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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章 回京回府府中琐事

      按着厉景琛的脉搏,姜弼宁的神色逐渐的凝重,弄得厉景琛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症状,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般。

    “表哥,我没事吧?”厉景琛身子向前倾了倾,小心的问了一声。

    姜弼宁一下子抬起头,严肃的看向厉景琛,“你和谁在一起了?”

    “什么?”厉景琛目光有些闪烁,“我不是现在和你在一起吗!这个房间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

    “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的茶盏咣当作响,姜弼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厉景琛一眼,吼道:“你他妈的让哪个缺德玩意儿给摸上床上了,你以为生孩子那么好玩吗,那个混蛋是谁,老子要砍了他第三条腿,奶、奶的。”姜弼宁狂躁的撸着袖子,眼睛四处转动找着能够伤人的利器,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拉出来剁成稀碎。

    厉景琛木呆呆看着地面,“真的有了吗?”

    姜弼宁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快要三个月了,那个时候你在晋州城,在你身边的……难道是他!”

    厉景琛突然笑了起来,“算了表哥,我也想过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之前甚至还让人准备过堕胎药,想着如果有孩子了,一碗药下去也生不出个蛋来,但是我不敢。”

    “还好聪明一回,没有喝药,普通的堕胎药对于遗族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用,反而会伤身,生孩子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难产,到时候怎么的死的都不知道。”姜弼宁看不惯厉景琛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模样,好像着急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当事人浑然不在意,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现在怎么办?唉唉唉唉!”姜弼宁连连叹了几声,“真是欠了祁家的,我爹,你,怎么都牵扯上了这家人。皇家人就是疯子,绝对的!”

    姜昊然、闵修齐和庆历帝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姜弼宁知道的比厉景琛清楚得多,就更加了解皇帝的偏执和古怪,十皇子祁承轩性子乖戾古怪也是出了名的,简直就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生下来呗。”厉景琛早就不想成家了,现在有个孩子感觉也不错,“回京之后休整一下,我就和你去永锡。”

    “……”厉景琛如此坦然,姜弼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简直,简直气煞我也。”

    到京城的时候,是十月二十一,一个晴好的日子,厉景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天空,灿烂的太阳驱赶走了阴暗,沐浴在阳光下,心情都变得极为的明朗。三个多月的小腹还没有什么变化,但好像能够感受到来自于血脉的牵动,一下子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心都被填满,没有一起期盼孩子出生甜蜜,却有着属于一个人的温馨和恬然。

    自从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后,厉景琛的心情就变得极为的柔软,面上时刻挂着笑容,不是多么的灿烂的笑容,却柔柔的让人错不开眼。

    祁承轩的面色可不好看,他说不上来,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厉景琛对自己的态度说不上是的疏远,但也说不上是亲近,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淡。平平淡淡的看着自己,和看别人没有任何不同。烦躁的叹了口气,不经意的侧头,正好与姜弼宁视线相对,然后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和狠狠的一声“哼”,与厉景琛对自己的态度同时的变化的,还有姜弼宁,见到自己不是冷哼就是白眼亦或是彻底无视。

    要不是看在姜弼宁是厉景琛表哥的份上,姜弼宁还能够竖着站在这里?

    祁承轩下了船就直奔皇宫,庆历帝正等着他上报救灾的相关事宜,没有风光迎接,亦没有加封的圣旨,从晋州城回来的他们就这么平淡的各回各家,那些辛劳与奔波在他人眼中看来竟成了笑话,还不如在京城里头写了一篇祈求风调雨顺的骈文的祁泰初,好歹人家还因此获得了陛下的奖赏。

    婉拒了表哥的邀请,厉景琛上了马车就靠在车上拿了个暖炉捂手,安梅坐在旁边高高兴兴的给厉景琛砸核桃吃,“三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七少爷、四小姐恨不得掰了手指数着日子盼您回来。”

    真是有几个月未见了,厉景琛也怪想他们的,“府中诸事安好?”

    “都好,五太太前段时间身体不适,请了大夫一看,竟然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老太太高兴得很,天天都乐得合不拢嘴的,等少爷回去,老太太保管更加的高兴。”安梅剥了兴起,剥了核桃又去剥松子儿,厉景琛都来不及吃的,“五老爷身边的丫头春柳也有身子了,比五太太晚上半个多月,老太太就做主抬了春柳做了姨娘,春柳娘家姓王,现在府里头多了个王姨娘了。”

    安梅各种消息攒了一肚子,但苦于主子不在家,只能够憋在肚子里,现在厉景琛回来了,安梅叨叨的恨不得一下子全都说不出来。

    “松子儿的味道的不好,安梅别剥了,剥出来的你吃了吧。”厉景琛吃了一颗松子,味道有些让人倒胃口,连忙吐了,“五老爷的病有起色了?”

    “哦,知道了,少爷。”安梅连忙将装松子的盘子挪了挪,还从身上拿出来一个干净的荷包,将剥出来的松子仁给倒了进去,“嘻嘻,谢少爷赏。五老爷身子骨还是那样的,五太太和王姨娘有了身孕后,他的脾气更加坏了。”

    厉景琛眼睛微动,五太太的肚子里装的不是他的种,厉睿明能够高兴才怪,现在最高兴的怕是三老爷厉礼宏了吧。前几年分家,三房得到一座院子,一千两银子,厉礼宏一开始没有作声,后来到了老太太面前哭诉,有得到了两千两银子的补贴,看起来挺实惠的,只要他好好经营,未尝不能够好好的过日子,只是厉礼宏怂包惯了,在家里是条龙,出去了就是条虫,以前仗着阳陵侯府的名声还有人巴结他,阳陵侯府倒了后,就彻底没有了钱财的来源。

    三不五时的,厉礼宏带着一家老小到府中哭诉,老太太为了得到安生日子就用钱财打发,少则数十两,多则百两,没有银子拿的时候也让他们拿些吃食去。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肠反而越加的和软,面对日渐贪婪的厉礼宏也没有出狠手,还时常的接济。

    厉景琛其实一点儿都想不通,如泼皮无懒一样的厉礼宏怎么就入了心高气傲的五太太小吴氏的眼,其中缘法也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清了。

    至于王姨娘春柳,那人是老太太送到厉睿明身边伺候他的通房丫头,是个花少老实的人,还死心眼,不知道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不是厉景琛想得龌蹉,实在是五老爷厉睿明瘫了后,还影响到了子嗣传承,除非他吃了什么药突然勇猛了起来。

    厉景琛回府,让老太太更加的高兴,晚膳的时候拉着厉景琛说了很久的话,无外乎就是她的小儿子有后了,让他日后好好的照顾弟弟或者妹妹。

    人的心都是偏的,老太太也是如此,得知小儿子有了后代,吴氏的心头大石就落了下来,性情也发生了变化,更爱礼佛了,说是祈求家宅平安,还不如说是为了她的小儿子厉睿明求平安。

    厉景琛冷笑一声,招来文双全让他和孙修武一起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况,如果能够找到三老爷厉礼宏和五太太小吴氏之间的来往,就更加的好了,小吴氏放在府中始终是个祸患,他宁愿让老太太怨他,也不愿意让小吴氏待在府中使得家宅不宁。

    “哥。”

    “哥哥。”

    长高、长得更加健壮的厉景深带着妹妹妹妹厉魏紫等在院门口,一看到厉景琛来了,两人就高兴的喊道。

    十一岁的二人早就褪去了童稚,是个大人了。厉景深因为习武,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手脚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只是功夫是略有小成,文课上也就只能够让厉景琛稍稍满意,这上面让厉景琛颇为头疼。而厉魏紫,娇憨的女儿一下子变成了娇俏的少女,让厉景琛有一种吾家有女将养成的感慨,穿着一身紫红色对襟长裙,外罩猩红色大氅,领口的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她一张小脸儿更加的雨雪可爱。

    “等在外面做什么,怪冷的,还不快点儿进去。”厉景琛假意板着一张脸,责怪弟弟妹妹不爱护身体。

    厉魏紫几步上前抱住厉景琛的胳臂,不依的说道:“想哥哥了,一刻都不愿意在屋里待着,谁让哥哥走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要我们了。”

    厉景琛笑着刮了一下厉魏紫的鼻子,“丢了谁也不会丢了你们,走,进去,外面怪冷的,把哥哥的小沫儿的小鼻子都冻僵了,鼻子掉了就不好看了。”

    “哈哈,掉了不要紧,我给小沫儿找个玉做的镶上去,照样好看。”厉景深打趣的说道。

    厉魏紫朝着厉景深挥了挥拳头,“哼,小哥哥真坏。”

    “好好好,我坏。”

    兄妹三人进了屋,屋内早就摆放了热水点心,都是厉景琛爱吃的,心中一暖。

    叙了离情,厉景琛开始说起正事来,头一件事就是考校弟弟妹妹的功课,厉魏紫是好评通过,而厉景深就让人有些头疼了,“深儿,当个将军可不是光会武功、会打架就可以的,不会看兵书、不会谋略怎么调兵遣将,怎么让人信服于你,这些道理我从前就说过,你怎么现在还是没有多大的长进哦!”

    厉景深梗着脖子,“术业有专攻,我兵书会看,也理解的了,现在缺少的就是实践,哥哥,将军又不是书上看来的,而是凭真功夫打出来的。不信你和我比划几下,考校一下的武功如何了!”

    厉景琛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不能够和厉景深动武,摇头,“哥哥相信你武功上更加有了进步,你说的也对,兵书上看来的终归是纸上谈兵罢了,但你现在还小,书上的东西都没有学会、学精,连纸上谈兵都谈不上,如何上战场,我说得对不对。”

    厉景深虚心听教,他更爱武学,轻文课,哥哥不在家中,就少了人叮嘱,难免出现了松懈,“知道了,哥哥,我会更加努力的。”

    “这就好。”

    在兄弟二人说话的时候,厉魏紫让丫头拿来了一个包袱,待二人说完这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身白色的里衣,“哥哥,这是我头一次做,从裁衣到缝合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还在边角上绣了一些小花。”找出边角给厉景琛看,上面绣着一支红梅,在雪白的里衣上真如寒雪梅花,仿佛能有幽香传来。

    “啊,你给大哥做了一身了里衣,就给我一块帕子,厚此薄彼哦!”厉景深抗议。

    厉魏紫撑腰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要急啦,过段时间我就给你做,以后每年给你们的做一身衣服,嘿嘿,老嬷嬷都说我的技艺更加好了呢。”

    摸着里衣,做好了后又洗过几遍,所以手感上不是僵硬的,有着旧衣的熨贴之感,心中暖暖看,被家人爱护的感觉真的很好,“小沫儿的手艺见长,但也别为了做衣服还伤了眼睛,知道吗?”

    厉魏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了。”这一身里衣其实从厉景琛离开的京城的时候就开始做了,做了好几个月现在才拿出成品,厉魏紫只能够用慢工出细活来安慰自己了。

    说了自家兄弟的事情后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府中的变化,厉景深是男子,就算是不忙于学业对内院之事、特别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多,但厉魏紫不同,她是个女孩儿,课业之余就都在内院之中,自从和老嬷嬷吴家的学了针线之后,就更是一有时间就在老太太那儿,一来可以学习针线手艺,二来可以跟着老太太学习打理家事,三来就是和老太太经营祖孙情谊了。厉魏紫很聪明,已经跟着老太太一起打理家事了,还在老太太面前维持着二房一家子的亲近之情,让老太太越加的倚重二房,五房有了子嗣后,首先想到的也是让厉景琛兄弟日后多多照顾提携五房,而不是抢了二房的东西来贴补五房。

    “辉哥儿读成了个书呆子,前儿个过节,老祖宗看他读书读得呆气,心里面气四婶娘将好好的孩子教成了这样,就挑了个问题问他,问现在过得什么节,都要吃什么应节的食物,哥,你猜辉哥儿说什么。”说话间,厉魏紫将炭盆上烤的橘子拨弄出来,来回滚了滚,剥掉上面的皮,露出烤得恰到好处的果肉,甜酸可口,厉景琛也分到半个厉魏紫亲手剥的橘子。

    厉景琛咽下口中的橘子,摇头说道:“不知。”

    没有妹妹帮忙,厉景深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着橘子含糊的说道:“辉哥儿说,今儿个是中秋节,应该吃粽子,还将屈原的《离骚》背了一段,最后还加了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厉景琛正色说道:“辉哥儿是你们的哥哥,可别回辉哥儿辉哥儿的叫,没大没小的。”

    四房的独苗苗厉景辉从小就体弱,又被四婶娘李氏教养得像个闺女一样,只会读书,却不知庶务。身量不高,还很瘦弱,力气上连十一岁的厉魏紫都比不过,说话细声细气的,拿不出一点儿兄长的奇葩来,有时候竟然还要做弟弟的厉景深照顾着,也不怪两个小的不拿他当兄长。

    厉魏紫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啦。”

    厉景深也应了一声,“哦。”

    “自从哥哥出门后,三叔父每个月都会带人来要钱,听三叔父说他得到了什么好的差事,只是上峰压着不给他机会,他要钱通融通融。”厉魏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三老爷厉礼宏要钱的时候她就在老太太身边待着,听的一清二楚,“他后来凑到老祖宗身边说的,说得含糊,我没有听清楚,只听到晟国公什么的。还有哦,三叔父又收了几个小妾,生了几个小妹妹小弟弟,三叔父家的几个哥哥都要成家了,也没有银钱拿出来成婚。”

    厉礼宏好色成性,已经是烂到根里头去了,这样的人能够有什么好的差事儿,能够和晟国公搭上关系的,厉景琛只觉得是在图谋坏事,应当让人好好查查。

    “还有哦,小婶婶和王姨娘能够同时被诊出有身孕,是因为小婶婶要喝什么药,正好被王姨娘撞见了,两个人后来争执了起来,小婶婶的药就被打翻了,人也被气得晕了过去,王姨娘就被罚跪,跪了一刻钟都没有也晕了过去。大夫来后诊脉,都诊出喜脉。”内院事多,厉魏紫在家中的相当于二房女主人的角色,小小年纪就不得不知道了很多事情,每当厉景琛回来都要将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一遍,都变得有些小八卦了,“听说小婶婶要喝的药是补药,但药渣子都没有,天知道她喝的究竟是什么药啊。”

    正如厉魏紫所说,天知道此药是不是补药,说不定是小吴氏知道了自己有孕,为了遮掩买了堕胎药来喝,然后正好被王姨娘撞破,两人争吵起来。至于王姨娘,这也不是个真真正正的老实人,像她们这般的丫头出身,身子骨是自小练出来的,哪里是跪上一刻钟都没有就会晕过去的,想来也是借此将自己有身孕一事爆出来。

    后宅是非多,真真是不能够细细思量,一思量就都是有隐情和内幕的。

    “魏紫,我们府人口没有以往多了,但是非一点儿都不少,你在内院看得多、见得多,想来也有了自己一套思考的套路,你怎么想、怎么思,哥哥无法教导你,但有一条你要知道,坚守本心,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失去父母的他们,都比同龄人要更加的成熟,厉魏紫也不例外,她成长得很好,既有相对成熟的心智,也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娇憨,但厉景琛还是怕妹妹看多了内宅阴私从而自己也被影响,走上了一条拈酸吃醋、尖酸刻薄、阴损刻薄的路,他无法代替母亲这个角色,只能够一有机会就和妹妹说说做人的道理,也拜托老嬷嬷吴家的教导妹妹,她身边也有教养嬷嬷和奶娘刘氏。只是厉景琛始终担心,厉魏紫得不到母亲的教导会变得不同。

    厉魏紫点头,认真的听了,她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十一岁不小了。没有父母的保护,早早成长的他们有了一套自己的三观和处事原则,但幼年父母对他们的影响是深刻的,厉魏紫始终记得母亲说得话,女儿家要温婉娴静、要坚强坚韧、要学会以柔克刚……很多道理,她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慢慢的明白、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