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你到现在还在怜香惜玉

    殷永希离开以后,孔令凯觉得这屋子太大了。

    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殷永希的影子。一想到殷永希临走时的那个背影，孔令凯痛苦得心尖上都在发抖。他只有强迫自己不去想，白天有工作还好，一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回忆就像疯狂的潮水一样席卷过来，他被那些甜蜜的、心酸的往事弄得痛不欲生。

    他觉得这床一个人睡也太大了。以前只要一沾枕头就一觉睡到大天亮，现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也睡不着,他睡不着就给殷永希打电话，可是无一例外是关机。他给殷永希发各种短信,她一条也没有回复。他绝望的时候甚至自暴自弃地想，为什么自己不去死？为什么第二天不是世界末日？为什么他还痛苦地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三个晚上睡不着觉之后,他开始爬起来找酒喝。家里的小酒柜里装满了别人送的各式各样的酒,他随手拿了一瓶，喝完了之后，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红的就上班去了。

    殷永希走后他就一句话也不跟孔老太太说了，连妈都不肯再叫一声，早上起床洗漱之后，开门就出去，“砰”地一声把孔老太太还没出口的各种关爱关在门后；晚上加班到一两点才回来，看见孔老太太等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进去睡觉了。他现在根本不愿意看见孔老太太，有时候听见她开口说话，他心里的无名火就要熊熊燃烧，然后就要暴跳如雷。几次发作之后，孔老太太终于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了，一看见他脸色阴沉立刻闭嘴。孔令凯恨她，把她当空气一样，殷永希已经走了，他现在无所顾忌，索性破罐子破摔。

    孔老太太抱怨他天天喝酒不顾身体，孔令凯望着她一开一合的嘴，半天才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妈，您还想要什么呢？现在我老婆也走了，家也散了，一切都如您所愿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孔老太太顿时大怒，她大声地骂着孔令凯：“是我让你老婆走的吗？是我让你的家散的吗？你听听那小贱/人说的话！她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孔令凯挥手止住她的话问：“您把希希当成晚辈了吗？”

    “我怎么没把她当晚辈？”孔老太太强词夺理地说。

    “要是您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真的关心她，爱护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口闭口都是污言秽语……”

    孔老太太急了，感觉到孔令凯就要从她身边离开似的，她大声地嚷嚷着：“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她只会挑唆你和我对着干！她不要脸，还没结婚就跟男人睡觉……”

    孔令凯嘲讽地笑了：“生不出孩子有那么重要吗？我都是个成年人了，她能挑唆我什么呢？她用得着去跟您这样一个小县城中学教师的婆婆对着干吗？还有，跟她睡觉的男人是我！是您儿子！她不要脸，她没有教养，难道您儿子又是个要脸的？有教养的？她那样的出身是我能高攀的吗？只能说，她这辈子错就错在认识了我，是我让她落到了尘埃里。她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一切的错都是由我铸成，是我辜负了她……”

    孔老太太一时语塞，孔令凯望着她，冷漠地说：“你别再跟我说希希的任何坏话了，什么不听话，什么跟你对着干，什么娇气……甚至生不出孩子之类，都是借口！你心里很清楚，殷永希没有任何不好，相反，是您儿子配不上她！你故意地侮辱她，折磨她，因为你见不得她好！无论是谁来做您的儿媳妇，你都不会满意的，因为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爸爸当年宁愿净/身出户也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了！因为，任何人和您待在一起时间长了都会想发疯！”

    孔老太太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孔令凯喃喃地说道：“要是我不那么听您的话，不那么想做一个孝顺儿子，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现在才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利用了她对我的爱，一次又一次罔顾她的需求，是我伤害了她……是我允许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她不会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了……要是时光能倒流，我但愿，从一开始就不是您的儿子，哪怕就像您时常骂我的那样，在我一生下来就把我掐死，也比现在这样强过百倍……”

    他说完，看着孔老太太，她正震惊地看着他，他又悲哀地一笑：“您放心，时光不能倒流了，您没有把我掐死，我也永远是您的儿子了，谁也抢不走了！就让我们母子俩一起度过下半生吧！我不配得到幸福，您也是。所以，别怪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怨恨您吧。如果没有了怨恨，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说完，拿了车钥匙上班去了，没有看到身后孔老太太眼前突然发黑看不清东西的惊恐。

    孔老太太镇定了几秒钟又恢复了正常，她松了一口气，看看孔令凯已经走远了，叹了一口气去收拾他房间里一地的空酒瓶。正当她起身的时候，突然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发麻，鼻子里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带着一股血腥味。她用手擦了一下，发现真的是血。

    孔老太太慢慢地往卫生间走去，嘴里嘟囔着：“真倒霉，怎么好好地流鼻血了？”说着说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大舌头，吐字也不太清晰了，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她又走过去拿起电话，发现是孔令旋打来的，她定了定神，问孔令旋有什么事。

    孔令旋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妈，令凯在不在？你让令凯听电话？”

    孔老太太慢慢地说了一句“不在”，然后又问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孔令旋在电话的那头哭着说：“妈，呜呜，我不想活了！陈茂平在外头有人了！呜呜呜呜……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妈，你让令凯听电话！我要让他替我去揍死陈茂平和他那野种……妈！妈！你在听吗？妈……”

    孔老太太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一头栽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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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令凯走进公司的时候，蓝妙雪正在地下停车场等着他。

    孔令凯拿着钥匙准备进电梯，蓝妙雪伸手拦住了他，语气不善地问：“你还准备躲着我多久？”

    孔令凯语气冰冷地说：“别浪费心机了，做你该做的事吧！如果再这样，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我，我有我的生活，希望你不要再打扰！”

    蓝妙雪说：“我一直都渴望有一个温暖而安稳的家庭。这是我一直都没有的，我很渴望，我希望两个人可以永远相爱。难道这也有错吗？”

    孔令凯没有回头，语气依旧冰冷：“你没有错，只不过你选错了人。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经结婚了，我深爱我的妻子。我们不可能发展出超出同事关系的感情来。”

    “你深爱你的妻子？”蓝妙雪的语气像听一个大笑话：“你深爱你的妻子会跟我不停地抱怨她不懂事，任性，刁蛮，不理解你？你和一个不是你妻子的女人频繁联系，真的只是单纯的好朋友吗？别欺骗自己了！公司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只是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彼此喜欢对方！就算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爱情，那后来呢？你对我没有好感吗？你不喜欢我吗？孔令凯，你真虚伪！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没有！”孔令凯矢口否认：“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但是我承认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我给了你不该有的幻想。是我太愚蠢，不懂得再完美的女人一旦爱了，也像个小孩子一样，会吵闹，会嫉妒，会猜忌，会任性……我把这些都当成了负担，当成了急于向人倾吐发泄的理由……是我太自私，不懂得珍惜……现在，我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作为最后的赔偿，我今天就去递交辞呈。以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吧！”

    蓝妙雪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看着孔令凯说：“我和你究竟会走到何种境地，我不知道。但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你第一次在微博上回复我的评论，我对自己说，这是友情。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帮我，你经常和我在msn上聊天，接受了我送给你的礼物……这些严重地造成了我思维的混乱……开始的时候我很淡定，现在的我却不知道何去何从……我不想喜欢你，可是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就觉得既心酸又甜蜜。这种感觉如同毒品，我抗拒不了……我不怕受伤，怕的是你踌躇不前……”

    孔令凯有丝触动，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他想起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的殷永希，顿时觉得已经生无可恋。蓝妙雪边哭边偷眼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冰冷，心里立刻警铃大作，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孔令凯就制止住了她：“你走吧。回去吧。擦干眼泪，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他说完按下了电梯。

    “为什么不可能？”蓝妙雪在他身后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你是舍不得你老婆那个有权有势的娘家吗？我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也有！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肯接受我……”

    孔令凯没再说什么，走进了电梯，按下自己的楼层，然后拨开蓝妙雪拦住门的手，按下了关门键。在门合上的一刹那，孔令凯清楚地看到了蓝妙雪眼中的恨意。

    孔令凯向人力资源总监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物品。十分钟后辞职信被转到了总裁那里，孔令凯接到了来自顶层的电话。

    他将自己的所有私人物品收拾到一个纸箱子里，然后去了顶层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总裁正在接电话，他用眼神示意孔令凯进来。挂了电话他就问孔令凯：“为什么辞职？”

    孔令凯难堪地涨红了脸。他是总裁亲自招进来的；又是总裁力排众议，让他在所有中层中第一个享有配股的权利；总裁还经常会安排由他陪同去见重要客户；还见过殷永希——他对殷永希赞不绝口，认为她有旺夫之福相。在个人发展的问题上，孔令凯从总裁那里获益良多。总裁对他不只是有知遇之恩，更有良师益友的情谊在内。

    总裁看他难堪的样子，了然地点点头：“你不用太自责，套一句成龙大哥的话，你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安抚好你的妻子，别让后院失火就行了。你去休个年假，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再来上班。蓝妙雪那里会由公司负责处理。”

    孔令凯吃惊地抬起头：“不用了！”他说道：“是我自己想辞职，跟她没有关系！”

    总裁冷漠地说：“如果没有她，你会辞职吗？”

    孔令凯语塞。

    总裁见状，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不要冲动，有什么事要多听听过来人的经验！”

    孔令凯很清楚，公司所谓的处理，就是终止合同，辞退蓝妙雪。相比对公司的贡献，蓝妙雪只能是被牺牲的那个。

    “这件事是我的错，跟她没有关系！要承担责任也该由我来承担！她一个女孩子了，又是外地人，又不好找工作……”孔令凯道。

    “你到现在还在怜香惜玉！优柔寡断！”总裁恨铁不成钢地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怪不得你现在家里公司的事处理得一团糟！我给你两个星期的假，你再去休个年假，凑一个月时间的假，把你老婆哄回来！公司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这辞职报告我不批！拿回去用碎纸机碎了！现在就去人力资源那里填休假单！快去！”

    孔令凯被他轰出了办公室，他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下楼了，听到身后总裁在给人力资源处打电话，让他们结算蓝妙雪的工资和补偿金。除了n＋1的规定赔偿额之外，另外再给她多追加三个月的工资。然后今天就中止她的合同。

    孔令凯听得心中不安，想起总裁对他的训斥，知道这已经是总裁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之所以总裁还愿意赔偿，是因为孔令凯还有公司值得挽留的价值。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总裁的耐性磨光，无论对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何况，现在这样做未尝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个人中间总要走掉一个，既然总裁已经下了决定，那就只能是蓝妙雪。

    蓝妙雪这样姿态难看地纠缠不休，想上位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孔令凯就算跟殷永希离婚一百次，也不可能去娶这么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孔令凯非常清楚，蓝妙雪跟自己在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就因为是同一种人，他和蓝妙雪也许会谈得来，也许会有暧昧，但永远不会有婚姻。孔令凯的婚姻永远只能属于殷永希，他爱的就是殷永希那种近乎极端的纯洁和带点傻气的天真。每个魔鬼都想娶天使。孔令凯就是这样。

    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无心再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