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冷风当中，路边蜷缩着一个少年。

    他身形淡薄，个头也不太高，皮肤白白的，样貌偏中，冷不丁一看略像少女。

    很快，男人披上外套从别墅里面走了出来，裴向南手里抓着电话，行色匆匆，太晚了，北风吹在脸上，有丝丝的疼。

    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家大门前的这个少年，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像极了柔弱少女：“大裴，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我自己，再不给你打电话我就要疯了。”

    男人也要疯了，回头瞧见路边停着车，直咬牙：“之前我带你来我家是为了演戏给我妈看，不是为了方便你来这里找我！我想协议上说得很清楚了，从前那段时间那是假的，假的，我不是gay，你明白吗？”

    少年还扬着脸：“那些道理我都懂啊，可是我放不下你啊！”

    裴向南此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抓狂，真的是太晚了，他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伸脚踢了踢少年：“你赶紧回去，不然我报警了。”

    少年不说话，倔强地看着他。

    他一阵头疼：“听着，不许来找我了，我从头至尾都是为了骗我妈，都是为了娶我老婆，我尊重你的门的感情选择，但我绝不是gay。”

    少年慢吞吞地站起来，在走出去两步又回头：“你的病现在好了，是吗？”

    裴向南却没有回答他，转身走进了自家大门。

    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手脚也轻，听着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也走到门口，出来的时候特意没有锁门，现在应该不能惊动任何人。

    男人拧开门，进门换鞋。

    漆黑的玄关处突然亮起了灯，他下意识抬眸，母亲正抱臂站在他的面前，几乎是毫无预警的，一巴掌正抽在他的脸上，啪地一声，男人不动，只目光深邃。

    想必是他刚才出去，她都知道了，裴红叶是真的动了气了：“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他有苦说不出，真是历史真冤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悲催系列之最，这场戏该怎么收场，忽然就不知道了。

    他双手插兜，坦然看着母亲，也只能越描越黑了：“妈，我和小五已经分了，真的。”

    裴红叶哪里肯信，直咬牙：“分了为什么还来找你？你要再敢和男人来往，我就把你腿打折，送进精神病院去！”

    男人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上去拥住了母亲：“你放心吧，他不会再来了。”

    说完这句话，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裴向南一抬头，却是怔住了。

    季青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二楼扶手处，正保持着下楼的那个姿势，在那昏暗的转角处

    她的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很快，那地方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女人身上穿着的，还是他的那件睡袍，稍微有点长。

    裴向南大惊失色：“青柠！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青柠的人生恐怕也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事情，她的手机又有信息进来，一低头完全没有点开的*了。

    上面已经打开的信息上赫然写着：我刚才忽然得到了个好笑的消息，裴向南是个gay你知道吗？他的小伙伴去找他了，你们在一起吗？呵呵……

    这个夜晚注定很热闹。

    而在铂金公馆的大门前，那辆车还停在路边。

    有人扣车窗，刺眼的手电筒光就照在脸上，季青橙一下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遮住眼睛，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下车了，赶紧解开了安全带，推开了车门，晚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冷战，抱着肩膀跺了跺脚。

    顾云在大步过来，脱下风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头。前来敲车窗的李大爷一看这两个人，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人都是越老越精，他心也灵活，关了手电筒，背起了手：“我们物业最近收到不少住户投诉，这路边停车不太厚道，总有人回来时候不经意怕撞车，你们换个地方停车吧哈哈。”

    季青橙和他都熟，还十分惊奇：“李大爷，什么时候撞车了？”

    李大爷这才使劲蹬了她一眼：“诶呀这不是青橙吗？这么晚了怎还不回去，你妈不得担心你？”

    这么一说，她赶紧打开车门，在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手机来。

    果然，有四个未接来电，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静音，她看了一眼时间，顿时更精神了，已经十点多了！

    李大爷已经晃晃悠悠回去了，她看着顾云在，咬住了唇。

    他站在冷风当中，看着她不肯离开。

    两两相望，到底是他先开口：“你进去吧，太晚了。”

    她不想离开他，拿着手机踌躇着，转身移开步子动了动，男人随后跟了过来。

    青橙顿足，他从后面抱住了她：“真不想让你走。”

    女人回头，正入他的怀抱。

    不走又能怎么样呢，两个人这个时候如果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那更会引起蒋妈妈的反感，十点多了，如果他回去的话到家就得快十一点了，她挣脱他怀抱，推着他走：“要不你回名都花园吧，还能近点。”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电话适时响了起来，青橙推开了他，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母亲的声音听着十分平静：“青橙，怎么还没回来？”

    她看着男人：“嗯，马上到楼上了，都到小区门口了。”

    蒋妈妈嗯了声：“小顾送你回来的？”

    青橙下意识就回了她：“是啊，今天去他公司有事。”

    有事没事又能怎么样，蒋妈妈声线不变：“都十点多了，回去还得一个来小时，问他要不要在这儿住一晚？明天这么晚别麻烦人家！”

    挂断电话，季青橙绷着的笑容终于从眼角倾泻，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满心的欢喜：“我妈说太晚了，今天破例让你上楼住一晚，去不去？”

    他扬眉，反握住她的手。

    二人上楼，意外的是季玖玖还没有睡，平常这个时间她早睡了，今天却红着眼睛在沙发上面吃冰淇淋，半夜三更的，青橙一进门就看见了她，小家伙拿着冰淇淋就蹬蹬蹬跑了过来。粉色的睡衣睡裤，玖玖长发披肩，前面刘海上还粘着一点奶油，红红的眼睛看着十分惹人怜爱，她大力吹了口气，把刘海吹起来了些，然后又伸手揉着眼睛，冰淇淋都顾不上吃了：“天哪，真的是爸爸！”

    说着乐得直往回跑，就在他们换鞋的功夫把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股脑钻进了洗手间哗哗地拧开了水龙头洗手，擦手，推回小板凳，又重新跳了男人的面前，小姑娘还把脸边的碎发掖到了耳后。

    季青橙嘀咕了声臭美，顾云在已经一把把女儿抱了起来！

    玖玖开心死了，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想起了那个噩梦来直嚷嚷着：“爸爸爸爸我刚才做梦梦见你不要我了，我都哭了！”

    他抱着女儿，亲了又亲。

    蒋妈妈就坐在沙发上面打毛衣，站了她的面前，男人叫了声：“妈。”

    她动作不停，也未抬头，却是破天荒地嗯了声。

    季青橙都愣住了，随即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肩头：“妈，你认他了是吗？妈妈！”

    蒋妈妈不耐地直推她：“起来快起来，扎到你，什么认不认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很明显，她是认可这个女婿的，顾云在也坐了她的身边，季玖玖刚才做梦梦见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哭得特别伤心，这会儿坐在爸爸怀里高兴地哇哇地直叫：“姥姥真的没有骗我，爸爸真的来了！”

    蒋妈妈眼角发酸，拿着毛衣站了起来：“你们好好陪陪玖玖吧，刚才吓坏了。”

    她走得很慢，顾云在又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妈，也就站住了。

    男人笑：“谢谢您。”

    她没再说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就回了卧室去。

    太晚了，季玖玖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哪个也不肯松手，三个人睡在一张大床上面，小家伙特别的兴奋，弯起的双眼看着特别的暖心。青橙也很开心，躺在一侧抚着女儿的小脸，那边是顾云在，三个人挨得很近，床头灯打着柔和的光，这就是个非常非常完美的晚上，因为有爱。

    玖玖躺在中间一手拉一个：“爸爸快给我和妈妈讲故事！”

    顾云在笑：“好。”

    这个夜晚是那么的宁静而又温暖，孩子的笑声尤其地甜美，也许幸福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家人在一起，再不分开。

    三个人都睡得很晚，但是早上又都起得很早。

    尤其季玖玖，一早五点多醒过来就趴了爸爸的胸口，她高高兴兴地亲了他好几口，直嚷嚷着说不是做梦不是做梦，青橙被她逗笑，一起玩闹了会儿，小家伙继续睡回笼觉，她起来帮保姆阿姨做饭。

    一大早，保姆阿姨就说蒋妈妈挎着框出去溜达了，快七点半了也没回，季玖玖的小书包就挂在玄关挂钩上面，季青橙一家人吃过早饭，准备送孩子去幼儿园了，她拿下书包给女儿背上，不经意却发现玄关柜上放着她们家的户口本。她发誓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

    她的车钥匙以及离婚证都还在户口本上面放着，青橙心里砰砰直跳，几乎是抖着手把小红本拿起来的，在主页前面果然夹着一张字条，母亲娟秀的字是那么的熟悉：

    青橙，唯有不轻易得到，才会百般珍惜，妈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你自己准备好了，那就去吧，幸福就好。

    泪水毫无预警地从眼中滴落下来，母亲对她的爱是那样的浓烈，听着玖玖跺脚着急的声音，她连忙把户口本和钥匙都放进了包里，顾云在也穿戴整齐了，四目相对，她笑了笑，牵起了女儿的小手：“我们走吧！”

    外面天气晴朗，空中一片片的白云，各种形状悬浮在空中，蓝天被升起的日光映衬得特别的美，顾季两个人一边一个，中间夹着个小姑娘，相比较几年前，如果说这份爱当中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责任和包容。

    爱情是什么呢？

    是初见的悸动，是看着你时候的动心，是一直有你的不离不弃。

    男人眼底都是温情的笑意，季玖玖上车以后，青橙坐在副驾驶上面，在他还未启动车子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了户口本来。

    她藏在身后，靠坐在座椅上面，眼底都是笑意：“顾云在，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登记的事情吗？”

    他启动车子：“记得，开始的时候你以为拿了身份证就可以，后来又拿了户口本，为此我妈和我断绝了关系，你也很久没有回去。”

    女人也想起了往事，偏过脸去看他：“你后悔过吗？”

    他抿唇：“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太轻易放手，说什么都枉然，能解决问题的道路千万条，为什么就非要离婚，可能还是太年轻了，拿不住你的心。”

    她这就笑了：“那要是再来一次那样的事情呢？你敢不敢？”

    男人回头也笑：“你得祈祷我心脏足够强大，祈祷我别被你妈打死。”

    季青橙对她眨眼，突然把户口本从身后拿了出来，她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放回包里，扬起了眉：“户口本在手，天下任我走，喂你看着点路啊！”

    她拉上小包拉链，眼里全是笑意。

    顾云在靠边停下：“那么我现在是去哪里？民政局，还是幼儿园？”

    女人白了他一眼：“不要这么疯狂吧？再说手续什么的，你都带了吗？”

    男人扬眉：“就怕你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早准备好了。”

    啊啊啊啊啊！

    轿车调头，这就向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那是幸福的方向。

    疯狂一把又未尝不可，其实心里真的强大起来，真的是无所畏惧。

    因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