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阳还是一直留到了徐可出院的那天。即使只是住了几天院，要收拾的东西还是不少，顾初阳自告奋勇地替徐可收拾，当徐可看到他一脸尴尬地拿着自己内衣的时候，还是把他轰了出去，“你去办理出院手续吧。”

    一切搞定后，顾初阳开车把徐可送回家。一路上，顾初阳反常地安静，就算徐可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徐可也不在意，反正这么多年她也不能完全猜透顾初阳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小区门口，顾初阳停好车，侧过身替徐可接安全带，然后像是不由自主地，亲了亲徐可的额头。

    徐可脸上微微发烫，眼神躲闪，“我先走了。”

    “等下，”顾初阳道，“我有话对你说。”

    徐可乖巧地坐着，“你说。”

    “这次我回家，我爸好像很生气，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找你了。”顾初阳望着徐可说。

    徐可点点头，“我知道。”

    “昨天我哥告诉我，我爸生气是因为我这段时间疏忽了工作，和你没有关系。相反，他很想见见你。”

    徐可略微不安，她从来没有想过去见顾初阳的家人。

    “我不会强迫你去的。但是……”顾初阳拿出秦衍给他的请帖，“如果你能来，我会非常非常高兴。”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你会去吗？”

    “……”

    顾初阳小心翼翼地把请帖塞到徐可的包里，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不管怎么样，我会等你的。”

    全然不知实情的霍莲和徐恒看到瘦了一圈儿的女儿，只以为她是在外面玩得太累。徐可在家里休息里两天，就回公司上班了。

    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悠闲，可徐可却觉得自己不太应付得过来。也许是刚做完手术，她的精神很不好，工作了半天就觉得力不从心，原本就无聊的工作更显得枯燥无趣。她经常走神，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

    顾初阳每天都会给她打一个电话，无非是聊些小事，询问她身体的恢复状况，两人一共说不了几句，但这短短的几分钟却让徐可觉得温馨。好像她的一天，因为这个电话才变得有意义。

    她想起顾初阳的频率越来越频繁，频繁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真是奇怪，明明早就决定放弃了，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是会在抱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呢？这点期待，在平静的日常中一点点地长大，最后仿佛是要冲破禁锢的疯狂。

    爱情，终究还是和其它东西不一样。一首歌，再喜欢听上几百遍也厌倦了，一样菜，每天吃每天吃，撑不过几天就变得厌恶。但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想的就是一生。即使已经放弃，即使再去拒绝，当初那种想要一辈子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心情，现在她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悸。

    有人说过，胆许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她承认她就是那个胆许，再也没有和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去爱的力气了。

    可是，当她想起顾初阳颤抖的手和隐忍又期待的脸，总觉得说不定，自己还有再试一试的勇气。

    毕竟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

    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的路程，顾初阳就觉得自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繁华非常，在这里，只要有权有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这里没有徐可。飞机降落的时候，顾初阳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就好像把什么东西弄丢了。

    回到s市后，顾初阳先是老老实实地回了趟家。顾川把他好一顿训，可就连挨训的时候，顾初阳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顾川很生气，直接禁足他半个月，除了公司和家里，哪都不许去。顾初阳倒不以为意，现在的他也没有心情去别的地方娱乐，他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对徐可的感情中。

    他那么喜欢她，有的时候，光是想着，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天知道他多想每时每刻都听到她的声音，可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不敢多打。连他的思念，都怕会打扰到她。

    他只有拼命地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要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顾川的生日就要到了。

    顾川五十岁的生日酒会举办得很盛大，受邀的客人大部分是顾家的亲戚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由于秦衍的关系，不少圈内名流也都到场了，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顾初阳一身正装，跟在顾川身后招呼身份地位颇高的客人，不时地还要被灌酒，忙得不亦乐乎。只要一空下来，他就忍不住朝门口看，可酒会都进行到一半了，始终没看到徐可身影。

    顾初阳的酒并不多，可他仍然觉得头有些晕，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宾客们脸上千篇一律的笑容让他觉得烦躁，稍微得空，他便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扯开领带，靠着墙上发呆。

    不远处还是热闹的大厅，游离在热闹之外的顾初阳，显得落寞可怜。

    “初阳？”庄悠倩一身蓝色的晚礼服朝他走了过来，“怎么在这？爸爸在找你。”

    顾初阳点点头，“我马上就去。惜暮呢？”

    “他玩累了，我让人先送他回家。”庄悠倩看着顾初阳，“可是我觉得你比他还累。”

    “还好。”

    庄悠倩望向窗外，轻声道：“她应该是不会来的。”

    顾初阳心中一阵鼓动，表面上却不以为意，“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庄悠倩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执着？”

    顾初阳低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我上辈子欠了她太多，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吧。姐，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我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我只会一拳挥上去。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在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后，你永远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几年，顾初阳在国外，庄悠倩和他的联系渐渐变少。等他回国后，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当初的亲近。庄悠倩看着全然陌生的弟弟，莫名地觉得心酸。

    顾初阳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去应付客人。酒会快结束时，他终于忍不坐徐可打了个电话。

    过了许久徐可才接起电话。“喂？”

    他能听到从她那边传来的汽车的鸣笛声。顾初阳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徐可道。

    “没关系。”顾初阳勉强笑道，“是我不好，一个月前你刚做了手术，不应该让你长途奔波的。你好好休养，我……”

    “我弄丢了请帖。”

    “哎？”

    “可能是落在飞机上了。”徐可不太好意思道，“酒店的保安不让我进去。”

    顾初阳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现在在楼下？”

    “嗯。”

    “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下去！”

    “哎？也不着急……”

    顾初阳挂了电话，直接朝门口跑去。电梯一直还在顶层，他等不了那么久，立刻转身去走楼梯。

    酒会的喧嚣渐渐变得模糊，顾初阳也不知道自己下了几层，楼道里变得非常安静，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疯一样地冲出酒店，修身的西装变得凌乱，在看到徐可的一瞬间，他蓦地停着步。

    徐可就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风衣，手里拿着手机，冲他微笑着。一辆辆汽车从她背后穿过，让她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顾初阳看着徐可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的表情清晰起来，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如两年前，目光盈盈，清澄真挚。

    最后，她在他面前停下，他只有稍微一动作，就能把她拥入怀里。

    然后他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看着徐可。他动了动喉咙，哑声道：“为什么会来？”

    “我梦到你了。”徐可道，“梦中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她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她用倔半辈子所有的勇气，去相信他。

    顾初阳稍稍地靠近了一些，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两人的气息温柔地交融着。他微微低头，看着徐可的嘴唇，迟疑着——是真的吗？她不会再推开他了吗？

    徐可向他作出了回答，她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顾初阳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巨大的喜悦，情感瞬间的喷发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本能，低下头，深深吻住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