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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破

      5

    正当我睡得熟呢,突然有点墙灰掉在了我的鼻子上,妈的,被一个喷嚏打醒,我决定去找罪魁祸首,住我楼上的是谁!除了小畜生还有谁!一骨碌起来后我眼睛就跟那小偷似的贼亮,浑身被无名的火气烫着了,待会一定把他从床上吊起来打一顿,然后用面粉把他闷死,接着用蛇皮袋把他裹好扔黄浦江尾巴里,直接冲入东海!

    我噔噔噔就上了楼梯,每上一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咋一股怪味儿?难道我家小畜生中毒了?!不行!得赶紧。管不得气势什么的,我门都没敲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小畜生的房间,然后——一股咸腥味扑鼻而来。若不是我看见这场景,我他妈还真以为我家被海淹过了。

    小畜生坐着。嗯。很好。法王躺着。嗯。非常好。

    光着。good。浑身汗津津的。nice。骑乘。嗯。好极了!

    连接两个人的居然又是那么耻辱的部位,齿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收得紧紧的。

    “岑望,潘落虎。你们给我穿戴整齐到楼下来。”

    我语气平静得不像自己,我的擀面杖呢!我的擀面杖呢?!我的擀面杖呢!!!整个身体完全像是被点着了似的,骨节“咯咯”直响。现在才发现我的手还是会暴青筋的……我当初咋会以为这俩人***就是走纯情路线的!?我不断地在狭隘的客厅里踱步,怎么还不下来,怎么那么慢!你们***干完了没有?!

    “哥……”

    “不要叫我哥!”

    “哥,是俺不对,你不要骂小望,是俺克制不住俺自己,俺对不起哥你,俺对不起小望……”

    “谁他妈是你哥!你他妈放屁!”

    “哥……我……”岑望那个小畜生盯着我看了半饷。“我是成年人了……”

    “哼。”我冷笑。“做了一次就是成年人了?”

    无疑这话把小畜生给彻底点着了。他瞪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

    “怎么着吧!老子就是做了!老子敢作敢当!谁像你整天缩着!你做过么!你敢说么!”他似乎有些我不想听到的话就要呼之欲出,但我来不及阻止这些炸弹还是在我耳朵里炸着,炸得我粉身碎骨。“你他妈喜欢那男的你怎么不跟他说!到这儿来教育我!?好哇,你真是绝顶的好哥哥!我是男人!我有想要的人和东西!我他妈不会躲躲闪闪的!我不会整天就盯着人家傻笑!还整天特地搞出一蒸笼给人特地蒸包子!梁嘉那王八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你犯得着那么贱么你!你卑微!你不配!给人提鞋都不配!”

    炸弹炸完了,我也碎了。

    我给人提鞋都不配,人家有那些个臭钱可我没有。

    连岑望那小畜生都知道自己居然喜欢他,还比他先知道了那人的名字。

    不就是做 爱么,那你们做吧,你们随意吧。

    哥我上年纪了,管不着你了,爸妈也早就走了,“随你吧……”

    我慢慢地走会了房间,关上门,走到床头,坐下。

    我只觉得我紧握的拳头松了,呼吸平静了,似乎静过头了,变得很慢,很慢,很艰难。这些话,我从来都不敢说的话,居然一股脑儿都从这小畜生的嘴里说出来了,居然说得那么轻巧,贱骨头,呵呵,我心里笑了一下,还真是的。原来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小摊贩,攀不上那个有钱的杀千刀的,哦不,应该叫他梁总。从我的房门外还可以听到岑望的嚷嚷和虎子的低声劝说,原来,杀千刀的叫梁嘉,不久刚从美国回来,是刚接收集联集团的年轻老总。

    小畜生敢爱敢恨敢咆哮,有什么不好的呢?这样不就说明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了么,这不是很好么?我也看出来法王真的对小畜生很好,迁就他,疼他,对凶他的人更凶,对对他好的人更好。原来在迷里丢失掉的,不仅仅是那3块6,而是整个岑飞,化成了烟,飘摇后消散。

    过分激动的只有我,过分期待的只有我,过分卑微的还是我。

    本来早就知道的事情,藏在心里和说出口原来真的有这么大的差别,还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弟弟口中说出来的,呵,呵呵呵呵。好笑,真的太好笑了。外面天有点,没有起风,但我知道要下雨了,看来,明天出门的时候,得带上那把大伞,否则,菜包会湿掉的……菜包……会湿掉的……

    小心藏匿起来的心绪忽然被用力扯出,系在心脏的那端狠狠地扯了一下,除了疼,还有些余音,让人觉得心慌。捂着心脏,我蜷缩在床上,初春还是冷的,我盖上被子,把头也蒙在了里面,像个蛹似的。是不是,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本能更好一些,像岑望那样,看见喜欢的,就抓着,赖着,拽着,死不放手,打他耳光还笑嘻嘻的。是不是,这样卑微,像秘密一样的感情,藏得太浅,太缺乏保护,只是微光一照,保护层立刻四分五裂,露出柔软的部分任人宰割?

    我还是最爱睡觉的,不知不觉我睡着了,不知不觉我听到了凌晨三点的闹钟。我像被钢化了似的,硬邦邦地起来洗漱,穿戴好准备出门,却看见了坐在早餐车旁边的岑望,在路灯下我看不清岑望的脸,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畜生的头发染回来了,黑黑的,自然的。我扯了下嘴角,却发现脸已经有点僵了。

    “对不起……哥。”

    我早就不怪他了,他是我弟弟,我能说什么?只要我弟弟高兴,随便什么事我都能答应,让我把自己手砍下来给他啃我都愿意,谁让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呢。

    “呸,你个小畜生。”

    我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就好像那年我15岁,学着像爸爸揉我的头那样开始揉岑望的头,这一揉就揉到了岑望17岁,回头一想,居然已经快十年了。我们没有其他亲戚,就算有,也是不愿意收留我们的。以前小时候弄堂里的老阿姨婆婆们都会到我们家给我们送饭,我也早熟,没敢多奢望,只觉得妈做的包子特好吃,我也开始学了起来,把爸妈的积蓄花掉了不少,弄了辆早餐车,开始卖包子,养活我们兄弟俩。

    显然这还是17岁的孩子啊,被我一冷一热的态度,也受不了了,大哭了起来。哼,真是白养你了,怎么教你的,男人有泪不轻弹!我一骨碌也在他身旁坐下,用戴了白色袖套的手臂擦脸,又揉了揉他的头。

    “哥没事,哥怕你伤着。”

    “虎子说……说他还是搬回……呜……宿舍住,他不想让你为……呜呜……为难。”

    我拍拍他的头,微微一咧。

    “叫他搬回来住吧,我这米都买好了,少个人多浪费!”

    小畜生忽然就不哭了,看着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哥你不怪我?”

    “哥不怪你,哥怪自己不好。”

    “其实……梁嘉也不是什么坏人。他——”

    “行了,你赶紧把你家金轮法王请回来,哥得摆摊儿去了。”

    我头也没回地推着早餐车走了,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车站,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人。

    5:37。

    梁嘉。

    两个菜包。

    我像极不情愿似的,从第一个蒸笼里拿出两个菜包递给他,他给了我5块2,我把那容易吹走的5元纸币塞进了裤袋里。从头到尾,我没看他一眼,只有他白净的手进入了我的视线。他好像道了谢,我也只是点了点头,他貌似跟我说再见,我好像忙着生意没有理睬,他好像——他走了。5点40,910。

    直到那辆910启动后,只有车尾对着我的时候,我才抬起头。背后贴着某啤酒公司的广告,我想从后窗里看到一点他的背影,但被车窗玻璃纸粘过的后窗只有黑色的点点圈圈,完全看不清车厢里的情况。我摇摇头,嘲笑了自己一下。看什么,人家是集联的老总,你是卖包子的摊贩。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他又怎么会记得你呢?

    想强行把自己的脑袋摁下去,那辆910早就转弯开走了,我还怔怔地望着那条路,似乎想从这条路上看到一个人影,背影也好,可车已经开远了,人也走远了。910的间隔很快,3分钟就会有一辆,我甚至想乘下一辆910去追,可就是这三分钟的间隔,又有多少红灯挡着,就算道路畅行无阻,我也只能、最多保持这三分钟的距离,只能扩大,连缩小的机会都没有。

    “喂,师傅哎,师傅!”老大爷用力拍了拍我的早餐车。

    “吾勒你妈妈嘛滴要死,你秦死啊四啊?!”

    (苏北方言【释】:我□妈慢得要死,你找死对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要滴色逆?”(你要什么?)

    “菜馒头,来够。”(两个)

    我打开第三个蒸笼的唯一的两个菜包子,装进袋子,递给了老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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