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世界2
整个战场被魔气笼罩着,灰蒙蒙的限制了人双眼可见的距离。只是,无论是修真者还是修魔者,他们最在意的都不是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他们的五官随着修行的加深的确是比之常人要好上很多。不过,他们却更加在意自己神识感触到的。
尚修筠在战场上一步步的行走,而不是修真者习惯的飞行。目标非常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走着,没有丝毫的偏移。以他的修为可以轻轻松松的感受到魔道距离地之中,那些修魔者所在的位置。在他眼里,寒煜与其他修魔者,几乎就是明月与繁星的差别,他自是不会认错。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他一面。确定他的身份,是否如同他想象中的那样……
尚修筠不想让其他的修魔者发现,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察觉。以双方的修为差距,就算是他站在对方的眼前,对方也有可能对他视而不见。
尚修筠向前走了一步,身边的魔气完全消泯,无影无踪。他所处的位置遍布了灵气,比起大陆上所谓的福地灵气都要浓郁,着实是一块宝地。就如同在地狱中的伊甸园一样,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有人刻意的划出了一个范围,不让一丝一毫的魔气越界。
这是寒煜所在的院落。他居住的地方,与其他人差异实在是太大。寒煜明明是一个修为甚深的魔,他居住的院落却是灵花灵草遍地生长。那浓郁的灵气,让他这个正道修真者感觉到格外的舒适。
这种灵气对魔道修真者来说自然也是有好处的。只是,一个魔修外放的魔气都足够让身边的环境同化。若是想要保持这灵气的纯净度,对方对魔气的掌控要绝对的精准。
脚步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前,寒煜绝对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在这院落之中,不乏一些在修真界都能够让人抢破头的宝贝。一些凡俗之中的金银物件,更是非常常见。甚至有些的东西,以他的见识,也无法知晓到底是什么。只能够隐隐察觉到那些东西的不俗。
他这一路行来,便知晓他这具身体对寒煜的了解仅仅是片面。亦或者说,这具身体了解的,也不过是曾经的寒煜。
“你终于来了,若是你不来……”寒煜的声音带着几分魔性的蛊惑,他的面庞也似乎带着两分的邪性。一双如同寒星的眼眸,在触碰到尚修筠的时候变得格外温柔。唇角勾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的魅力都上升了不少。
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衣,也只能够说是披着。衣服仿佛没有任何束缚一般,他只是微小的动作,便足以让衣襟划过胸膛,露出更多白皙的肌肤。甚至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嫣红。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若是我不来,你能怎么样?”尚修筠挑了挑眉,说话极为放松的样子。寒煜的坐姿,在其他人看来颇有几分古怪。他靠在古琴旁,但是他背脊处却没有任何可以做支点的东西。倒像是他上身刻意的倾斜,让人看着格外的难受。不过,若是有人端坐在古琴旁弹奏,那这个场景便会异常的和谐。
“我能怎么样?你不来,我自然是要去找你的。这么多次我也找了,难道还差这一次不成?”寒煜笑的开怀,一只手拎着一个酒壶,往自己嘴里倒。酒水都流入他的口中,没有向外流出一滴。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一双黝黑的眼眸,此时似乎也带上了几分魔性。“怎么,修,你不过来?莫不是……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尚修筠微微一笑,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很近,他却已经可以肯定对方的身份。那双眼眸中的深情太过明显,他也只在他一人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到过,体会过。虽然不愿意承认,他尚修筠的确对这个人,没有防备。
早已经猜测到那么多世界,眼前这人是刻意的在寻找他,不过现在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有几分惊讶。只为了一段感情,他便穿梭在世界之中,寻找一个不知道变成什么的灵魂。这样值得吗?
他确定,他的记忆中并没寒煜这个人的影子,在他第一世行医善举之时,也从未帮助过这么一个人。不说寒煜是怎样的身份,单单他这一张面孔,只要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我可是会吃了你的!”寒煜说的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
尚修筠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寒煜也不恼,还一脸享受的蹭了蹭尚修筠的手掌。若是让那些修魔者见了,他们心中那高大伟岸的魔主形象肯定会直接破灭。
寒煜伸手拉了尚修筠一把,尚修筠顺势坐在了古琴前,手指放在琴弦之上。他经历了那么些世界,其实很少弹琴了。只不过此时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地方是他应该坐的位置。寒煜躺在他的腿上,抬头倒酒,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尚修筠的容颜。有尚修筠在的地方,寒煜的这双眼睛里就再也不会有其他。
寒煜躺在他的腿上,多少有些影响他的动作。尚修筠伸手在琴弦上拨动,音不成曲。混乱的调子甚至是有几分刺耳,尚修筠有几分怔楞。眼前这一幕,让他分外的熟悉,就如同早已经真真切切的在他身边发生过一样。怎么可能?!
“修,你想起了什么?”寒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手上的酒壶放下,身体如同蛇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衣襟散落,露出更多的肌肤。
尚修筠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胸膛,倒不是他被眼前的美景魅惑了心神。而是寒煜的心口处有一块类似于玉佩的刺青,若是只是玉佩刺青倒也罢,只是这纹路,是血一样的嫣红色。甚至让他有种,一碰触便会真的流血的直觉。
他的手不由的放在刺青的位置,寒煜的整身体都靠在他身上,身体有几分颤抖,他几乎是强忍着疼痛。其实,所谓的灵魂绑定,不过是他一人所为。也就是说,这个印记,并不完整。强行制约,自然要承受一定的代价。
尚修筠几乎下意识的拥住了寒煜的身体,他的视线却有几分明灭。现在,似乎所有的答案都要在自己眼前摊开,却又有一层薄雾,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迷迷蒙蒙。知道所有真相的人,怕是只有一个,便是寒煜。
而且,那块玉佩,似乎也并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仅仅是维系两人之间灵魂的物品。若是真的是绑定了两个灵魂,那只有寒煜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却没有办法感受到对方存在,也就太过奇怪了。
“寒煜,你想让我想起什么。”尚修筠声音有几分微冷,伸手指了指他心口处的印记。这玉佩的位置,在这么敏感的地方,由不得他不在意。“这又是什么?”
“只是想让你想起一些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修,我绝对不会害你。”寒煜似乎也已经缓过神来,他手在胸前的位置轻轻一拂,敞开的衣服便乖乖顺顺的将他的肌肤覆盖的严严实实。甚至连脖颈处,都被立起来的领子遮掩。几乎是分分钟从一个惑人心神的妖孽,变成了禁欲系。不过,他依旧没有半分想要起身的样子,在尚修筠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至于这印记,是我单方面的约定。修不必在意。”
尚修筠点了点头,单方面的约定,自然的只有一方能够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叮当……’原本寂静的地方,突然被瓷器落地的声音打破。尚修筠抬头看过去。
此时一个一身粉色衣襟的女子,正慌慌忙忙的收拾着散落的茶盏。能够让寒煜使用的茶盏,自然也不会是俗物。掉落在地上并没有打破,只是里面上好的茶水洒在了地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为了不让这个地方被魔气污染,寒煜自然不会让魔道修真者来服侍,而且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服饰。这粉色衣衫的女子,是魔道中人为了讨好他,送来的正道修真者。这具身体的主人倒是一个习惯了让人服饰的人,寒煜也就没有拒绝。
不过,哪有少女不怀春。寒煜无论是长相,还是地位,都足以让任何女子沉迷。
徐柔没有办法接受魔主寒煜靠在别人的怀里这个事实,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她不由的便用恶狠狠的视线看向那怀抱着寒煜的人。一眼看过去,便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感。原本红润润的面颊,瞬间变得惨白。“你是……清和真人。真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您这个样子,将战场上的正道修士置于何地?”
“嗯?”尚修筠自然不会忽略徐柔看向寒煜时那水汪汪的眼眸,几乎都将勾·引这两个字写在了眼上。有这样心思的人,来质问他将正道修士置于何地?他觉得有几分可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徐柔有些底气不足,无论是尚修筠,还是寒煜,都不是她能够抵抗的。
“没什么不对,本就是,自古正邪不两立……”尚修筠的话语戛然而止。
【“寒煜,你可听说正邪绝不两立?吾乃仙,你为魔,如今的结果对你我两人都好,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正邪?呵呵,尚修筠你听着。在我的字典中可没有什么正邪之分,仙魔之别。我寒煜,就算是与全天下人为敌,独独不会背叛你!”】
他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变得非常奇怪,脑海里会同步直播小剧场。而且,这小剧场,很有可能就是他曾经真实的生活。仙魔?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能够操控灵魂的,只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仙魔了。甚至,普通的仙魔也没有办法做到。以寒煜的口气,可以见得,就算是在仙魔界,他的身份也绝对不低。既然身份不低,那为何两人没能走到一起呢?
因为曾经的他对这寒煜没感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曾经的记忆,尚修筠也足够了解自己。就算是最初格外良善的他,若是对哪个人没有感觉,也绝对不会给对方机会,让他踏入自己的私人领地。更别说像刚刚那样,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正邪不两立!
现在在尚修筠的眼里,名声自是不如自己生活的舒坦重要。不过,怎么说他也曾经是一个名声重越生命的人。尚修筠曾经是闻名天下的仁医,想要给他好处的人不计其数。他却因为名声,多数的时候连诊费都不收。虽说有一手令人艳羡的本事,生活却也只能说说得过去。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背叛,没有在成为鬼的那些年里看到那么多人性的丑恶与良善。他或许还是最初那个将名声视为一切的人。
寒煜定然不会是那个拘泥于名声的人,两人就算是最后刀剑相向,也定然因他而起。唯一让他想不通的就只有一点了。既然是仙,怎么会那么单蠢?仙魔的寿命就算不是永恒也绝对不短,为何会依旧单纯到为了正邪不两立而牺牲自己的爱情?说句不好听的,难不成那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人和他之间关系定然十分密切。甚至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那就是他。
“既然您认为我说的没错,那您现在是不是该离开了?不要让乘云宗因为你蒙羞!”徐柔顿时就像是斗胜了的公鸡一样,高高昂起自己的脑袋,一副骄傲的样子。
“让他离开?我倒是觉得,应该离开的人是你!”寒煜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那双眼眸之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两人从上一个世界一起踏入坟墓,到这个世界一起睁开眼睛。真正分开的只有尚修筠到战场的几日,依旧让他觉得漫长。
“寒煜……”徐柔瞬间便苍白了面颊,她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被抓到魔道修者这边来,并没有像师傅她们所说的那样,被炼制成魔灵,给寒煜端茶送水而已。寒煜无论是论长相还是风度都远远不是自己的师兄弟能相提并论的,仅仅是几天的相处,便让她上了心。原本觉得屈辱的工作,也变成了乐趣。
“是谁允许你称呼我的名字?嗯?”寒煜的声音越发阴冷,他伸出手掌,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徐柔便像是想要自杀一样,用自己的两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白皙的面颊变得微红。她的表情十分惊恐,想要放松自己的手掌,但是那双手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反而加重了力道。
在她即将要窒息的时候,她的身上耳突然出现了金色的光芒,将她整个人保护了起来。徐柔不由剧烈的咳嗽,看向寒煜的视线中带着几分恐惧。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寒煜是魔道修真者。
“寒煜,不要和小辈斤斤计较!”尚修筠拍了拍寒煜的胳膊,“而且,她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该离开了。”
寒煜几乎在尚修筠触碰他的时候,便放下了自己的胳膊。他的身体对尚修筠的顺从程度,甚至高过他大脑的反应。不过,尚修筠后面那一句,让他觉得格外不满。“离开?你要去哪里?帮助乘云宗与那些正道人士对付魔道?再顺着他们的意思和我打一场,同归于尽?”
伸手钳制住尚修筠的身体,他的眼睛有几分发红,带着明显的魔性。这个世界与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世界不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创造的。无论是两人的身份,还是正道修士与魔道修士的局面,亦或是最后‘尚修筠’与‘寒煜’两人的结局,都源自于他精心设计。
他想,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难不成,他做了那么多,自以为改变了这人的人生观。却还
抵不过仙庭万年的熏陶吗?
寒煜是不安的,从很多世界都能看的出来。虽然那时并没有完整的记忆,不过只要他不将人牢牢的捆在自己身边,便会担忧。
他一直担忧,既定的结局没有办法改变。若不是他手上有那么一块天心玉,能够借着那不完整的契约之力以魂养魂。尚修筠早在两人的战斗中便魂飞魄散,而且还是死在他的手中。纵然这是尚修筠的设计,他却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谁能够忍受?尚修筠为何会认为,那样的他,还有颜面自己活下去?
“和你同归于尽?寒煜,你以为那是我能够做出来的事?”尚修筠毫不留情的在寒煜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将他那不知道逃跑到哪里的理智拍了回来。“我当然要离开这里,不过却没有说你不能跟着。还是说,你舍不得这魔道魔主的地位,亦或是这片地的风水?”
“当然舍得!”寒煜毫不犹豫,他总是将过去和现在联系起来,所以太过小心翼翼了。他应该了解尚修筠的,他刻意的将尚修筠留在俗世间千年养魂不就是为了让他了解善恶是非?他亲手在一张白纸上涂上了其他的颜色,为何会对自己没有信心?“修,你稍等一下!”
“好!”尚修筠点了点头。
寒煜毫不犹豫的捏出几个法决,尚修筠敏锐的感觉到了周围环境似乎在慢慢被魔气侵蚀。硕大的庭院,既然是一个神器,此时乖乖顺顺的停留在寒煜的掌心之中。
“走吧!”尚修筠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修,我们要去正道修真者那边?”寒煜有几分惊讶,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在正道修者之中,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当然,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怎么?你害怕了?”尚修筠话语中带着几分笑意。
“自然不会。不过乘云宗……”寒煜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尚修筠现在也不在意。但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正道中人,说不定会与乘云宗为难。
“有我们两个人在,有什么声音压不下去?”尚修筠对两人的力量非常有信心。
他是渡劫期,若是对上一劫散仙还能有几分胜算,若是更强的,怕是他也会有几分危险。不过,寒煜不同。他直觉寒煜绝对不仅仅是散仙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他现在的实力与小剧场中一般。在魔界也是排的上号的。
尚修筠低头看着自己与尚修筠交握的手掌,两个人十指相扣。这个动作,几乎已经习惯。现在寒煜,显然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或者在他不知晓的时候就已经是执念。
既然这才是最想要的,就算能力不济,也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也对,他们要是不满意,那么就去轮回重修好了!”寒煜眼睛微眯,唇角勾起。整个人笑的都有几分邪肆。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若是知道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就是一个魔会是什么想法。是不是恨不得连世界都毁灭了呢?
所谓正邪,所谓仙魔,也不过是属性不同而已。但是,总有那么多无聊的人,要拿这说事。什么仙代表着创造,魔就代表着毁灭。那为何一个世界还要有光明和黑暗?既然那么喜欢白天,就只要白昼就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徐柔从怀里掏出护身玉符,玉符上面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非常的清晰明显,有些颤抖着看着两人渐行渐远。
她听说过两人曾经是好友,却并不知道到现在两人还有联系。他们应该是彼此最大的敌人不是吗?为何会如此的亲昵?而且,清和真人是要寒煜舍弃所有的魔道修真者跟他离开,那寒煜没有任何异议?
一个寒煜,再加上一个传闻之中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尚修筠。他们在一起,怕是没有任何人敢说什么。除了……散仙!
徐柔视线中有几分复杂,最后变成了执着。既然注定了她得不到,那就不要让任何人得到!
她的情绪也明显稳定了下来,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符咒,转瞬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