉着脸将被子扯了过来给步慕盖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随后眼神一转，冷冽的视线直接对上了床边的阿奇柏，“谁允许你进来这里的？！”

    “哥你误会了，我——”

    “滚。”塔伦斯根本懒得听他解释，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冷着脸对他呵斥了一句。

    他根本不愿意把我的话听完！阿奇柏心里一酸，从床边退开两步，转身跑了出去。出门时，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你是——”

    “让您见笑了，弗科斯上将。”塔伦斯止住步慕想给阿奇柏说好话的话头，将视线移向门口。

    一身贵族服饰的碧眸男子迈步走近床边，身后的侍从不知从哪儿出现关上了门，隔绝了阿奇柏和屋外一干人等的视线。他沉稳地走近，在塔伦斯情绪不明的注视下，对步慕开口道：“我出现在这里，应该在你的预料之外。埃尔，你还认得出我吗？”

    步慕的脑海里一瞬间狂奔而过一片欢脱的庆祝着大纲又喂了狗的草泥马，随后高速旋转起来的仅剩的理智告诉了他答案。在一切按部就班发展完美的情况下，能来这里打乱他步调的外部力量只有一个，弗科斯，fox。

    步慕点了点头：“恩，认得。”

    一旁的塔伦斯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阴霾，他还清楚地记得之前试探埃尔时他否认的回答，此时却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而肇事者似乎对此浑不在意。

    呵，这样也好，或者说，这样才对。哪有什么对他毫不设防的单纯人鱼，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塔伦斯眼底的纷杂渐渐沉淀下去，化为更浓厚的黑暗。还好，还好他做了正确的选择，埃尔的态度根本无关紧要，棋子，起到棋子的作用便足够了。

    似乎是感觉到塔伦斯的异样，一直被他无意识注视着的狐狸微微皱眉，对他道：“塔伦斯殿下，不介意给我们一点时间单独聊聊吗？”

    “噢，当然。”塔伦斯似乎理出了思绪，舒展眉眼微微一笑。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和褶皱，满含深意的瞥了狐狸一眼：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我知道。狐狸也望回去，他的眼里似乎有些不满，对于塔伦斯将人鱼视为交易物的态度。

    塔伦斯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只是得体的点点头，便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整个过程中，除了一开始的那些，竟是再也没看步慕一眼。

    步慕不是傻的，说得夸张一点，毕竟是他设定的人物，随便给他一段文字场景，他都能推测出塔伦斯下一步的反应，更遑论还现场看到了他的神态。

    “你害惨我了。”步慕叹了口气，在狐狸面前也懒得装样子，懒洋洋地往回靠到了枕头上。

    这点狐狸显然也清楚，他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想了想道：“你要刷他的好感度吗，其实……说不定还有救啊。我会帮你的。”

    “算了吧，你别给我添乱就好。”步慕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赶紧的都给我从实招来。”

    “喂，不要小看我啊，在**文发展这方面，我可比你有经验。”狐狸这时竟也莫名硬气起来，他眼睛一瞪，一手撑到了步慕的身侧将脸凑到他近前。两人姿势暧昧，说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你难道不知道塔伦斯这种人设攻略起来必须要有一个男配来催化吗？他的怀疑心理，你若避开，总有一天会像这样因为一件不可预知的小事爆发，倒不如由我们来掌控这个爆发点。只有当他自己怀疑之后发现自己的怀疑是错的，他才会开始付出真正的信任。”

    “你的意思是……？”步慕眨了眨眼。

    “没错！就由我来完美演绎那个催化剂的深情男配！”

    看到狐狸顶着弗科斯的壳子一副打了鸡血踌躇满志的样子，步慕眼角抽了抽，“好吧，那就按你说的来。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先离远点吗？你近到我都忍不住想认真的去看你眼角有没有眼屎了。”

    “你别乱看啊！”狐狸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角，眼神却是直直地看向了步慕的眼睛。“话说，你这个样子好漂亮啊……”

    “恩？”步慕眼皮半抬，睨着眼睛看了过来。

    “不过，果然你还是你。”狐狸咧了咧嘴，笑开了。

    ……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国王越来越衰弱以外，一切的暗潮涌动都在表面的和平之下显得并不起眼。

    塔伦斯还是一日三餐都亲自给步慕送去，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阿奇柏则像是接受了现实，虽说不再去骚扰塔伦斯，却也没有倒向大王子安德烈那边。有空闲的时间，反倒是去步慕那里去得比较多。

    而狐狸……出乎步慕意料的，竟然表现得相当不错。

    又是一日，步慕摆动着鱼尾仰面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水池里。阳光正好，突然间有衣摆擦过草丛的声音响起，步慕微微睁开眼睛，撇到一双棕色的精致长靴踩着鹅卵石的小道来到水池边。

    银色的鱼尾在水中迅速地调转，步慕猛扎进水里，几秒后便来到池边，双手撑在岸边湿漉漉的便出了水，向着来人跑去。

    “塔伦斯！”

    步慕往前一扑，整个人就挂到了二殿下的身上。他修长的手臂绕过塔伦斯的脖子，湿润的金发披散下来，浸湿了塔伦斯的衣衫，看起来深一块浅一块，这令一向注重仪表的塔伦斯忍不住皱眉。

    “埃尔，不要突然扑上来！还有我说过的吧，在我们人类世界，是不可以随便把身体露出来的。”塔伦斯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

    听到他的话，步慕一本正经的也学着他严肃道：“没有随便。我也说过的吧，我以后只给塔伦斯一个人看！”

    人鱼很少板起来的脸上一双湛蓝的眼里满是肃然，以至于塔伦斯竟一时挪不开视线，只是愣愣的看着。

    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撇过了脸去，回过头来，脸上又挂起了那副虚假的和善笑脸。“我知道了，这次是我不对，没有好好记住埃尔的话。那埃尔能原谅我吗？”

    “恩……”步慕迟疑地点点头，故作隐蔽地打量了片刻塔伦斯的表情，轻声道：“如果塔伦斯带我出去玩的话，我就原谅你。”

    “出去？”塔伦斯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属于步慕的那部分直觉敏锐地感觉到来自身前的人的危险感，而身为人鱼埃尔，他却不得不渴望地扬起脸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塔伦斯，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塔伦斯眯起了眼睛，“埃尔，是不是弗科斯让你想出去的，你想离开我、离开这座宫殿吗？”

    “不不、塔伦斯，你误会了。”步慕连连摇手，“我只是想去看看人类世界的样子，我们人鱼不能长时间的离开水里，我无法独自出去，所以想让塔伦斯陪我……如果不行就算了！我不会真的怪你的！”

    怕他误解，步慕越说越急，到最后声音都带着些委屈低落下来。

    塔伦斯下意识地抬手拥住了步慕那还带着水渍的冰凉的腰肢，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当然，下一秒他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并给自己这种条件反射般的行为定义为“对待一枚可以给自己带来价值的棋子的最后的温柔”。

    他想了想，为避免弗科斯耍什么花招提前将步慕劫走，确认般的问道：“没有弗科斯？”

    “没有。”步慕摇了摇头，略带期望的看向他。

    塔伦斯看着小人鱼的表情，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让人准备一下，你先吃饭，中午之后我带你去镇上转转。”

    “好！”步慕眼睛一亮，挣脱了塔伦斯的手臂飞快地跑向了房间。

    塔伦斯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嘴角。

    精明的棋手不会只有两步棋，之前是他鲁莽了，只因为埃尔的隐瞒便做出判定。如今看来，自己的地位分明是在那个弗科斯之上。既然如此……埃尔的用处，可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毕竟，他的眼光，可不仅仅局限于奥尔兰托帝国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