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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晌的时候,琳琅便带着小厨房专门做出来的菱粉糕往徐朗所居的垂拱殿去了。徐朗这会儿正在批折子,旁边放着的茶许久未动,凉了后正由旁边的大太监李瑞换热茶。见得琳琅进门,李瑞忙躬身行礼,徐朗察觉他的动作,抬起头来。
“琳琅。”徐朗皱着的眉头舒展,见着她身后小宫女手中的食盒便笑道:“又来给我送好吃的?”
“晌午的时候皇上和朝臣议事,午饭用的匆忙,我想皇上批了半天折子也该饿了。”琳琅虽贵为中宫,平常却不大喜欢带着沉重繁杂的金银首饰,然她天生容色明艳,稍加妆点就已是动人之姿。徐朗眼瞧着她一点点长大,容颜愈来愈美,真是怎么都桥不够。
见她接过食盒缓步上前,徐朗也离了御案迎过来,将那食盒掀开一瞧,喜道:“是菱粉糕啊。”
外间是批折子议事之所,徐朗携琳琅的手入内,里面则是起居用的内室。
“尝尝?”琳琅一招手,便有宫女奉上清茶,她将糕点取出来放在桌上,两人同用了些,徐朗这会儿也有点累了,便遣退宫人,只留琳琅在内。
五月时节里天气已热了起来,垂拱殿前面修得庄重肃穆,内室的后面却是一湾池塘,里面荷叶丛生,游鱼悠然。这会儿窗扇已被支起,外面清风徐来,池塘边上柳姿婆娑。
窗下设了张极宽大的罗汉**,徐朗将琳琅拦在怀里走过去暂歇,两人盘膝并肩,瞧着窗外的景致。宫城虽巍峨荣华,到底宫室连绵占去了大半,虽然各处皆有点缀,到底有限。
琳琅靠在徐朗肩上,她不敢同楚寒衣说心里话,跟徐朗却是不怕的,低声道:“若是在宫外,这样的天气里该是乘着马车去山里避暑了。我记得西山风景秀丽奇绝,去过几次,怎么都看不够。”
“是啊。那次我们去碧纹湖边散心,你才十岁。”徐朗将她揽入怀中,冗杂政务压身,倒也颇怀念那里的景色,“那时候湘儿教你骑马,你还折了好多花抱着,漂亮极了。”侧头,在她的脸蛋轻轻一啄。
“明明是你的摘的,居然赖我。”琳琅吃吃的笑,扶着他的脸端详,认真道:“怎么成了皇上,脸皮反而越来越厚了。”
“是吗?”徐朗自顾自的摸了摸脸,忽然一笑,在琳琅猝不及防之时,俯身将她压住,“我什么时候脸皮厚了?”
“说正经的,别闹!”琳琅哪里抵得住他一介武人的力道,被徐朗按住腰间软肉,缩在他怀里努力的忍笑,“今儿去母后那里,她果然提起给你纳妃的事了。”
“这么按捺不住啊。”徐朗喟然一叹,“我还以为她至少能再等几个月呢。”说着俯视琳琅,“你怎么回答的?”
“我还能挡着不让选妃?只能说没意见罢了。”琳琅勾了勾唇角,“昨儿母后请了荀良的千金、楚淮安的千金,还有沈惟之、邓俨、陆德明等人的女儿入宫赏花,一园子的莺莺燕燕,我瞧那情形,母后对这几位的姿容都是很满意的。”
“荀良是右相,楚淮安在兵部,沈惟之、邓俨、陆德明等人也都是炙手可热的侯爵,母后当然会满意。”徐朗无奈,“她也是为了社稷着想,这事你且不用管,交给我就是了。”
“那就辛苦夫君。”琳琅贴在徐朗的胸前,抱紧他,“只是别让母后伤心就好。”
“稳固朝政,姻亲固然有用,却也不是非此不可。”他瞧着妻子蹙眉的模样,忍不住便是心疼,“若我连答应你的事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取信于天下人。放心,你的夫君没那么弱。”
琳琅点头道:“我知道。”毕竟还是怕徐朗对女人的心思揣摩不透,便问道:“你打算怎么跟母后说?”
“此生只爱皇后一人,绝不纳妃。”
“那母后不气死才怪。”琳琅无奈摇头,“到时候恐怕会让她老人家觉得你偏心太过,为了一介女子胡闹。”
“那你觉得呢?”徐朗饶有兴味。
“母后提起纳妃,不过是为了帮你稳固朝政、繁衍子嗣,你若一口拒绝,岂不令人心寒。据我看呢,绝不纳妃之事还是别提了,往后拖一拖就是。”
“拖到何时?”
琳琅抿唇笑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总该徐徐图之,才能令母后接受。”
“那就听你的。”徐朗微笑。其实主持朝政之人,又如何不懂这道理,想出一口回绝的主意,不过是为了让心爱的人安心罢了。当初皇帝立次子为太子,朝野中本就多有非议,若此时皇上和太后再出什么龃龉,毕竟难安。他亲了亲琳琅的额头,“晌午还没歇息吧?你在这里睡会儿,我去外面看折子。”
“好啊,看完了咱们再去御花园走走。”琳琅答应,瞧着明黄的身影步出内室,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又何尝愿意用这等事情去烦徐朗呢,前朝那么多事情需要忙碌,每回看着他深夜未展的眉头,琳琅总是格外心疼。然而太后心焦子嗣,想要替儿子分忧,又无可厚非。怪只怪她年龄太小,还不足以和徐朗并肩,不能幼龄生子这一点当然无话可说,但往后,却也不能是只知安享富贵的小**了。
第二□□会散后,徐朗那里的事情不多,便带着琳琅同往慈安宫去问安。
楚寒衣今年才四十二,上过战场杀敌,管过国公府的内宅,那一身气度自是与别人不同。母子三人寒暄过了,楚寒衣便向徐朗道:“昨天和皇后提起宫里人少冷清,皇帝正当英年,身边却只有皇后一人陪伴,也是时候选些家世品貌出众的女子进宫了。”
“这事不急。”徐朗仿佛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如今百废待兴,前朝的事都忙不过来,儿子哪有心思想这些。有琳琅陪着我,足够了。”
“正因前朝的事忙不过来,皇帝才该选些得力的人做臂膀,从旁协助,你明白我的意思。”骨髓里直率的脾气是改不掉的,楚寒衣在儿子面前也不拐弯抹角。
“儿子明白。只是朝堂上事,儿子自然有办法应付,若是将后宫与之牵扯,反而麻烦。”徐朗起身,恭敬道:“母后费心为儿子考虑,儿子自然感激,只是我与琳琅成婚不过一年,且琳琅现在并无所出,儿子暂时不想纳妃。”
“这事我也想过,不算什么大事。”楚寒衣瞧一眼固执的儿子,有点生气,“后宫妃嫔之位空悬,叫人看着像什么话。你若执意拒绝,恐怕会叫朝臣寒心。”——当初徐家军一路南下并非没有阻碍,那些武将拥护徐奉先登上帝位,肃清朝野,图的还不是个荣华富贵和子女的前程?明明用几个女子就能笼络人心,何必要舍近求远?
“朝臣那里,儿子自然会想办法应对。”徐朗坚持,“至于纳妃之事,恳请母后暂时别再提了。”
“明之!”楚寒衣觉得这儿子简直就是个臭石头,平时那么灵活变通的人,此时却固执到了愚蠢的地步。不过毕竟顾忌着琳琅在身边,她到底没说多余的话,缓了缓气,冷声道:“那你打算何时纳妃?”又强调的,“皇家子嗣繁衍乃是大事,皇帝可不能叫这后宫续置!”后一句语气严厉,显然是不愿退让。
徐朗便道:“待琳琅诞下皇子,再议此事。”
楚寒衣了解这儿子的脾性,当初执意求娶琳琅,成婚后又百般爱**,她还真是担心他会为此虚废后宫,这会儿倒是舒了口气,道:“君无戏言。”徐朗自然答允。总归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与其激化矛盾,不如缓缓图之。
殿里的气氛这才松快了些,楚寒衣瞧着默然坐在旁边的琳琅,心情复杂难言。她确实也喜欢这个儿媳,长得漂亮,性情也算不错,难得的是夫妻恩爱,放在寻常人家是难得一见的良缘。可在皇家,皇帝重情,只爱重一人,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昨天那几位姑娘皇后也见过了,既然不欲纳妃,总也该有个交代吧。”楚寒衣将目光投向琳琅。
琳琅便起身微笑道:“我瞧那几位姐姐确实人才出众。年初时康亲王妃去世,至今身边尚无旁人服侍,他是圣上胞兄,尊贵荣**在朝野中无人能匹,母后既然喜欢,不如择出一位,嫁与康亲王为正妃?”
“也只能如此。”楚寒衣既然已被徐朗说服,倒也不拖泥带水,“那位天赋奇才的左相陈皓也是至今未娶吧?朝中未曾娶妻的年轻英才众多,皇上朝政之余也该留意一二。”
徐朗舒了口气,点头称是。
出了太后的慈安宫,琳琅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放松,昨日因琳琅醒得晚未曾和徐朗游园,这会儿正好日光明朗,便同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地处皇宫后侧,虽然周围有不少宫室,因宫中无妃无嫔,许多宫殿空置,便显得安静许多。从慈安宫往御花园去,有不少的岔路口,琳琅和徐朗徒步而行不用轿撵,到得一处路口,琳琅忽然心念一动,道:“宸华殿附近有一片蔷薇极好,不如顺道去看看?”
徐朗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