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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红楼梦贾迎春(三)

      厨娘只有一个女儿,年前乡下遭了灾,死了男人,独自带着女儿流浪到此。后来卖身进了孙家,知道男主人好色,厨娘一直都不让女儿在孙绍祖面前露面。没想到昨儿就那么巧的被孙绍祖给撞见了,孙绍祖喝了一些黄汤,见小姑娘眉清目秀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虽说对于孙绍祖而言,死的只是一个丫鬟,并且扫了他的兴,可对于厨娘而言,女儿是她唯一的一个亲人,是她的所有依靠和希望。现在就这么没了……一大早又听说,孙绍祖侵犯了绣橘,迎春一说烧热水,她便去做了。

    看着厨娘无神的双目,和憔悴枯槁的脸,迎春低声问道:“你想报仇吗?”

    厨娘立即抬起了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她的双眼立即充满了光芒。

    迎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袖口拉紧,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隐忍。”厨娘的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只怕她早就知道帮助了迎春,势必会受罚。如果运气好,也许孙绍祖会亲自惩罚她,那么,她就有机会行刺孙绍祖。可是没想到,木头人一样的迎春却为了她说了情,并且,她发现了她藏的匕首,不慌不忙地告诉她要隐忍。

    “为了一个畜生,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命。”想孙绍祖是个武将,哪是厨娘能行刺的?更何况,就算她行刺成功,也是难逃一死。厨娘听了,索性跪在迎春面前,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只要可以报仇。”

    迎春将人扶起来,道:“绣橘是我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亲自或者让她来告诉你。”

    厨娘认真地点头。迎春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我就先离开了。”

    实际上,对于迎春各人而言,她只要与孙绍祖和离就可以。但是听孙绍祖昨儿发下的狠话,和平和离是不大可能的。他一心想着羞辱迎春,羞辱贾家,本就存了将迎春折磨死的心思。原身受此虐待,加上性格问题,自然不会长久。从厨娘那处离开后,迎春又去看了绣橘,这丫头虽然睡着了,但是一直在做噩梦,睡梦中非常不安。迎春摸了摸她的额头,沾了一手的冷汗。坐在一侧,陪了她一会儿,等她渐渐安定下来,迎春才回去主屋。

    想她原本是有四个陪嫁丫鬟的,后来三人许了孙绍祖,孙绍祖也就没再给她添置丫鬟。原身属于能过得去就不争的人,对此也没有丝毫异议,自然就累了绣橘一人。回到主屋后,迎春依着仙君的话,寻了衣柜里的一角,将香囊挂好。

    当日,孙绍祖和以往一样,天色大黑他才回家。

    将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初冬的雨寒冷浸骨,孙绍祖的大氅上积满了水珠子,一进屋就带进来一阵冰冷的煞气。迎春看他脸色不好,心想这王八东西不定在外头受了什么气,现在是赶着来她这里出气的?迎春坐在软榻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听孙绍祖低沉着声音道:“贾迎春!你真是长本事。爷一进门就听王管事说了你今天做的好事,还以为是他编排的。现在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你这是不满我们孙家呢?还是不满我孙绍祖?”

    “老爷,你误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道理,妾身还是明白的。”看来不管是师出有名还是无理取闹,重要的并非是她有没有犯错,而是孙绍祖今天想不想收拾她。这个道理那管事婆子也明白,所以,她根本不在乎那汤是否煲够了时辰,她知道只要在孙绍祖面前添油加醋地提一提今天的事情,就够迎春吃一壶的。

    孙绍祖看迎春如此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把扯了身上的大氅,往地上狠狠一砸,怒喝道;“贾迎春!你这摆着谱给哪个看?还真拿自己当千金小姐了!你看爷今儿不抽死你!”

    说罢,孙绍祖这厮便从腰间抽|出一条皮鞭,正要朝着迎春的脑袋上挥去,忽然,他身子一栽倒,软趴趴地就倒在了地上。随着倒地的声音,迎春手中的瓷杯也发出了清脆的一声爆裂,一片锋利的瓷片嵌入白嫩的手掌,殷红的血顺着掌纹一滴滴地滴在茶几上——虽然有仙君的香囊作为保障,可是她如何能不怕?面对这个巨兽一般的男人。趴在地上的孙绍祖很快发出了如雷一般的鼾声,迎春握着手中的瓷片,慢慢踱步到孙绍祖身边。

    孙绍祖肤色黝黑,雪白的瓷片映着殷红的血液很好看,但如果映着孙绍祖的皮肤……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曾也千里去西凉,统率大宋兵马,巾帼不让须眉,她很清楚手中的碎瓷片从哪里割下去可以夺取人的性命。心念一动,迎春将冰冷的瓷片贴近孙绍祖的脖子——不管他和贾府有什么过节,不管贾府曾经如何对不起他。他不该作践无辜的人。这世上有很多人从底层一步步地爬上来,诚然会有不少因过往的卑贱而变得偏激,但这并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爷?”屋外忽然传来了孙绍祖贴身小厮的叫唤。

    迎春慢条斯理地将瓷片收起来,然后坐回软榻,用手帕将伤口包扎好。

    “爷?您怎么了?”

    如果迎春没有记错,孙绍祖的这个小厮是王管事的儿子,他们一家子都对孙绍祖这厮“忠诚”的很。按理说,孙绍祖教训迎春的时候动静很大,会闹得整个孙家都听到,但是,今天却在一声扑腾之后就再没了动静,难怪这小厮会询问。

    迎春却是没有理他,这是主屋,有女主子在,他一个小厮当然不能贸然进来。不过,他自己不能进来,却不代表不会去找王管事。听着外头小厮似乎有了动静,脚步声渐渐远去,迎春这才施施然起身,开了门,叫道:“绣橘!绣橘!”

    原来迎春有意让绣橘暂时避开孙绍祖,所以当晚就没让绣橘在旁边伺候。但绣橘自己放心不下,今天在院子里的事情,她醒来后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料定孙绍祖不会那么容易地放过迎春,故而,一直在屋里坐立不安。她的房间离主屋并不远,原是方便伺候主子的,但凡迎春一叫她,她就能听见。这不,没一会儿,她就出现在了迎春跟前。

    “夫人?”

    “快进来。”迎春将绣橘拉进房间,知道绣橘看到地上的孙绍祖一定会吃惊,所以早就做好准备,一把捂住了绣橘的嘴巴,凑到她耳边道,“你放心,这厮只是睡着了。”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迎春松开手,绣橘才紧张地问道,同时将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吵醒睡着的孙绍祖。迎春拍拍她的手,她知道让绣橘现在就见孙绍祖,她一定还是心有余悸的。她轻声道:“我估摸着,他这是太累了。我一个人无法将他挪到床上去,你给我搭把手。否则等会儿他那小厮叫来王管事,怕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恩!奴婢听夫人的。”绣橘怯怯地看了一眼孙绍祖,却还是壮着胆子去搬人了。

    迎春定定地看着她,道:“绣橘,以前这厮打我,我也害怕。后来我悟出一个道理,你越是害怕一个人,就越是要去面对。等你学会面对了,会发现令你害怕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你放心,他睡的很死,你看我踢他,他也没反应。”

    说罢,迎春先踹了孙绍祖一脚,绣橘先是有些忐忑,但看迎春踢了孙绍祖十几下,孙绍祖都没反应,这才稍稍壮了胆子。迎春对她笑道:“绣橘,你也来试试。要快一点,我看那王管事就要来了。”

    绣橘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愤恨,轻轻踹了他一脚,看他和死猪一般,于是立即看了迎春一眼,道:“果然睡的很死!”一面说,一面就加重了力道,踩了孙绍祖十几下!绣橘越踩越用力,最后竟然要流出眼泪来。迎春赶紧拦住她,道:“好了,绣橘,我们将这厮抬去床上。”

    于是,两人一个抬首一个抬尾,好容易将孙绍祖弄到床上,没一会儿,果然如迎春所料,那王管事来了。她敲门道:“老爷,夫人,时间不早了,该用膳了。”

    迎春带着啜泣声,道:“王管事,麻烦你将晚膳送到屋里来。”

    王管事迟疑道:“老爷?”竟是有不听到孙绍祖的声音不罢休的样子。

    迎春便道:“老爷刚刚歇下,等会儿你送来晚膳,我再将老爷唤起来。”

    王管事顿了许久,道:“……那老奴先行告退了……”她心中又想,等下送晚膳来,势必要进屋看个清楚。

    迎春看着睡死过去的孙绍祖,勾唇一笑。一旁的绣橘仍是有些不相信,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