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five从零开始
第三十七章
人的一生有各个不同的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路要走。徐依怀向来认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陪伴者,抹茶陪伴她走过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时期。这几个春秋有欢笑、有悲伤、有迷惘,更有希望,她渐渐成长,而抹茶亦走完了它的一生。
抹茶的后事是秦征帮忙处理的,当他将那小小的骨灰盒交给徐依怀的时候,徐依怀虽然鼻子发酸,但由始至终都没有掉眼泪。
秦征原本打算将抹茶的骨灰葬在面海的山坡上,徐依怀想了想,最后决定把抹茶的骨灰洒到海里。
对于徐依怀的要求,秦征只要能办到的都会无条件答应。他知道徐依怀怕水,倒是有几分担忧,出发前一晚特地打电话向祝潼请示。祝潼告诉他没问题的,他才稍稍放心。
他们出海那天风和日丽,徐依怀由始至终都很平静。秦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而她却觉得秦征有点神经质,于是对他说:“相信我,我不会跳海的。”
秦征完全没想到她会开玩笑,一时间真的啼笑皆非。他不轻不重地往她脑门上敲了一记:“真不会才好,不然我怎么跟你表姐交代。”
徐依怀只是笑笑。其实她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脆弱,六年前那场海啸让她变得坚强了很多,起码抹茶离开,她可以坦然地接受。在生死面前,人类真的十分渺小,我们不能改变现实,却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才不会辜负这大好年华。
金黄的阳光将湛蓝的海水照得波光粼粼的,抹茶的骨灰洒落在海面上,瞬间就消失无踪。徐依怀站在甲板上,久久不动。在这片美丽的大海,抹茶曾经陪她看过那场最美的夕照,欣赏过那片最艳丽的落霞,也见证过她最任性、最放肆的时刻。
然而今天,徐依怀便把抹茶和那个终该清醒的美梦都安置在这天高海阔中。从明日起,一切就重新开始了。
傍晚时分才回航,他们回到市区已经天黑了。秦征问她:“想吃什么?”
徐依怀说:“随便吧。”
秦征抽空看了她一眼,接着拐弯往回走,载着她回了秦宅。
秦老太太早已听闻抹茶被撞的事情,当秦征带着徐依怀回来时,她便拍着徐依怀的手背,一脸心疼地说:“好孩子,别太伤心。你看看你呀,下巴都尖下去了。”
徐依怀轻轻地点头:“我知道了。”
秦老太太又说:“老麦家的桃花上个月才生了一窝狗崽子,我让小征带你去领一只回来好不好?”
“不了。”徐依怀拒绝。最近她都不太想接触小动物,而宠物诊疗中心那边,她也请了两个月的长假。虽说她已经接受了抹茶离开的事实,但仍然需要一段时间过度与平复的,因此她还没有养新宠物的打算。
秦征大概猜到徐依怀的想法,他也说:“这事不着急。”
在餐桌上,秦老太太一个劲地给徐依怀夹菜,她笑眯眯地说:“怀怀,多吃点。”
徐依怀全部接下,然后默默地吃下去。
秦征开玩笑,他说:“姥姥,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您这是囤猪卖个好价钱呢。”
秦老太太略带责备地看了秦征一眼,状似无意地说:“你怎么说自己的媳妇儿是猪呢?”
埋头吃饭的徐依怀差点被噎着,她抬起头来,恰好对上秦征那毫无波澜的眼睛。
秦征表面上平静,但内心倒是风起云涌的。他收回视线,给自家姥姥夹了一筷子的菜,随后很有技巧地转移了话题。
徐依怀难得来一回,秦老太太自然留她在这边住一晚。她本来没打算答应,但想到下周就要离开琼京,想必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跟秦老奶奶见面了,于是就说了声“好”。
徐依怀不走,秦征也留下来。
上了年纪,秦老太太刚吃完晚饭就回了房间休息。徐依怀坐在床边陪她说了一会儿的话,她便觉得体力不支,连说话也不怎么有气力。
眼见秦老太太哈欠连连,徐依怀替老人家掖好丝被,催促她快点睡觉。等秦老太太安然睡下,徐依怀才到院子里散步。
中秋过后,月影散落院间,仍然是一片好风光。在院子的深处,有一座小小的狗屋,那是很多年前,秦征替抹茶搭建的。徐依怀还记得,当时抹茶就是小小的一坨,因为没有安全感,它特别喜欢缩在狗屋的深处。秦征总喜欢跟它恶作剧,每次都想法设法地将它赶出来,有回还被咬了。
正当徐依怀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将她拉回现实。庭院幽深,她回头亦只看见一团高大的人影。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秦征一只手拿着一罐冰冻的啤酒,另一只手将蹲在狗屋前的徐依怀拉起来。
“没事做,出来走走。”徐依怀说。
秦征坐到摇椅上,他给徐依怀腾出一半的位置,接着对她说:“陪我坐坐吧。”
徐依怀坐了过去,晚风袭来,沁人心脾的花香飘入鼻端,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将易拉环掀起,秦征灌了几口啤酒,心情同样变得舒畅,抬头看了眼那轮缺月,他问徐依怀:“怀怀,你想过将来的事情吗?”
“为什么问这些?”徐依怀茫然地看着他。
“我都叫了你好几年的媳妇儿了,突然很想知道你的想法。”秦征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问。
“秦叔他们又给你施压了?”徐依怀一脸轻松地说,想起秦奶奶在餐桌上说的话,她又笑话他,“你家姥姥应该是最用力的一个吧?”
提及这个话题,每次他们都是笑笑说说地扯过去。然而今晚,秦征却一反常态,他表情严肃:“我是认真的。”
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借着朦胧的月色,徐依怀看着他的脸,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秦征开口,他说:“怀怀,以后我们一起过吧。”
徐依怀傻愣愣地坐着,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这算什么?表白吗?”
“不,我在求婚。”秦征回答。
“你开什么玩笑!”徐依怀万分讶异,连声音都变调了。
“我们都这么熟了,就直接求婚吧,难道还需要说什么情情爱爱吗?”话毕,秦征又灌了一口啤酒。
跟秦征相处了二十多年,徐依怀几乎没有想象过,嫁给他会是怎么的光景。从小到大,他是她的哥哥,他是她的朋友,而更多的时候,他倒是像她的家长,为自己排忧解难。若秦征的角色突然转化为自己的终身伴侣,她真觉得别扭:“我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秦征说:“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这不意味着我们合得来吗?”
徐依怀用手背探了探秦征的体温,她喃喃地说:“你是不是发烧了呀?”
“我清醒得很。”秦征一把将她的手腕钳住,“徐依怀我告诉你,那句媳妇儿,我不想白叫了。”
其实今晚跟秦征对望以后,徐依怀就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但没有深思。如今被他的目光灼灼盯着,她终于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她有点慌乱,眼神亦开始闪闪躲躲。
她的沉默让秦征烦躁,稳住情绪后,他才缓着语气问:“你这反应算是什么意思?”
徐依怀说:“我不爱你,也不想跟你结婚。”
秦征眯了眯眼:“因为江誉行?”
徐依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夺过秦征手里的啤酒,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秦征,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下周就要去铜川了。”
“铜川?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秦征不解。
“我去看看呀。”徐依怀回答,“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谁跟你一起去?”秦征问。
“我自己。”徐依怀如实说。
“不行。”秦征反对,“太危险了。”
“潼姐可没说不行,而且她连机票都帮我订了。”徐依怀看向他,眼睛笑得弯弯的。
秦征眼角抽了抽,好半晌都没说话。
徐依怀将余下那点啤酒全部喝完,她对秦征说:“你将会很久都见不着我了。当我回来的时候,我肯定会忘掉你今晚说过的话,你也忘掉好不好?”
秦征没有答腔。
徐依怀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干嘛不回答?”
秦征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但很快,她又十分无赖地缠了上来。他向来了解她那点小招数,于是干脆无视她。
他的冷淡让徐依怀不安,尽管不想毁掉他们之间这段难得的情谊,但是她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勉强地答应秦征。她可怜巴巴地问他:“你是不是以后都不理我了?”
秦征受不了她那眼神,他硬邦邦地回答:“我才没有这么幼稚。”
徐依怀悄悄地松了口气,她问:“我出发那天,你送我去机场好不好?”
“不好。”秦征高冷地回答。
“小气鬼!”徐依怀低声叽咕。
秦征酸溜溜地说:“让江誉行送你呗。”
徐依怀强调:“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和潼姐而已。”
秦征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那我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