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昏招
只是贾琏还没想到法子如何套上冯紫英,升官的旨意却下来了,被擢升为水部郎中,贾政二十年没动过的官位,他不过是短短半年的功夫就升了一级,更重要的是成了一部主官。《乐〈文《而他的顶头上司冯宋则一跃成了工部侍郎,品级虽没高多少,却是六部的主官之一,意义自是不同,原工部侍郎更是得偿所愿成连工部尚书,虽说他二人各有使力,到底都承了贾琏的情,因此贾琏在工部越发的如鱼得水。
这消息传回贾家,贾赦自不必说,几乎敲锣打鼓地宣扬自己亲儿子的能耐,就是贾母也在菩萨面前好好地上了回香,感慨家业越发兴旺,因二房起的那些不自在倒像是丢在了一边。贾赦与贾母虽说隔阂已久,但到底是母子,喜好竟是一样的,都极喜奢靡,两人难得合计一致,要好好地给贾琏摆场宴。贾琏见最近也没什么风吹草动,再说贾府是出了名的铺张浪费,老是龟缩着也是不好,正好乘着此事热闹热闹。
“一切由老太太老爷做主,正好将三妹妹的事也漏出去。”贾琏笑着与贾母并贾赦说道。
“这事我心里有数。”贾母笑着点头,心里划拉着要请的人来,她早年虽有不少手帕交俱是高门贵妇,但即使以往一直自欺欺人,还是心底到底知道贾府自国公死后便渐渐败落,这也是她不大愿意出门的原因,如今贾府眼看着重新兴起,内有元春,外有琏儿,宝玉虽说如今这样,但到底是衔玉而生,有大造化的,请人的格调自然要升一升,不仅探春的事,就是琏儿的事也可暗自打探一番。
贾赦如今也是得意,倒也不与贾母唱反调,心里的小九九也打开了,自然也是为了贾琏的婚事,这回怎么也要娶个与大房一条心的儿媳妇。
贾琏上辈子早已做够了这等闲事,如今越发不愿意上心,将自个要请的人数大概报了,便撂下了。贾母与贾赦也不在意,两人都是爱揽事的,几番争执,定了贾母主内,贾赦主外,倒也皆大欢喜,只把邢夫人又气个倒仰。
贾琏高升要摆宴的事邢夫人就是再无能也猜到了,外面的事她管不着,但里面的事轮也轮到她了。谁知还是被老太太这个老不死不放权的抓去了,那倒也罢了,老太太只是大体上把握一番,剩下的总要交给她吧,居然那老东西宁可请了隔壁的尤氏来,弄得刑夫人越发没了脸面,“本以为将二房打下去了,总是我的好日子,如今竟是还不如王氏在的时候!”
“老爷也真是的,内宅的事自然该交给太太。”王善保家的也跟着愤愤不平,本以为大房当权了,总该轮到他们仗势了,谁知贾赦竟是连刑夫人的脸面都不给,宁可自己一手抓着内宅,也不怕别人嘲笑。
“哪里还指望得上他。”刑夫人气了一阵,又流起了眼泪。
“太太,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王善保家的说道,“总该为将来打算。”
“只恨我没生个一男半女,连个依靠都没有。”刑夫人哀声道,王善保家的见刑夫人哭得伤心,只能吞下接下来的话,陪着刑夫人哭。
刑夫人哭了半响,倒先回过神来,问道:“岫烟如今怎样了?”
“表姑娘因二姑娘待嫁,正好三姑娘搬进来,倒是住在三姑娘那里的,每日里深居简出的。”王善保家的忙收了泪,小心回道,“不过巧姐儿在二姑娘处不方便,倒移到三姑娘处。”
“讨好小姑娘家家有什么用!”刑夫人狠狠拍了下桌子,“不能等了。”招招手将王善保家的引过来,耳语了一番。王善保家的听了,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应了。
迎春出嫁在即,姐妹们心有不舍,便商量着除了各人添妆之外,几人合作一整套衣衫予迎春做个念想。因黛玉处最阔朗,几人这几日都窝在那儿。
“可惜宝琴姐姐回去了。”惜春最小,大件的也轮不上她,倒是最闲,她绣了几针帕子,叹道。
“如今她家刚搬回去,处处要人,她哪里能呆在我们这儿和你闲玩。”黛玉笑着回道。
“如此二姐姐嫁过去倒也好了,否则从自己家嫁到自己家算怎么回事。”惜春点点头,她跟着黛玉,已不是前世冷心冷情不通世事的模样,只是仍心直口快了些。
黛玉知道不妥,却也舍不得说她,只笑着瞪她一眼,心里倒是同意,因着宝钗进宫,薛蟠说话管用了许多,薛蝌娶亲再不能在贾家了,两兄弟商量定便将京城的宅子重新修整一番搬回去住,如今王夫人倒台,薛姨妈在贾家住着也不自在,倒也没反对。
“如今才像回事情。”探春跟着说道。
几人人正说着,邢夫人那里就有人来请邢岫烟,邢岫烟不妨一针扎了手,血流了出来倒沾了鞋面,忙不迭站起,颇有些无措。
“这没什么,赶快漂洗一番便好。”黛玉一面劝道一面叫了紫鹃将鞋面拿下去,“倒是你的手要紧。”
“不碍事的。”邢岫烟摇摇头,到底跟着邢夫人的人走了。
“这是干什么呀,这么着急慌忙的。”惜春奇怪地看向黛玉二人。
黛玉也不知晓,倒是探春似有所悟,心里一急,又不好表现出来,胡乱绣了几针,实在担忧,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了。
“一个两个都怪里怪气的。”惜春见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她们只做她们的事,咱们只做咱们的事,横竖不相干,何必徒增烦恼呢。”黛玉笑道,有了林如海的运筹,又有贾赦父子关爱有加,她如今万事顺心,早已不必事事敏感万般用心,是以十分想得开,只劝着惜春。
惜春最听她的话,顿时便撩开了,却突然问道:“林姐姐,二姐姐年底就要走了,倒是巧姐怎么办呢?”
“琏二哥哥心里有数。”黛玉顿了顿,只说道,心里却为巧姐担忧,贾琏是必会再娶,也不知将来如何了,她们这些做姑妈的想管都管不了,只盼着下一任琏二嫂子是心性良善端和的女子方好。
“只是二姐姐心里恐怕更难受。”惜春也知晓,不免叹息。
婚期在即,虽有大部分衣料都交由绣娘打理,但嫁衣并奉于薛蝌的衣料总要自己动手,贾府的姑娘在女工上并没有专门的教导,全凭个人领会,迎春并不如黛玉探春,因此这些日子皆是闭门不出,一心关在房里绣东西,只是抬头正见巧姐儿留下的拨浪鼓,停下针,叹息一声。
“姑娘马上要出门了,终是管不了巧姑娘一世的。”司棋见迎春皱着眉,只能劝道,“二爷那么疼巧姑娘,姑娘不必担忧。”
“到底带了些日子,总是担忧。”迎春叹道,“也不知二哥哥什么打算?”
两人正说着,却见绣橘走过来,却是有些心事,欲言又止。
“你这又是怎么了,倒做出这副样子来。”司棋不由问道。
绣橘看了眼司棋,叹了一声,到底呆着没说话,只拿起针线篮的活计有一针没一针地绣起来,司棋见了忙一把夺过:“你可千万手下留情,到时候我还得拆了重做,倒还不如不做。”
绣橘也不理会她,只顾着自己发呆,惹得司棋越发奇怪了,只推了推她:“你倒是有事说话呀,如今也不比往常了,咱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现在能有什么事。”
“这究竟是怎么了?”迎春此时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迎春经过这些日子的□□,性子已立起来许多,回想往事,更加感念司棋绣橘的帮衬,见状十分关切。
“是不是又是我家那位生事了。”司棋却若有所悟,猛地站起,又羞又恼,“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如今上下谁不知道她几个的德性,倒是说出来呀!”
绣橘眼见瞒不住,只得说了:“我今儿到小厨房,却见一个人也没有,正想出来寻寻,却听后门脚有说话声,也是我好奇心重,倒是听了一耳朵,也不真切,却是大太太准备着要将邢大姑娘与琏二爷扯在一块。”
迎春一呆,这恐怕是大太太要拉拢琏二哥,可老爷与琏二哥可不是那么好弄的,便说道:“这事大太太也管不了,不过几句闲话也不必担心。”
“姑娘,她们……她们是要用一些手段。”绣橘跺了跺脚,涨红了脸。
“什么手段?”迎春倒没反应过来,司棋先惊呼了一声,脸色顿时惨白,登时迎春也反应过来,她听黛玉两个嬷嬷说过,倒有些肮脏人家,想要别人家的好女儿,总是弄出些手段来,毁人清白迫人下嫁,每每得手,让她们姐妹几个格外小心。
“姑娘!”司棋先哭了,大太太能使唤谁,不过那几个傻子,再怎么掰扯,到底是亲戚。
迎春顿时醒过神来,她其实心里极明白,前几年不过因着处境艰难倒不如能避则避,如今有了亲爹和亲哥的重视,又有了门好亲事,又有黛玉两个嬷嬷顺手的□□,人渐渐立了起来,想事情已不是从前,这事若是发了可是了不得,岫烟这辈子算是毁了,即使能有个名份再也抬不起头来,琏二哥的名声也受牵累,他们整个大房也不好看,这事却不能看着不管了。
“姑娘,要不然找李嬷嬷问问。”绣橘说道。
“不行。”迎春死命咬着唇,最后狠狠心,拉着绣橘说道,“你与我一道去见二哥哥。”
绣橘登时慌了,司棋更是浑身颤抖,哀求地看向迎春。迎春别过头,压下心里的害怕,拖着绣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