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九

    如果心中有了一条想要走的路。

    可是偏偏还要避开那条路，往更加偏僻的地方走去，这样的行为是最蠢了的。

    1

    太阳高高的在头顶上，明晃晃的发散着自己的热量。

    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以及不断从额头渗出的汗水，细细密密的流到了眼角边，可是凉川却连擦拭的意愿都没有。

    正午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正是最热的时候。

    此时此刻凉川已经差不多把整个城镇都绕了一圈，可是却始终没有碰上菲利德，似乎总是她刚到达一个地点，他却又前往了下个地点。这就是术士在自己术内的好处，地点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

    木屐哒哒哒的和地面撞击着声响。

    清脆却又刺耳，步伐越发的加快，即使是跑了这么多路，凉川也只是冒汗和呼吸加快而已，她的体力简直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她在路途中碰到了艾露莎，轻轻的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停留下脚步，刚错身而过的时候，艾露莎却在她背后告诉她——大家都已经解放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凉川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一点儿停顿，却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眼底瞬间明亮起来，熠熠生辉。既然石化的大家都已经解放了的话，那就意味着——it’ show time.可以尽情的解放挥洒自己的力量了。

    而艾露莎现在已经开始寻找拉克萨斯了，雷神众只剩下一个人了么？

    那就只剩下……他了么？

    凉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眼底的自信让人无法忽视。

    她的速度突然就猛地加快，双腿交错的频率几乎用眼无法分清，红色的短发被迎面而过的风不断向后吹去。如果没有木屐与青石板路的敲击声音，街道上人们本来不及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影一闪而过，让人误会成是一阵风。

    周围的景色都在不断的后退。

    直到——

    眼前出现那一头绿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凉川及时刹车，在那人面前停下了脚步，她微微眯着眼睛扫过菲利德全身，转而对上他错愕的视线，随即笑开，抬起手握起拳头，在空中扬了扬拳头。

    她笑眯眯说：“笨蛋……可是要挨揍的哦。”话音刚落，凉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菲利德身前，灌注了铅一样的拳头毫不留情的就砸向菲利德的肚子。

    “一……”

    “二……”

    再一拳，再一拳……

    总共打了3拳，凉川才瞬间拉开与菲利德的距离，向后纵身一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而此时的菲利德已经被揍到了废墟上，捂着腹部，嘴角已经稍稍的渗出了血迹，他用剑狼狈的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抬起头，额前的刘海随之而摆动慢慢落到额边。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嘴角挂着些许虚弱的笑容。

    “阿川……”

    凉川听到了菲利德的声音，她看向他，菲利德缓缓站起，身体明明还在颤抖，他却执意要站起来，嘴角依然挂着笑容，和昨日完全不同的笑容。苦涩的笑容。

    “跟着……拉克萨斯……一直以来……都是我选择的道路……”

    凉川不懂他的语气含着什么东西，她现在同样也看不懂他的眼神是怎么样的，只是当她听到菲利德说是‘他选择的道路’的时候，瞳孔突然紧缩，只是感觉心底突然好像被一直所喜爱的阳光晒干了一样，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再榨干了。

    他闭了闭双眸，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凉川，挺直了脊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将剑指向了凉川：

    “所以开始吧。”

    简直就像个笨蛋一样，也和蠢蛋一样。

    她的嘴唇一翕一合，吐出两个字眼儿：“蠢蛋。”

    既然这样的话——就由她来动手，虽然不知道那个脑瓜子能不能开窍，可是她不揍他一顿就不开心。

    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了姿势，重心偏低，是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状态。

    没错儿，这么多年来，凉川如果战斗的话，从来就是攻击的。

    马卡洛夫劝过她很多次让她在攻击的同时也要懂得防御，但是凉川觉得防御没什么用，她的攻击十分的密集，难得会让对手有反击的机会就倒下了。

    而如果遇到攻击的话，照她的话说，躲开不就好了。

    当凉川身影从原地消失转而到了菲利德身后的时候，这是一次攻击，又是如暴雨一样的拳击。异常的暴力。菲利德挨了几拳，闷哼一声，急促的拉开与凉川的距离，口中念念有词，低低念道：

    “黑暗文字，束缚。”

    凉川还未落地就在空中扭转了姿势，但是还是被涉及到了，就这样正面朝地硬生生的被压到了地面上，手脚都不能动。

    她暗暗咬牙，这样完全就不能搏了，但是却在心底又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对抬腿走过来的菲利德微笑了一下：

    “怎么？下不了手？”

    语气调侃，难得凉川会说出这样嘲讽至极的话。

    菲利德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停住了步伐。

    扯了扯嘴角，冷着一张脸说：“这样足够了，我已经赢了。”

    凉川抿了抿嘴角，刚想说几句反驳一下。

    眼中突然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瞳孔蓦地的紧缩了一下。

    菲利德看着她的眼睛，不明所以，转过头，却发现卡娜双眸里面尽是怒火，此刻正举着牌对着他：“放开阿川，你居然真下手了……”

    菲利德皱了皱眉头，也不反驳，他转过身子，却看到了卡娜身后的朱比亚。两个人刚好进入了术的范围，术开始启动。

    “你们两个决斗，胜者将与我决斗。”

    他一脸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睛的情绪隐没在了隐晦不明的刘海的影中。语气冰冷，就像是一个居于高位者看向两只小小的蝼蚁在玩耍一样的语气。让人异常不爽的语气。

    而只有此刻被压在地面上的凉川努力的抬起头，虽然看到的只有菲利德下巴，但是从那抿着死死的嘴角，似乎在刻意的压制什么一样，她想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果然菲利德还是菲利德，永远都是菲利德。

    只是……凉川将目光转向在术内的卡娜和朱比亚，眼底有点担忧。

    “撒，开始吧，那个幽鬼的女人……”

    菲利德接下去的话凉川并没有认真的听，注意力却集中在了那个蓝色头发的女生身上，据说叫做——朱比亚？

    女人之间的感情如果一旦坚固起来那就会坚不可摧。

    虽然凉川对朱比亚没很大什么印象，但是在miss小姐大会上凉川看到她还是询问了一下，据夏说这也是新加入的成员，而阿川在公会的时候恰好都和她错开了，没有碰到过。本来在准备miss小姐大会结束后就和她打声招呼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朱比亚是我们的同伴！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朱比亚你要做什么！”

    卡娜几乎要喷火的眸子，和怒气冲冲、惊讶的嘶喊和朱比亚被击中的那股巨大的声响瞬间拉回了凉川的注意力。

    凉川呆滞了一下，看着朱比亚从半空坠落下的身体，但是嘴角挂着幸福和满足的微笑，她突然对这个没有说上一句话的女生心底充满了震惊和佩服。心底一股纠结、心疼的情绪慢慢扩散开来，绕着一个圆点，像是水波一样像四周散开。这样的温柔的笑容就像一个触电一样，触动凉川心底隐蔽的情绪。

    ——她啊，最喜欢妖的尾巴的大家了，所以一些事情绝对不能允许

    ——她啊，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

    ——她啊，想着即使是这样的生活都是如此的幸福

    那个笨蛋不开窍，而你却能够做到这样。

    “唔——”

    凉川咬了咬牙，死命的想要站起来。

    卡娜和菲利德现在讲些什么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听去留意了，她完全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但是她能够做的——站起来，站起来！

    身上似乎担负了一个世界的重量一样。

    凉川喘息变得急促，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逐渐滚落下来。

    热气袅袅的上升，世界上各种声音都似乎已经消音了一般。

    微微的，以眼可见的速度，她稍微挺起来了……只是身影颤抖，就像露水挂在屋檐上一样，只要风一吹就会落下，粉身碎骨。

    菲利德似乎注意到了地面上的碎石子都开始滚动的声响，侧过头看了凉川一眼，却发现她已经微微开始挺身了，再过一会儿似乎就能够弯直腰了。

    他侧过头，不去看凉川，无法看清神色，自然垂直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紧握，连骨节的已经紧的发白，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默默的念了一句——加缚。

    好不容易挺起来的凉川，瞬间又被压回了下去。

    刚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凉川嘴唇咬的都已经发白，她还是不放弃，咬紧牙关，憋出了一句话：

    “菲利德果然……是个笨蛋啊……明明担心的要死……明明……明明放水了……为什么………还不肯承认……拉克萨斯的道路……绝对走回来的……你……你……还不明白么………我不是……”

    菲利德听到了凉川的话，瞬间僵硬了脊背。

    话还未说完，凉川却不敢松气，她怕一松气，好不容易再次挺起身子，又要再次被压下去。她不再说话，但是她知道如果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就相当于告白的话。不仅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有到那个时候说出来。更因为她怕，她怕被拒绝。

    他低着头，指节再次因为紧握的缘故而开始有了让人心惊的苍白。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他知道再走下去，步履只会越发的艰难，他不喜欢这样子一点儿都不喜欢，他明明是不想伤害的任何人的。

    他知道自己心底当初的犹豫，即使到现在，犹豫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而刚才拉克萨斯对他说的那番话，他真的不想这么做……

    凉川闭了闭双眸，她对着听到那番正在怔愣的卡娜笑了一下：“卡娜，拜托你带朱比亚先走远一点。”

    卡娜回过神来，盯着凉川，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这样的笑容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了，上次见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使用魔法之前的笑容——带着歉意的、温柔到有点忧伤的笑容。

    她咬了咬牙，摇了摇头。

    她走到朱比亚的身边，抱紧了朱比亚，她对着凉川笑了笑：“我知道的，但是我们不会躲我们也不会怕。”卡娜就是这点最心疼凉川，她始终不肯在大家使用魔法，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凉川怔愣了一会儿，随即笑开了，一如既往是如同清晨的阳光的爽朗笑容。

    “恩。”

    但是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伤害到谁，再也不要了。

    凉川在心底暗自想着，视线投向菲利德，此刻他沉浸在她的那番话中没有回神，如果他现在一时半刻醒不来，那就先把他打晕拖回去再说，她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再做耗力的事情，反而开始积蓄力量。

    只是一个用力，咬破了嘴唇，鲜血潺潺的从嘴角流了出来，对比着苍白的嘴唇，就像一朵艳丽的花朵开在了她的嘴唇上一样。周围的地面上的碎石开始扬起，似乎感应某种磁场一样，连凉川的头发都在半空中彼此阡陌交错的飘着。

    她垂下眼睑，在心底轻声说了一声抱歉。

    便低低念了出来，声音轻若细纹：“菲利德，z仗，碎石砸脑后，中度疼痛，晕过去。”一边说一边在心底描绘菲利德的模样。

    就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凉川被咬破的嘴角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深红色魔法阵，花纹瑰丽而致。

    一股眼看不见的东西从魔法阵里面一涌而出，向四周扩散开来，带着一阵让人心悸的不安感。而在卡娜和朱比亚周身那块地方却像隔绝了世界一样，风波从她们身边的圆弧掠过，却对她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而像是应征了凉川的话一样，原本就在地面上滚动的碎石飘到了半空，一颗颗碎石飞到了半空中集中在一块，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了一样灵活，不消一会儿，猛地朝菲利德脑后一弹。

    菲利德应声倒下。

    而就在菲利德倒下的那刻，碎石们也像是失去依附一样，直直落在了地面上。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不仅如此，笼罩小镇的术也全部消散在了空气中，文字一个一个消失。

    似乎空气原本中没有这些字眼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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