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因为死因不能公诸于众，所以，只能说是意外身亡，跑江湖的，意外身亡，最是自然。

    而皎兮也在自己的家里处理完了一切事务，至于找的是什么理由，江南雪没有多去管，毕竟，那与她，没有关系。

    似乎，沈家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干的事情。

    江南雪走到柜子便，打开，里面放了自己穿越过来时穿的衣服，还有在敦煌的时候沈西风买给自己的那件胡服，和一把二胡。似乎，这就是自己的全身装备了。江南雪打算收拾一个包袱，离开。

    如果，这是一段不该出现的感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早的时间里面，把它斩草除，否则，如后带来的伤痛，江南雪不愿意去想象。

    收拾了一半，江南雪无力地放下了包袱，现在，沈家有难，自己就这么离开，而且，她知道的，怎么是个小秘密？唐朝，虽然是一个开化的国家，但是，这也是一个封建王朝。

    着母亲的项链，“无论如何，活下去！”

    无论如何，自己在长安，可能还需要待一段时间。八月十五吧，过了八月十五，自己就离开。身在不知名的地方，但是，还是很希望可以有一个稳定的地方，可是过，这个美好的节日。

    走到窗子那里。推开窗子，听见很多人在那里哭泣着，看样子，都是沈伯伯的一些旧友吧。全都是自己不熟悉的人，今天，这里太忙了。自己留下来，也是帮倒忙吧，江南雪，打算从后门离开。

    果然，大多数的人，都在前厅。后面没有一个人。

    沈家走镖多年，是大户，虽然，大家都是一介武夫，可是，院子修建巧，很有江南婉约的风范。不难看出，沈伯伯的品位不俗。绕过假山，后面便是花园。现在是盛夏，院子里面花香扑鼻，满庭争艳，是一个绝佳的地方。

    江南雪不由得被这些花朵迷了眼睛。抬头一看，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默默地站在那里，说不出的孤寂没落。

    他也是沈伯伯的友人吗？

    江南雪刚走近，那个人敏感地立刻转过来。

    江南雪愣住了。

    “公子？怎么，你也在这里？”

    那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想了一下，当初，自己是被他派人送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公子也是来凭吊沈伯伯的？”江南雪觉得两个人都这么冷住了，气氛很尴尬，于是开口问道。

    “是，他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好人。”男子吐字清楚，带着由衷的敬佩。

    “可是，好人不长命……”江南雪轻叹。

    “看你年纪，不过双十，为什么这么消极，难道这个世道不好？开元盛世，家家户户，安居乐业，四方来贺，万邦来朝，你却说好人不长命，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过去，你可就小命不保了。”男子说道。

    “你也说了，‘小心被小人听到’，试问，若真的是大道盛行，怎么会来这些搬是弄非的小人呢？”

    一句话，生生把话语堵了回去，男子哑然，没有想到这丫头这般牙尖嘴利。

    “其实，也不必要想的那么消极，不是吗……”男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江南雪知道，在这个人的身上有着难以化解的哀伤，那是如同自己一样的哀伤。甚至，更甚！

    他看起来，年龄不并不很大，可是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成熟，于是，不觉问出了口：“你今年多少岁了啊？”

    “19，怎么了？”男子说道。

    “呵呵，你才19岁，怎么看起来就像是39岁一样，那么老成，小心老的快，死得快啊。”江南雪不由得开玩笑道，心里笑了笑，沈西风今年也是19岁呢，自己倒是真的老了呢。

    “你多少岁啊，说这话，你以为你很老吗？”男子有些气结。

    “20，刚刚好比你大一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啊。”江南雪说道。

    “恐怕，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来做我的姐姐。”男子轻蔑一笑，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就在这个下午，多了很多。

    “上一次，你说会在合适的时候，还我这份情？我倒是想知道，你该怎么给我还情呢？”男子看了看江南雪脸上的自在，心底有些不悦，毕竟这么多年，自己难得被人给生生堵了回来，还被人调侃，真是太失面子。想起之前，这个女孩子说是要还情，心底不由得打算挪揄一下。想他李玙还没有指望着一个小丫头来报恩的时候呢。

    江南雪愣住了，不过，立刻恢复了笑容。

    “我没有什么钱，看你这样子，也不是需要我还钱的；我没有势力，看你这样子，也不是需要我去扶持的；我没有色，长得就这么普通了，称不上绝色，定然也不能以身相许；不是吗？”

    李玙双手环：“说要还情的是你，现在不打算滴水之恩涌泉报的，也是你，正也是你，反也是你，有理也是你，无理也是你，还真的是女子一张嘴，绝对不能信啊。”

    江南雪别过脸，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今日，我就为公子跳一支舞，来还这还不了的情吧。”

    江南雪不待李玙开口，摆好动作，轻轻开口：“寒江雪，可怜白屋佳人春花换银蝶，这一切，只因为你的离别……”

    一个甩袖，挽在手上的绸子如同一朵花，开在了手前。

    一个扭身，蓬松的裙子，随着转动，卷起地上零落的花瓣，四散飞花，随风而舞。

    一个翻身，加大了动作的难度，然后款款转身蹲下，唇边，娇俏肆意，眉眼流光。

    “闻风雪，柴门之外可有我归来的人？这一夜，谁在等谁的出现，寒江雪，可怜白屋佳人春花换银蝶，这一切，只因为你的离别……”

    江南雪语调平缓，京剧唱腔轻柔出口，缓缓匍匐仰头凝望，最后一句：“这一切，你因为你的离别。”悠然决绝。

    一切，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一个绝世独立的佳人，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悲哀期盼，香软浓郁。身子优美，嘴角微起。

    而男子，彦雅痴迷，愣愣地看着这些。

    19年了，整整十九年了。

    他以为，只有母亲才跳得出绝世的舞蹈，他以为，那种母亲才能给予的温暖之感，永远都随着一年前，母亲的死亡而结束，可是，这种感动，今天却再次感受到了。心底那种感觉，真的不能言语。

    15岁的时候，他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那种温暖。他以为，日子，只要过下去就好，无所谓自己的感觉。重要的就是自己活下去，家人活下去，如果可以，还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

    但是，现在，他最渴慕的，忽然变成了这种温暖，这种难以言语的温暖。

    不自觉地，李玙走上前去，伸手，去触那温暖的源泉，明明唱的是寒江雪，可是，好温暖……

    江南雪一抬头，看见了眼中闪烁着泪光的李玙，愣住了，“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李玙别开了目光，“风大了点……”

    压抑住心中的那份苦涩：“你唱的，和我们这里梨园里面唱的不太一样呢。”

    “你去过梨园？”

    “嗯，以前在哪里学习过一些日子的笛子。”

    “哇塞，梨园呢，天下艺人顶峰聚集所在，怎么不心生羡慕？”江南雪说道，忽然想起他的问题，“我唱的，是我家乡的小调子，没有什么的。”江南雪摆摆手。

    “唱的不错……很像我的母亲呢。”李玙说道。

    “母亲？”江南雪不解。

    “我母亲当年和父亲在一起，她才艺双绝，处事淡然。也就是这份淡然，她等了我父亲那么多年，可是，海誓山盟转瞬杯冷茶凉，一切，都在等待中，化成了灰飞烟灭。”他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情生情死，乃情之至，人生，这场华美的盛宴，初见时总是玲琅满目，与笑嫣然，之后酒冷茶凉，烟消云散，悲伤的，不是这残羹冷炙，是这似水流年！”江南雪开口，说道，

    “罢了，扯远了。今天，你让我看到了一段很美丽的舞蹈，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嗯。”江南雪点点头。

    李玙低头，发现江南雪的头上有一片花瓣，于是，轻轻拂了下来。

    江南雪傻傻一笑，“我没注意，那么，我先出去了哦。如果你想凭吊的话，从这里过去，就好了。”

    李玙目送着江南雪的离开，假山那边，传来脚步，李玙敏捷一闪，待看清楚来人，然后悦耳的中音问道；“去拜过了吗？”

    “是，爷。”白十三娘欠身说道。

    “沈先生是为了我们办事才殒命，拜祭一下，是因该的。”李玙看了看白十三娘，“你回香浮楼吧。”

    “是……”白十三娘混混沌沌地开口。看着地上的花瓣，用脚踩上，碾碎，看着那男子不做任何态度地离开，泪珠一颗颗滚下，“她是什么人啊，她能为您做什么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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