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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Act.07

      act.07

    埃里克扑腾起来,低下头就要去咬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还没咬到,他就被狠狠地扔掷出去,摔在地上。他想爬起来,但是不知道撞伤了哪里,疼的无法起身。

    一双浅色羔羊皮女士小皮鞋,鞋面绣着精致的藤蔓,这双女人般的脚出现在埃里克的眼前,对方蹲下身,拍拍他的脸颊,有点困扰地说,“你不能咬我,孩子。”

    埃里克转了转眼珠,瞧见镶嵌蕾丝边的裙摆。

    “你从我那偷的东西呢?”

    埃里克依然不说话,对方单手把他拎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地盘,埃里克生平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休息。埃里克几乎要认不出来这个人,在马戏团时他穿的像是穷家小子,而此时他却打扮成女人似的,穿裙子,涂口红,看上去似乎也并不维和——这到底是男是女?埃里克迷糊了。

    对方在埃里克的身上摸索着按了几下,埃里克以为他要折磨自己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肋骨断了两根。忍着点,我给你处理一下。”

    埃里克依然不相信对方的好心,刚刚有了点力气,找到对方转身的间隙,就挣扎着要反抗起身,又被发现,“你再乱动肋骨会扎进你的肺部,到时候沙漏没走完你就会死掉。”埃里克沉默下来,像是很识时务地不再动作,不过其实他心底是认定对方危言耸听的,他活到现在,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也有比这严重的,还不是好好活下来了。他闭眼想着,却不知怎的就沉入了梦乡。

    等到再醒来时,他转过头,烛光中,那个分辨不清是男是女的人正在梳妆台前,埃里克愣愣看着镜子里照出来的影像,起初镜子里的面孔似乎苍白平庸,好似施展魔术,一双并不算纤细的修长手指在那张脸上涂抹,整理头发,再换上一件裙子,便从一个瘦弱的男人变作了妩媚的女人。躺在床上养伤的这几天,埃里克眼睁睁目睹了这个人变换各种装扮,有男有女,有青涩有英武,他仿佛有一千张脸,只要一些颜色,就可以涂画出新的样貌来。第三天时,埃里克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对方笑了下,“你居然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哑巴呢。你的声音很好听啊。”

    埃里克就闭上嘴巴。

    “我是男人。”对方说。

    埃里克皱了皱眉。

    对方问,“角落那个箱子里的剑和匕首是我的战友留给我的,你不能拿。”

    埃里克说,“我需要武器保护自己。”

    对方也发现眼前这个孩子粗鲁的像是未驯化的野兽,偷抢别人的东西也没有半点羞愧,只一心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择手段,“我可以教你一些保护自己的技巧。”

    埃里克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用鄙夷的眼神望过去:就你这个成天打扮成女人的娘娘腔。

    爱穿女装的男吸血鬼收到这样眼神,唏嘘地叹了口气,“居然我也有被人怀疑实力的这一天。好歹我当年也是被人们称作欧罗巴剑圣的人啊。”

    埃里克老实地说:“没听说过。”

    对方微微点头,“嗯,没听说过是正常的,距离那时候也过去几十年了,知道当年的事的人也都已经魂归尘土了……”埃里克看到对方安静下来,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寂寞。

    埃里克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迪昂·德·鲍蒙。”

    迪昂有点惊喜,“你认出我了?”

    埃里克说,“你的笔记本上写的。”

    “……”迪昂,“好吧,既然这样,你也不要总是‘啊’‘喂’地叫我,有教养点好吗?叫我迪昂,或者莉亚。”

    埃里克后来觉得这老家伙大概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主动教授自己剑术。迪昂给他制定严格的训练计划,锻炼肌肉和力量,并且说,“这可都是军队里的训练方法。”

    “你有参军过?”

    “那当然,我参加过好几场战役。”

    埃里克点点头,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来,他问迪昂可否教他将自己装扮的不那么吓人。迪昂的易装技术极为高超,不过埃里克在这方面似乎并不是很有天赋,但还是用心地学会了贴带假发,遮住在被烧坏一小片头皮,还做了一面面具,恰好能挡住右边眼睛周围的疤痕,这样装扮一下,再换上一身整洁服饰,倒也像模像样,至少这样走出去是不会吓人的了。

    迪昂站在他身边,看他这样遮住狰狞的伤疤,将头发尽数往后梳,露出的半张脸,气质沉稳神秘,感叹说,“你的这半张脸倒是很好看,如果左脸没有受伤的话也将将算得上是美男子。只是面具不好摘下来。”

    埃里克微微垂下眼帘,“世上也有人就算是看到我不戴面具的样子不会被吓到的。”

    迪昂告诉他,他们所在地方的正上方确系巴黎的一个歌剧院。

    “你听,柏辽兹编的《浮士德的沉沦》,新剧。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座位不好,不过胜在门票免费,可以随意听。”

    埃里克侧头倾听,听见有人在唱:

    离开了坟墓,

    黑暗的禁锢,

    他变形了,

    升向天国的殿堂。

    ……

    我不安的灵魂,

    能否乘着这歌声的羽翼,

    向天国翱翔?1

    埃里克问他的吸血鬼老师,“天国在哪里?为什么他们总是歌唱着要去天国?”

    迪昂摊手,“谁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埃里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大概是去不了那个地方的,我杀死过人。”

    迪昂挑了挑眉。

    埃里克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我该更加努力地增强自己的力量,即便是下到地狱也不会叫谁打倒我。”

    过一会儿,迪昂走到埃里克身边,看他在写一首乐谱,照着哼了下强调,竟然就是他们刚刚才听的旋律,“你居然一次就能记下来?”

    埃里克默然地回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个高雅的爱好。”

    埃里克思忖了片刻,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愉悦的情绪,这使他坚硬的面部线条也显得柔和了些,他的声音变得甜蜜,“我在学习写曲子,我想写一首歌给她。”

    “哎哟,你还有喜欢的女孩?”迪昂有几分惊异。

    埃里克毫不害羞地点头,“我会快点长大,然后去找她,她会和我在一起。”

    迪昂说,“万一人家不喜欢你呢?”

    埃里克只坚定地说,“我会让她情愿在我身边的。”

    迪昂啧啧两声,“真想看看这是个怎样的女孩。”

    埃里克心想:反正不是你这种异装癖的奇怪的家伙。

    ——千里之外,穿着妈妈留下的裙子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道林莫名其妙地脊背一寒,打了个哈欠。是不是着凉了?今年的冬天又到了,我该加点衣服。道林想着,翻出一张毛毯,包裹着身体,高高兴兴地躺在床上翘着脚看勃朗特小姐给她寄来的初版《简·爱》,扉页还有亲笔签名的“致小友道林”,附信说她和两个妹妹的书都成功出版,连带还送了《呼啸山庄》和《艾格尼丝·格雷》。

    待到埃里克再偷偷在深夜中潜入肖邦家中时,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埃里克走进屋子,就听到肖邦的咳嗽声,他独自在厨房倒一杯水。肖邦看到埃里克,吃了一惊,并没能马上认出来,打翻了杯子,过了会儿,才认出他,握拳咳嗽两声,“你来了。”

    埃里克这段时间经过迪昂的指导,倒是稍微知道了一些礼仪,“你该多穿几件衣服,天气冷下来了。”

    肖邦又受到惊吓,“你可以说话?”

    埃里克不置可否。

    肖邦说,“我晚上需要休息,过段时间我打算开场音乐会,很忙,大概没办法教你。不过如果要用琴的话,你可以随意用。不用担心吵到我,我听着钢琴的声音才好入睡嘞。”

    埃里克点点头,“谢谢您。”

    肖邦听到他说的话,微怔一下,然后笑了笑,“这没什么,孩子。”

    埃里克又问,“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肖邦说,“如果我知道的话。”

    “你知道迪昂·德·鲍蒙吗?”

    “知道,骑士迪昂。他去世那年恰好是我出生那年……”

    埃里克细细听着,偶尔也会禁不住讶异几声:迪昂年少时年轻有为,因为才学出众、洁身自好而受到那时的皇帝路易十五的赏识,之后效忠国王成为间谍,装扮成女性去了俄国,成为女皇伊丽莎白一世的老师,为法俄两国之间传递情报建立关系。回国之后,又换回男装,担任了龙骑士团的团长,参加过几场战役,战功赫赫。只是后来被蓬巴杜夫人等政敌排挤去英国,性情大变,过起声色犬马的生活。因为他姿容秀美,时常会扮成女人出席宴会沙龙,当时人们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再后来路易十五驾崩,新皇登基,瞧他极不顺眼,命令他终生只能穿着女装,撤销他的职位,使得他生活越发困窘,人们嘲笑侮辱他,但他晚年时,一位当时声名无二的年轻剑术高手挑战他,迪昂一手提着裙子,只用了七步就挑掉对手的剑叫对手俯首投降。

    埃里克想:那个变态虽然很古怪,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肖邦有点惆怅地说,“听说他去世前一直请求可以回到祖国。”

    埃里克:“他为国家做了那么多事,却受到这样的伤害,有什么好回去的呢。”

    肖邦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