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行人带着各自的心思回到雍州城,外出多日,事情便一桩桩堆在了一起,严大爷和严二爷忙得脚不沾地,便是瞿氏也有一堆家务事要处理。如此,一时间只能把冯家的事情丢在脑后。
春闱将至,从二月初九开始,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共九天。时间很紧,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雍州城北上,至少得行十来天的路程才能抵达京城。严三爷把出发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提前进京,先让自己适应适应。
严三爷即将赴京,家里人倒是替他紧张起来。毕竟能中进士,对家族而言那是多么大的荣耀。严大爷和严二爷明显比严三爷还紧张,瞿氏本是觉得三爷此番能中便中,若是不能中,也权当积累经验,三年后再进场。奈何其他两位丈夫,都是一脸凝重,弄得瞿氏也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踏实。
便是几个孩子,平日里都小心谨慎,家里的气氛就连最小的严妍也觉得受不了。至于吗,不就是参加科举么?严妍对爹爹能不能中进士,并没报太大期待,反正自家不愁吃穿,中了那叫是锦上添花,便是不中,凭着爹爹的举人身份,在这雍州城里也吃得开,旁人也很客气。
家中唯一没受到影响的除了最小的严妍和还不大懂事儿的瑄哥儿,也就只有淘气的二姐严妧了。前头刚从郾城回来,虽说如今女学还未开学,严妧已经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小宠物出去炫耀了。走哪儿都要带着她的“团子”。
这“团子”的名还得说到一件事儿,单说回来路上长姐严婧答应了严妧要做枣泥山药糕,回来都没带歇口气儿,便被严妧这丫头缠得不行,当晚便给她做了。下人端进严妧房间,严妧一手拿一个左右开工,吃得欢,但到底她年纪小,盘子里还剩下来好些,也就随意放在桌上,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枣泥山药糕个个遭了殃,上头不是被踩了印子,便是啃咬的痕迹,而罪魁祸首便是吃饱后躺在窝里睡得香甜的小猫咪。
没成想严妧倒没生气,还乐呵呵地说了句“原来你也喜欢吃啊,你跟我真像啊。”又见原本花型的糕已经被糊弄成了一团,便给小猫取名“团子”。严妍玩乐间听见下人这般学舌,真是忍不住想笑,二姐也实在是太逗了,哪有人说一只畜生跟自己相像的。
因着严妍还小,那只小奶狗目前便由下人再照顾。但即便如此,每日里,严妍也要 闹着去看看那只蠢萌蠢萌的哈士奇,严妍如今还不能走路,那小奶狗走起路来也是一颠一颠的,两个小家伙儿一个在地上爬,一个因太胖走路还歪歪扭扭,别说还挺玩儿得到一处去。这可是让严三爷吃了好大的醋,总是说那只畜生都把他女儿教坏了云云。倒是让瞿氏取笑了一阵,说他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和只牲畜计较起来。
严妍对此一无所觉,只是觉得爹爹最近有些奇怪。又想临近春闱,想必爹爹心里有些紧张。作为前世一名参加过高考的过来者,严妍还是很明白春闱对这些举子意味着什么,进者全家得道,从此自家便可从商户阶层进入仕者阶层。毕竟如今自家也不过是商户,所谓士农工商,社会地位低下,再有钱,在那些士族眼里也不过是个浑身闪闪发光的暴发户。背后没有足够硬的后台,真面对险境,也是以卵击石,自家倒霉。
严妍心里也有些担心,她希望自己的爹爹能快快乐乐,真把复兴家族的责任扛在肩上,会压得他喘不过气儿的。严妍觉得自己该对爹爹好一些,是以连日来对严三爷很是黏糊。一到他怀里便咯咯笑,或是整个人骑在他脖子上,或是糊他一脸口水,抑或要让他抛高高,落下时发出很快活的笑声……
正月二十,严三爷带着全家人的希望离开雍州城上京赶考,随行的还有两个签了死契的下人。三人尽管是紧赶慢赶,也还是用了十日的路程,若非自家马屁是西域良种,只怕还得在路上多耽搁几日。
鄢都繁华,历经三朝,已有近七百年的历史。这也是严三爷第一次来到鄢都,哪怕心里怀着急切想要踏遍这座古老京城各个角落的想法。然时不应允,离考试已经只有几天时间,严三爷便带着仆从去专供进京赶考的学子准备的驿栈,此处离京城最高学府太学很近,平时也用做太学的学生宿舍,只每三年便会提前腾出一个月,待考试期满,皇榜发放之后才重新对太学学子开放。
整个驿馆占地近二十亩,里面不但有客舍,亭台楼阁等,还有一处很大的藏书阁,这是由前朝开国皇帝创办,历经两朝,如今可谓是举国第一大图。自前朝皇帝开辟了科举考试,给了所有寒门子弟一条通往权力的道路,尽管当时受到不少世家排斥,然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前前后后也涌现出许许多多名垂青史的人物儿,如今便是世家子弟想要真正爬上权力的顶峰也必须得过这一关。在正式春闱前,朝廷允许应考者进入藏书阁查阅,但不能将书本带回寝室,并会由管理人员一一登记在册,等到二月初八止,便不再允许人进去。
严三爷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了,驿馆的小吏带着他去了一座独居的客室。虽然要花一大笔住宿银子,但为了里头的藏书,严三爷也觉得很值得。前来参加科考的举子,也有很多贫苦人家的孩子,这些人便只好去西市租赁便宜客栈。能住得起驿馆的,都是家私及其丰厚的人家,不少人便是出自贵族家庭,是以那些驿馆小吏也不敢给人脸色看。
这日稍事休息,第二日一早,严三爷随便吃了点点心,便早早去了藏书阁,挑了几本书,便选了个靠窗亮堂的地方,认真读研读起来。
一日,两日……时间越来越紧张,严三爷原本还有些波澜不惊的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日,严三爷像往常一样,匆匆赶往藏书阁,直奔昨日看好的书籍,便一一取了出来。待正要探入,另外一双手已经覆了上去。
两人手的距离不过相距两三公分,严三爷见已经被人先取了,心里虽然有些失望,还是朝对方笑了笑,说道:“兄台请,兄台请。”
崔凌见那位年轻男子穿了一身靛青色的袄子,身材消瘦,比自己矮了一个头,手里还拿了几本书,笑容温和,举止有礼,崔凌问道:“兄台也是前来应考的?”
严三爷道:“严某自雍州来,此番也是第一次进京参加考试。”
崔凌笑道:“既如此,那这本书兄台拿着看吧。崔某京城人士,有幸入读太学,此书也是读过了。”
严三爷喜不自胜,感激道:“兄台割爱,严某铭记在心,万分感谢。”
崔凌笑了笑,便抽身去了另外一处……
离二月初九,只剩下三天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