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之路（上）

    说干就干，今天正值周末，陈果本来也想去山上帮张红秀收菜干活的。但毕竟自己身体年龄只有六岁，还是留在家带小家伙比较实在，为老妈解决后顾之忧。

    陈果今天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连带得小家伙都较之往常的欢乐好动。

    张红秀一直忙到大半夜，陈果本来是想陪她的，结果面对的是张红秀对小孩子吃饭睡觉毫无商量的“不”字。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床，心里不免嘀咕：要是老妈在以后的事业上也表现得这么果断“独裁”就好了，还有，这床也太高了点！

    第二天正好逢场，现在包括以后的农村乡镇，集市都不是每天都有的，分单双日进行，一般是双日逢场。

    母女三人起了个早，昨天张红秀抽空跟隔壁的刘大娘说好了，今天要去赶集，托她帮忙照看一下陈荻。好在陈荻不像别家小孩子那样，大人走哪儿都要粘上去。陈果前世的时候不清楚，重生之后对这个妹妹孩童的样子观察得比较细致，觉着，这才不是正常小孩好吧。她也是托了两世为人的福，才能在某些事上表现得相当淡定！而这个屁大点的妹纸，才是传说中的“早熟”吧，陈果要不是见过陈荻长大的样子，几乎以为陈荻得了自闭症！

    张红秀把陈荻送到刘家大婶家，正好见到刘大婶出门倒水。“刘大娘，我们家陈荻就麻烦你了。大娘有没有要买的东西，我顺道给带回来。”虽然陈荻平时都很乖巧，但让别人给看孩子，张红秀脸皮薄，还觉得很不好意，总想着这个人情能还还是还的好。

    “哪里的事，现在家里山上都没什么要忙的，你放心赶集去。”说着往陈荻招了招手道：“来，小哥哥今天也在家，跟小哥哥玩。”刘大娘说的小哥哥其实是比陈荻大一岁的孙子，父母都在县城，偶尔父母忙的时候就把他送回老家让老两口照看。

    “刘好，昨天妈妈就说了今天来刘家，刘可比妈妈会照顾人了，上次小哥哥还说不想回家呢。”用陈果的话讲，陈荻这小人看起来挺自闭的，关键时刻，总是嘴甜无比又狗腿得可以。三两句把老人家欢喜得只剩没把她改了户籍登在自家门下了，所以乡里乡亲的从小就喜欢她。

    陈荻说完，不忘回头跟张红秀和陈果挥手再见。没有哭闹，这不是陈荻的风格，她只闷闷的说了句：“妈妈早点回来。”就默默的进刘家大门了。陈果不知怎的，觉得眼前明明就小小的身子，这一转身，颇有点传说中的“背影”的感觉。

    “咦，陈果也去吗？那么远，要不也在刘家等妈妈？”刘大娘看着陈果担忧的问道，她们这个村算是乡镇数十个村里最偏僻的了，刚好处在两个热闹集市最中间，偏是离那个远，离这个不近的。所以，条件也相对落后。

    陈果谢过老人，拉着张红秀的手，向老人道：“我都读小学了，学校也很远的，早就不怕走远路了。”

    就这样，母女俩满载希望的上路了。一路上都在想同一个人，陈荻。

    张红秀是酸楚，要是婆婆那儿可以照看一下陈荻，也不用麻烦外人。可昨天去找她婆婆贾春花的时候，老人板着脸说明天有事。她想想也算了，刚生陈荻那会儿，本忙不过来，自己在月子里，连吃个饭都要自己动手，后来她去山上干活，两个孩子也带不过来，就把陈果托给婆婆照看，结果她收工回家经过婆婆家想接孩子的时候，听到孩子哭得声嘶力竭的。赶紧扔了手中的农具，冲进里屋，发现女儿被卡在床跟墙的缝隙中。当时她只觉得自己身子都在发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气的还是吓的。

    张红秀这里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而在陈果那里则是：陈荻不会也是重生回来的吧，小小年纪怎么还玩起“忧郁路线”了，瞧瞧刚刚那个萧索的背影。照陈果前世的经验，这种人一般都适合当艺术家，走文艺路线！

    一般徒步赶集的走一两段大路就抄小道，陈果母女两个小时候就到了“幸福街”上。此时已是八点过，街上已是热闹非凡了。这看着人群，张红秀开始犯难了，你让她卖**蛋卖菜卖水果，她都知道往哪儿去，可是让她卖调制好的速食时蔬和辣酱，她倒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陈果大概看出了张红秀一筹莫展的心思，拉着张红秀就往印象中前世卖干杂货的地方去。

    张红秀不知所以然，跟着陈果，心想：做生意的主意是陈果出的。看她最近读书、照看陈荻、做家务都是靠得住的，这卖东西她肯定也是得着门道的。

    等到了印象中的地方，陈果愣了！因为眼前本就是一个菜市！两边道都是卖自己蔬菜的农民朋友们。她忘记了，现在是九四年，这个时候，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正在探索与发现中曲折前进。在这个内陆小乡镇的集市上，是还没有尝到中央分税制之后的福利。想了那么多宏观的东西，回到微观世界的陈果再次无力。人小家贫不能创业就算了，好不容易动员了张红秀，难不成要胎儿死在出世的路上！

    陈果神色从容的抬头看着张红秀，她担心从张红秀眼中看出挫败感，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张红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脸。张红秀虽然一开始是被陈果鼓动的，自己也是比较柔弱干不成事的子，但她有个优点，就是千方百计为了孩子。她想，陈果这么想做一件事还是第一次，作为母亲，自己有义务陪她走到底。有的时候，笨蛋比聪明人优秀，他们认定的事情，就是不问缘由直走下去。

    陈果不知道张红秀想的，当她看到张红秀温暖的目光，却是暗在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创业嘛，只要是非特权阶级，谁不是走破了万里路，吃过了千里苦的。

    眼下看起来有点困难，也怪自己当时考虑不周，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出其不意定有获，结果来了个出其不意必自毙！看着张红秀背着二十多斤的东西，九月秋老虎，挤在人流里不得不说是一件颇痛苦的事。陈果选中了几家在集市上算得上规模的餐馆，这个时候赶集的人已经很多了。好容易母女俩进到一家规模中等的中餐馆，里面一片嘈杂。

    这个时间，除非你吃饭，要不然是没人理你的。于是这个战略暂时搁浅，只好转战卖小吃多的地方。在一家露天小早点摊隔壁摆好东西，母女才暂时安顿下来，坐下时都松了一口气。

    来来往往的赶集的人对这摆摊的两母女都是投去好奇的目光，但商品却是无人问津。有人想：这种配饭的小菜，谁家没有？有人疑：就这样的下饭菜也有人买？有人笑：这年头真是做生意的好时候了，什么都有人卖！

    ……

    陈果觉得，前世里卖的那些包装的榨菜，笋丝的，谁家不会做，但是会去自己做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不还是买的超市里速食的。所以，这个生意可大可小，端看你愿不愿意花心思去做！

    她相信并且深信，这条路对目前的她们来说是成本最低最容易走出去的一条路，等前期成功了再筹划下一步。可是为什么这些大叔大婶的都是只看不问啊~眼瞅着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看张红秀端坐着踌躇等人上门的样子，陈果再次决定豁出脸皮去：“快来看快来买哟，独家特制的竹笋、高笋、黄瓜等当季蔬菜。味道甘甜回味无穷，实乃居家旅行，配酒下饭之良品。”一声声叫卖层出不穷，多亏了前世的电视购物频道！

    这一吆喝，不可不畏出人意表。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看似文文静静，这样的叫卖声倒是别有一番灵动之味。中国人有这点好，爱热闹更爱看热闹。陈果这一吆喝，往来围观的倒是三三两两多了起来。

    张红秀在陈果的叫卖声中先是震惊，接着是有点无措，最后是释然。做生意，要的就是豁得出去面子，荷包充实了，你才有里子。

    “快来看一看瞧一瞧，自家特制时蔬，便宜卫生嘞~”陈果不遗余力德推销，张红秀也逐渐放开胆子，跟着陈果给上前看的人解说。

    看的人不少，可是买的人没有，正当母女俩着急之际，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中年男子上前问道：“大姐，你这菜跟自己家做出来的有什么差别吗？”张红秀本不善交际，陈果见势立马搭上：“这看起来好似跟普通人家的拌菜差不多，但制作过程是自家独门秘方，不便道出。我们家的这个菜特色在其味道和口感上，吃起来爽脆可口。”说着掏出出门时带好的筷子，递给中年人：“不信您自己尝尝，买不买不要紧，就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中年人也不客气，夹了一片竹笋，细细品味起来。果然与众不同，除了口感干脆可口外，你能吃到竹笋在味蕾上细腻滑过的清甜。这样的菜，呈给普通大众可能充其量就是一道味道上等的小菜，但加以包装，也可呈上大雅之堂。他这次到乡下小镇找的就是这些与众不同的民间小吃，心下有了主意，人倒越发淡定起来。

    “你家的这个菜倒是不错，就是卖相上比之我想要的差了点。”

    陈果一听，嘿，有门儿。说什么卖相差，商人谈生意的时候这些弯弯绕饶她还是明白的。“叔叔，您看，这菜是我们做好了拿出来卖的，但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又没有什么保鲜措施，这卖相上肯定达不到闪闪发亮的效果。如果是现做现卖，我保证那肯定是入得了您的法眼的。”

    中年人看旁边的妇人一直没怎么说话，都是这个小孩子在招呼，心底本来就觉得奇怪，现听这小孩说得头头是道的，更是一番欣赏。同时也有一种感慨，这农村孩子还真是早当家啊。

    中年人想着这次出来一趟，前后找了也有半个月了，酒店里面大的菜品足够，就是这种开胃小菜，遇到老一点的顾客，总是挑三拣四的。

    “小姑娘，这样吧，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因为我需要的就是现炒现卖，但是请你们去我那儿也的确有点难度。”

    “那您的意思是？”陈果一听就觉得中年人话里有话。

    “我也不跟你们绕圈子，就是想买下你们做这道菜得技术。当然，价钱肯定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跟一对妇孺谈生意是他到目前都未尝试过的，而主要对手貌似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虽然商人逐利，但这个时候的商人都还是很公道的。

    潜意识里陈果觉得不可行，她还要靠这个发家致富呢，一下被人买断了制作工艺，那不是只顾眼前，舍本逐末了么。而且虽然张红秀说说这是她家一直传下来的做菜的法子，农村人，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农村人，对知识产权都没什么意识。再怎么说也是张红秀的东西，不是见钱就可以眼开的。

    中年人看陈果单手托着腮帮子，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思考利弊的样子。觉得这小女孩有点意思，但看她神色凝重，心想可能自己还给出的条件不够吸引人。正准备开口报出自己能给出的价位时，只听得小女孩让他等一等，说完拉着一旁的妇人走开几步开始说话。

    这边陈果对张红秀明确表达，如果这次把做菜的技术卖给人家了，当然，价钱足够让她们现在这个家奔小康，但是，往后张红秀都不能再把这菜用于商业用途了。

    张红秀本来沉浸在有了买家的喜庆中，一听陈果的分析，顿时也有了犹豫。想到以后这菜品再不是她独有的，虽然平时觉得没什么，但真到了要割舍的时候，心底无端有些伤感。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张红秀下意识的就去看陈果。

    陈果一看张红秀的眼神，就知道老妈是不怎么同意的。心底也有了主意，中年人一看母女的表情就知道估计谈话遭遇瓶颈了。但没想到的是她们会放弃即将得到的优厚利益。

    “叔叔，我妈妈说了，她舍不得这门手艺。不过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谢谢您对我妈妈手艺的肯定。对不起了。”说完陈果诚恳的向中年人敬了个礼。这是她前世看日剧韩剧学到的，不管如何，给人礼节总是没错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中年人也只当错过了一桩好买卖，倒是对陈果印象极深。这卖东西就是这样，无人问津时都只看热闹，当有人尝试，跟着尝试的人就会自然多起来。这不，中年人遗憾的离去之后，陆陆续续也会有人上摊子前问问，也卖出去了一点。

    但离陈果的预想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真是什么都不可以想当然啊，创业之路漫漫兮。这么多菜难道要拿回去自己消费？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陈果担心这样会打击张红秀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创业热情。唉~~

    沐浴在紫外线的光和热中，陈果愁啊愁。张红秀现在坐在摆好的小摊子前，倒是表情满足，她想的是，至少卖出去了一点，也就是说，这个生意不是一点都做不得的。在她原来的视野看来，做生意不是人人都可以的，至少觉得自己就不是这个料，自己就只适合在家种地养猪相夫教子。

    小小的客流成了张红秀灰暗生活中的一盏明灯，虽不足以照亮四方田地，但她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诸多不足才导致的，看到女儿这么卖命的叫卖和招呼顾客时那热情四溢的模样，隐隐约约中张红秀抓住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悟到而已。

    所以陈果的担心是多余的，都说了陈妈在陈果前世的眼中是有点笨笨的，殊不知，正是张红秀的这种笨，这种不转弯的格，造就了一个现代农村妇女从三从四德向成功女强人的转变。这里暂且不论。

    张红秀看陈果有点怏怏的，知道女儿可能受打击了，轻轻拍了拍陈果的头，对陈果说：“果果，妈妈再去餐馆看看，现在这么晚了，大家都挤在大街上呢。你就在这里等妈妈，好吗？”

    陈果此刻正在检讨自己的方案，张红秀的话虽然证明张红秀现在没有放弃是好事，但因为自己的想当然累得张红秀背着几十斤的东西赶路挤人不说，现在还要自己一个人去尝试。她难以想象，从来都是依靠别人的妈妈自己去争取，还是寻找客源这么困难的事情。

    陈果朝张红秀点了点头，表示听了张红秀安排。简单收拾之后张红秀再次出发，这一次没有能说会道的女儿帮腔，她只想试一试，自己也能给女儿一个榜样，也能为女儿撑起蓝天。

    到了餐馆，人流量已经少了点，进得大厅，朝着看似厨师的老板走去。

    “大哥，你现在有空吗？耽误一点你的时间。”张红秀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

    厨师正中途休息，看着一个有点腼腆却表现得勇往直前的妇女背着背篓向自己走过来，还询问自己有没有时间？“有，你有啥子事哇？”

    张红秀一听，麻利的卸下背篓，拿出里面的菜和辣酱摆在厨师靠着的方桌上。厨师疑惑的看了眼张红秀，使得张红秀顿时有想弃包而逃的感觉。但现实是不允许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力图笑容自然的向厨师展示自己商品。对，是商品，记得陈果是这样跟她解释的。

    “这是我做的一些速食小菜和炒菜用的调味辣酱，想问问大哥店里有没有需要，价格很公道实惠的。”

    厨师在知道张红秀的来历之后就表现的兴趣缺缺了，开玩笑，自家的菜还卖不完呢，怎会再买菜。摇了摇头：“你还是往别家问问吧，我这里小本生意，本用不着这些。”

    张红秀本来还想让他尝尝菜得味道再说，结果人家本不想继续谈下去，正收拾东西。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看着桌上的菜和辣酱，说是要尝尝。

    “就你嘴馋，什么都要尝，活不见你干得。”厨师抖了抖烟灰，对着年轻女人数落。

    年轻女人憋了憋嘴，嘻嘻的夹了一筷子高笋，然后狡黠的眯了眯眼睛：“嘿嘿，我就说多吃有好处不是，我看人家做的小菜就是比您老人家有手艺。”说完看着张红秀：“大姐，你这才的确是可口，怎么卖的？”

    “因为不好称重，所以都是按份卖的，3元一份。”张红秀有点局促，说了慌忙的找背篓里洗好的半斤容量的大碗来。

    年轻女人倒是爽快，掏出钱就去拿自家的碗来乘。看了看有点鄙视她的厨师，继续笑道：“您前几天不还说你炒菜用的辣酱不够么，现在市面上的那些辣酱我看还没这位大姐的好。再说每次都自己榨，中途难免有断货的时候。正巧人家还给你送货上门了，你就买了先用着呗。”

    张红秀一听喜上眉梢，立刻把视线转头那个厨师身上。

    厨师一听也才想起自己的辣酱的确是没了，今天的菜都是缩减着用的，就算自己榨，那也要好几天时间，看这辣酱成色也好。拿过年轻女人手里的筷子，沾了点辣酱，然后点了点头。

    张红秀一看，更是大喜：“大哥，你看我这辣酱怎么样？”

    “你这儿一共多少，我全要了，用得好的话以后会再买。价格上你也给实惠点，我们长期买卖的，也不是图一时生意。”说完，厨师爽利的看着张红秀。

    “既然大哥都这样说了，我给你算算，我这儿一共是20斤，算你一块五一斤，一共是三十块钱。”

    厨师一听，跟他自己去买的价格相比便宜了一两毛，但味道确实极佳的，算起来还是自己赚了，立马喜滋滋的让年轻女人给张红秀拿钱。

    回去接陈果的路上，张红秀一直揣着那三十块钱，心情是激动的。要知道，她每个月卖**蛋也才有八块钱，没想到自己制的辣椒酱也可以卖钱。

    路过有卖桃子的地方，想到在家的陈荻，决定给小家伙带点回去。陈果漫无目的的在原地等，正等得有点不耐烦德时候看张红秀喜气洋洋的出现在视野中，就知道肯定有收获。

    果然，张红秀把买卖过程跟陈果说了。陈果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老妈也是有潜力的，只要敢走出第一步那就不怕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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