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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过对于王守仁先生可能会出现的三把火,颜希表示自己无缘见识到。毕竟马上就要和孙先生以及初六少年一块到南昌附近游历,想看也看不到。

    由于事先说好“只在南昌附近游历”,因此孙先生便把主要地点选在了位于江西北部的九江。沿途还可看看山川秀美,而且大名鼎鼎的庐山和鄱阳湖都在九江,实在是外出游玩的好去处。

    况且,依据现代说法,庐山是中外文化并处一地的地方,想必也会有许多名士在那里。

    说起九江,孙道谋先生那是一个激昂澎湃,似乎恨不得立刻就上翅膀飞上庐山一样。

    那日,颜希早早打点好行装,与简单收拾着的小玉说了之后,便来到平日里学习的地方与孙先生还有初六会合。三人商量了一下路上安排,与随后赶到的小玉一起打算早早出发。

    让颜希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竟也随小玉一起跟来。

    “颜夫人是否改变了主意?”孙先生上前,浅浅一行礼,有些疑惑地问道。

    颜母连忙还礼,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颜希面前,却在她跟前停住。“儿啊,娘可真是舍不得你出远门哪……”

    颜希连忙出语安慰道:“娘,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您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把掌,颜母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又和小时侯一样开始说教:“不可乱言,小心真的出什么事情。”

    孙先生也瞬间明白了颜母的来意,笑眯眯地退到一边不作打扰。想来是母亲不舍得自家独女出游那么长时间,心中难免有挽留之情吧。

    颜希撇撇嘴,望着母亲,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当然,只是因为被打了。

    “最近南昌附近有贼人作乱,娘怕你出事啊……不是我不信任先生,只是两个孩子一个老人一个少女,怎能敌的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山贼?但我已经答应了先生,只希望你们能尽量在大路上走动,也要平安回来啊。”

    颜母习惯的絮絮叨叨,叮嘱些注意安全的问题。一向不喜欢母亲唠叨的颜希,此时却莫名地感到有几分心酸。

    不知道是南昌的生活条件没有浙江好,还是年龄的问题,原本有几分姿色的母亲苍老了不少。虽然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好似有四十岁一般。

    “先生哪,我最近总是做些噩梦,预感到会有危险发生。先生您通晓天文地理,能否给看看,到底会有什么祸事发生……我二十五岁才得了阿希这个女儿,可别……”

    母亲唠叨的对象转为了年迈的孙先生。似乎同是成人,孙老先生很明白慈母的良苦用心。他好言安慰了几句,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不会辜负颜母的叮嘱,让颜希不少一头发地回来。

    女人的预感一向很准。

    颜希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冒出这句话。

    初六见状,不轻不重地拍了颜希一下。颜希这才从恍惚过惊醒过来,赶忙回抱正抱着自己告别的母亲,心里却仍是一团乱麻。

    把“娘,您放心”这句话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四人行才正式启动。颜希和小玉坐上同一辆马车,雇了个车夫,而初六和孙先生则在另一辆车上。

    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旅程,就这样气氛变的有些微妙。

    自认为历史还不错的颜希,此时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母亲担忧的缘由,今年是正德十一年,除了王守仁上任以外似乎没什么大事。

    历史和生活,说不定都是瞬息万变的东西。

    自一年前开始,颜母似乎就犯了唠叨的毛病。虽然妇人话多一点也算正常,但像颜母这样对什么事都感到忧心的也算少见。颜父很能理解妻子也不去怪她,但颜母依然神神叨叨,整日在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也许是人老了容易心……不对,母亲今年才三十六岁,还没到中年的阶段。

    小玉自是不明白颜希的心思,但也察觉出夫人有些不对头。

    于是,各怀揣着不同心思的几人,便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踏上旅程。

    路上,马车颠簸自不必说。颜希依然和小时侯一样晕车,马车走出几里路便头昏脑胀。幸好颜母曾经叮嘱小玉带些清凉油之类的物品,颜希这才好受了些。

    从南昌到九江,一路上走走停停,碰见客栈便进去歇个脚吃杯凉茶,遇上市集便去逛逛,本就是游玩,没有一点边游边学的意思。

    生长在21世纪的颜希也顶多在古装剧里见过这些繁华的景象,却不曾亲身经历过。而小玉从小便是作为颜家的丫鬟,当然不像普通姑娘一样可以有机会逛逛小店。

    孙老先生笑呵呵地看着到处跑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拍拍旁边初六的肩膀。而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初六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女孩子家真是麻烦。”

    就这样快快乐乐地到了九江,孙老先生虽然年过六十五但也力旺盛,和几个年轻人待在一块像个老顽童一般。

    自小跟在孙老先生身边当书童的初六当然不敢怎么样,不过颜希却时不时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小玉在一旁偷偷地掩嘴轻笑,四人坐在客栈的桌边好不开心。

    “许久不见,原本跟个神像似的师兄现在也成了老顽童了吗?”

    有人推开客栈门大步走来,大声笑着走到四人跟前。那人是个中年男子,跟孙老先生一比要高上许多,虽穿着长衫,但只看脸却会以为他是个习武的军士。

    他扫视了四人一眼,随后对颜希努努嘴:“小丫头过去一点,挪个地儿让我坐下,好和我那许久不见的师兄聊天。”

    颜希只得和小玉挤一张板凳,转头看向呵呵笑着的孙老先生:“先生,这位看起来年岁与您差不多的先生是……”

    “什么?你这丫头说我和师兄年纪差不多!”很明显不满意了的中年男子打断了颜希的话,“别开玩笑,师兄可比我大整整二十五岁!小丫头你的眼睛难道是歪了不成?”

    孙老先生爆发出一阵大笑:“我这弟子跟你开玩笑哪。这是我最小的师弟,姓沈名文清。原先在宣平当官,现在则在华亭县当县丞。这次特地来与师兄相会,诚意值得学习啊。”

    “宣平?”

    颜希和小玉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了一种“世界真小”的感受,而孙老先生并没有听见她俩的声音,只是指着颜希对沈文清说:“这是我徒弟,颜希。来,阿希啊,快叫师叔。”

    “师叔好。”在孙老先生的目光监督之下,颜希只得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乖乖地与这个跟自己抢位子的师叔问好。

    闲聊之中,沈文清大大咧咧地说起他还在宣平做一名小吏时的种种趣事。

    “师兄你是不知道啊,那宣平的县令大人的字,真是空前绝后,颇有古人之风啊。我就没见过写个‘月’字能写的那么像月亮的,哈哈哈……”

    “县丞大人是个好人,而且运气实在太好。他家公子据说小时候死过两次,一次掉井里,一次从悬崖下摔下去,结果都安然无恙,你说是不是上辈子积德了啊……”

    “哈?”颜希听着他讲的事情有几分耳熟,连忙问道,“师叔说的可是宣平县的徐大人?”

    “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沈文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反问,“小丫头姓颜,莫非就是宣平著名的商家,颜家的女儿?我听说几年前颜家搬迁到了外地,没想到……”

    见沈文清的神色有几分不对,孙老先生急忙问道:“怎么了吗,师弟?”

    “丫头家住在南昌,对吗?”

    “确实如此。”颜希感到有些不对劲,如实回答了沈文清的问题。

    “颜家我记得做的是绸缎生意,不错吧?”

    颜希点点头,不免疑惑为何这个师叔对自家生意那么清楚。

    沈文清的脸色凝重起来,刚才谈天说地的气氛也荡然无存。孙老先生见状,便打发初六和小玉去买几壶茶,又把沈文清拉到一边,问个究竟。

    “宁王的事,师兄知道多少?”沈文清低声发问,一脸的不悦。孙道谋看出此事非同小可,似乎与颜家有几分关系,脸色也黯淡了下来:“略知一二。师弟想说什么?”

    “江西按察副使许逵与我相熟,乡试时我俩结为好友。后来他考中进士,当上县令又升为按察副使,与我仍有书信来往。他曾告诉我宁王之事,其中有一条就是掠夺或拉拢商贾,似乎正在筹集钱款的样子。”

    孙老先生似乎猜出了一二。

    “阿希,你们家最近购进了一大批绸缎,对吗?”

    颜希虽对商业不怎么关心,但也看见过一大批人把几车绸缎拉进仓库的情况。当时她去问父亲,父亲只说是与位高权重的人物做生意不可怠慢。

    “爹的绸缎,难道是从宁王那里买进的?”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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