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唐佳玉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望王新梅，王新梅办理了住院手续，唐佳玉去时，她正输液，点滴都是营养药，王新梅的爱人看见她很高兴，“小唐，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

    王新梅背靠着叠起的被褥，雪白床上铺着淡蓝一次性单子，医院的墙壁粉刷淡绿色，给人安静祥和，淡绿色安抚病人情绪，唐佳玉有阵子没看见王新梅，王新梅自上次手术后更加消瘦，从前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一场病改变了本来面貌，打乱了幸福的生活。

    王新梅看见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佳玉，你怎么来了，今天没上班吗？”

    “单位月初事少，我早走一会。”

    王新梅的爱人搬了个塑料凳请唐佳玉坐，王新梅赶紧解释了句，“塑料凳是新买的，不是医院里的。”她知道唐佳玉有小洁癖，怕她嫌弃医院的东西。

    王新梅的爱人借顾出去，让她们俩个聊，唐佳玉问；“这间病房就住你一个人吗？”唐佳玉环视病房，并排摆着四张床。

    “患者都是本市的，打吊瓶，点完就回去了。”王新梅道。

    唐佳玉注意到王新梅很虚弱，问；“听你爱人说你晚上休息不好，别想太多，不利于你身体恢复。”

    王新梅轻叹一声，小声道；“佳玉，你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婆婆有事没事拿话敲打我，开口命苦没福气抱孙子，闭口自己儿子可怜，这辈子没有一儿半女，你说我听了心里能好受吗？”

    王新梅的婆婆是打着不想让儿子小夫妻过下去，唐佳玉理解她的难处，劝慰道；“你们俩过日子，你爱人对你好就行，你们俩感情好，你婆婆她说什么，你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别当回事，时间长了，她觉得分不开你们，就断了念头，放手不管了。”

    王新梅哼了声，“她还能放手？开始还顾忌点脸面，越来越过分，就差没直接指着我鼻子叫我跟她儿子离婚，现在她是顾忌她儿子不想离婚，依着她自己，早就恨不得把我赶出家门。”

    人情冷漠，王新梅没病时，婆媳关系很好，这一病了，就看出人性的自私。

    王新梅悠悠地道；“佳玉，这些天，我一直考虑离婚。”

    唐佳玉吓了一跳，难道夫妻只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中国人劝和不劝离，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遂劝解，“你病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么伤感情的话，让你爱人听见多难过。”

    “佳玉，我不想拖累他，现在我们年轻感情好，将来他会后悔，我身体不好，班都不能上，家里一切开销都指望他，我婆婆心疼儿子，把气都撒在我身上，我吃不消，憋在心里，又不能跟他说，怕他受夹板气。”王新梅目光渐渐坚定，“我想好了，佳玉，离婚，放了他，也放过自己。”

    唐佳玉有心劝，怕王新梅长期在婆婆阴影下生活，身体真搞垮了，那日子更难过。

    唐佳玉问；“离婚的话，你跟他提过吗？”

    王新梅道：“提过两次，他不答应。”

    一边是妈一边是媳妇，这个男人慢慢累了，还不如就此分手，彼此留下一份美好。

    俩人正说着，病房门开了，王新梅的婆婆提着个保温桶进来，不知是她脸色冷若冰霜，还是外头天冷带进来凉气，唐佳玉觉得病房温度降了几度。

    她婆婆扯了扯嘴角，敷衍地问了句，“小唐来了。”

    唐佳玉赶紧站起身，“伯母，您坐下歇一会。”

    她婆婆咳声，“我哪有那个好命歇着。”

    唐佳玉看王新梅垂眸，小声道；“妈，晚饭您不用送了，大冷天来回跑。”

    “我不送，你吃啥？”她婆婆挑眉道。

    “医院食堂什么吃的都有，随便买点吃。”王新梅估计是不愿意听她婆婆闲言碎语。

    “你说得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儿子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天天买着吃，家里日子还怎么过。”她婆婆明显不满，借题发挥。

    唐佳玉赶紧道：“伯母，小梅是好心，您儿媳是心疼您，怕您来回跑累。”

    她婆婆看唐佳玉在，不好多说什么，把上顿空饭盒装上，提着走了。

    她婆婆一走，关上病房门，王新梅冷笑，“看见没有，这是有外人在，还算对我客气，没有你，她那张脸都没法看，像挂了一层霜，寒到人心里，，这几天都是我妈给我送饭，就这两天冷，我妈腰疼病犯了，没来，让我婆婆照顾两天，我婆婆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怨气可大了。”

    唐佳玉物伤其类，不觉心酸，自己何尝不是烦恼多多，女人不能生孩子，像犯了天大的罪过。

    王新梅爱人回来，唐佳玉告辞，王新梅的爱人送她出病房，唐佳玉催他回去照顾王新梅，王新梅的爱人欲言又止，再三道谢，“小唐，你以后若有空多陪陪她，我知道我妈有时说话很过分，让小梅受委屈，老人吗，有什么办法？”

    王新梅的爱人看样子很无奈，唐佳玉暗想，王新梅离婚的想法也许是正确的，婆媳关系永远摆不平。

    王新梅的爱人在医院科室走廊尽头止步，看着唐佳玉拐弯。

    唐佳玉鼻子灵敏，闻到医院走廊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她加快脚步，经过医院妇产科走廊，正巧妇产科医生办公室走出一个中年女大夫，唐佳玉认识，这是给自己做流产手术的女医生，这位女医生医德很高，曾劝她不要轻易放弃胎儿，等等看，后来实在留不住，才给她做了流产手术。

    唐佳玉笑着问候，“赵大夫好！”

    “唐佳玉，我记得你。”赵大夫和蔼地道。

    唐佳玉上次做流产手术，手术后心情很糟，没顾上说感谢的话，这次遇见，像赵大夫再三表示谢意。

    妇产科的患者多，赵大夫工作很忙，寒暄几句，二人朝不同方向走了，唐佳玉刚走出几步，赵大夫在背后喊了声，“唐佳玉。”

    唐佳玉回头，快步走回去，微笑道；“赵大夫，还有事吗？”

    “你看我这脑子，刚才忘了，我想告诉你，我一个医科大学的同学，她们医院从美国请了个妇产科权威专家来医院临床指导，哪位妇产科权威的美国医生擅长治疗不育不孕症，他是我们中国人，很早去美国，擅长中西医结合，治疗不孕不育症，我想你只是不容易怀孕，不是没有一点希望，你可以去试一试，让他好好检查检查，这是次机会，我把医院地址告诉你，你去直接找我同学，她会帮你联系。”

    唐佳玉千恩万谢，赵大夫真是个尽职的好大夫，做母亲是她的梦想，有一分可能，她也要争取，如果方子默最终选择了她，她如愿以偿有了孩子，相夫教子，她一定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唐佳玉走出医院，抬头，天空蔚蓝，心情无比舒畅，这是一大好消息，她抱很大希望，她愿意给方子默生孩子，如果可能生两个，一儿一女。

    赵大夫告诉她的医院地址在b市，毗邻西市，她正巧要去西市办事，顺道过去。

    唐佳玉早订下西市机票，估计用一天的时间能处理完卖房善后的事宜。

    次日，她乘早晨的飞机，赶在中午前到了西市，打车去房产交易所，早已跟买主沟通好了，买主在交易大厅等她。

    唐佳玉到产房交易大厅时，一眼看见高老师陪着买房的一对夫妻，高老师看见她，热情地迎上前，用浓重的地方口音道：“小唐，你好准时。”

    唐佳玉报以微笑，“谢谢高老师，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你看小唐，你跟我是邻居，还客气什么。”

    唐佳玉跟那对夫妻打了招呼，卖房钱款已到账，房本过一周下来，唐佳玉跟那对夫妻跑了趟物业、水电煤气公司。

    一应办完，已下午三点多钟，跟那对夫妻分手后，唐佳玉想表达一下对高老师的谢意，执意请高老师吃饭，高老师推辞不过，唐佳玉挑了一家本地高档大饭店，这家饭店名厨，菜肴极有特色。

    两人用餐上二楼，高老师四处看看，小声道；“小唐，这么高规格的饭店吃一顿饭一千大几百的，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趁着还没点菜，走吧！

    唐佳玉率先进电梯，“不常吃，吃这一顿，吃不穷。”无奈高老师只好跟上。

    服务生找了一张桌子，俩人对面软椅上坐下，唐佳玉看菜谱，点了八道菜，既然请高老师，说好是谢人家，不能太小气了，这顿饭钱跟卖房多赚的钱比，是九牛一毛。

    高老师拦住，“够了，够吃了。”

    服务生下去，高老师埋怨，“小唐，太浪费了，两个人要吃八个菜，撑破肚皮也吃不掉。”

    唐佳玉低头暗笑，柔声道；“吃不完打包。”这样说是为了迎合高老师的节俭作风。

    唐佳玉又点了一瓶红酒，一道道菜上来，高老师不由肉疼，“小唐，这菜中看不中吃，这么大个的盘子，菜就一个盘底，搞这些花样，纯粹是坑钱。”

    唐佳玉瞅瞅四周，环境幽静雅致，遂心情极好，道；“这种讲究的大饭店，重点不在吃，关键是环境好。”

    一般小饭店两个人七八十块钱搞定，这顿饭华而不实，她心意到了，吃不吃的不重要。

    高老师特意问了下服务生，这瓶红酒的价钱，听服务生说要几百元，高老师咋舌，席间不免多喝几杯，怕剩下白糟蹋了。

    唐佳玉说一些感谢的客套话，高老师喝高了，话比平常多起来，

    说起他家里的事，“小唐，开始我妻子走的那两年，我一个人生活，年节特别孤单，我一个买瓶酒，把自己灌醉，喝醉了，倒头就睡，就什么都不想了，上次我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有个女儿，三岁时就被她妈带去国外，几年见不着女儿，有时视频看她长高了，我心里难受。”

    唐佳玉耐心地听他诉说，极少插言，高老师是个良善之人，心里苦，让他借着酒劲往外倒到，心里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