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不请自来
“唐老师,你要轻轻地咬,对,慢慢来。”三好学生韩程晏非常愉快地指正着唐老师教学中的漏洞。
唐璃暖坐在韩程晏的大腿上,嘴都麻了,韩程晏还是一副意犹未尽势要榨干唐老师元气的狐狸模样,“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韩程晏一个翻身,把唐璃暖压到了身下,没有衣服遮掩的上半身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臂,“你确定到这里为止?”
唐璃暖抬起手臂,揉了揉上面竖起来的寒毛,肯定地道:“我确定。”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吃完东西就想睡觉。”然后便扯过一旁的薄被把自己裹成桶装。
韩程晏隔着被子抱住她,对着她泛红的耳朵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你把被子都拿走了,我怎么办?”
唐璃暖往旁边挪了挪,把被子留出个大口子,大方地道:“喏。”
韩程晏躺进去,长臂一挥便关了床头灯,刚刚调整好睡姿,黑暗中一只手就灵活地抚上了他的前,还不安分地来去,他无声地笑,刚刚想捉住那只手就听到唐璃暖说道:“你身上着好舒服,以后晚上别穿衣服睡。”
韩程晏把她搂得更紧一些,鼻尖就是她乱翘的头发,“嗯,听你的。”
唐璃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用鼻音应道:“唔。”
韩程晏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顺着她的睡衣往里面钻去,还没碰到什么实质的东西就被唐璃暖挥了一拳,她正要入睡,被吵醒之后显然相当暴躁,“别动来动去!我困死了。”说着又一头扎进韩程晏的前,鼻息一下子便悠长平静下来,原来已经睡着了。
韩程晏苦笑,在她发间亲了亲,鼻端全是她一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花开的味道,既香又甜。
第二天,韩程晏上班去了,韩冽久也上学去了,连文叔这个经常陪着唐璃暖在家的都出去买一盏很古久的被班尼打碎的灯去了,他说现在已经没有做那种灯的工厂了,他要去托有手艺的老朋友做一盏。唐璃暖无所事事,照例在院前晒太阳,她从家里翻出了一份不知道是何年月的报纸,倒没看,只是放在了眼前挡太阳。刚刚躺下不久就听到耳边一阵吵闹喧哗。
有好多人在七嘴八舌地问家里的女佣,“田珍,程晏娶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个女人是什么家世?”
“听说她爸妈都是老师,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长得一副妖样?”
也有人感叹,“程晏到底还是男人,看见好看的女人一样移不了步。”
唐璃暖把报纸从面前移开,看见客厅方向站着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两个已经激烈地吵起来了。她把放在右手边的从文叔那里借来的收音机打开,调好频段之后,把声音扭大,继续把报纸盖在脸上睡觉。
大家听到声音,都往那边看去,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岁数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出头问田珍,“田珍,那个是不是就是她?”
田珍战战兢兢地点头,“那是太太。”
一伙人都下意识地挺了挺,浩浩荡荡地从小门到了院子,同样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带了谴责意味地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习惯把客人晾到一边?还是说你的家教欠佳?”
唐璃暖管它外面吹的是东西南北风,她自岿然不动,连报纸都没有揭下来。此时收音机里正好在唱越剧,旦角的声腔清丽,自有一股幽怨:“落红阵阵,遍地胭脂冷,蝴蝶梦断杜鹃惊花魂。昨夜他锦襄妙传音讯,今日里玉堂人物难相亲。系春心柳短情丝长,隔花落人远天涯近。恢恢瘦身早伤神,裙带宽解消愁几度黄昏。银光盈盈满庭街,天仙飘飘下楚台。花般模样,玉般神,半推半就,又惊又爱。只缘秋波那一盼,真心耐志诚难捱,并蒂花开啊至诚捱。”
老唐这个挂牌的历史学教授,平时不务正业,醉心于戏曲研究以及古代瓷器陶器,于是耳濡目染,唐璃暖也能哼上两句,更何况这是《西厢记》里最经典的段落。
她字正腔圆地跟着唱道:“花般模样,玉般神,半推半就,又惊又爱。”她唱完还晃着头击节赞道:“好个半推半就!”
一行人等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但是韩程晏是出了名的雷霆手段,最擅长教你走投无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却偏偏还有苦说不出,于是只好一个个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老老实实地原地等着。
就在此时,原先说话的那个女人冷笑一声,道:“真叫人真心实意地赞一句,好家教。”
唐璃暖就是有这个功夫,不想听的一句都听不见。反正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况且他们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那人见唐璃暖只字不语,很是下不了台,她怒气冲冲地道:“小小年纪,架子倒是大。你知道我是谁么?”
唐璃暖整个人像是和身下的躺椅连在了一起一样,过了五六秒,她总算是懒懒地反问了一句:“还未请教?”
她略带矜贵地放缓了声音道:“我是程晏的阿姨。”
唐璃暖把报纸从脸上移了开来,的确姿色倾城,“韩程晏没和我说过今天家里会来客人,那你们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让他回来。”
自称是韩程晏阿姨的人慌忙拦住她,不仅是她,其他几个人也都在旁一致地道:“不必了不必了,程晏工作这么忙。”
唐璃暖放下手里的手机,站了起来,赤脚穿了一双放在躺椅边的拖鞋,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女佣道:“阿珍,麻烦给大家泡杯茶,我要一杯可乐,冰的,谢谢。”她又侧过身对着众人道:“外面有太阳,不如我们进去吧。”
不一会儿,田珍便给客人上茶了,唐璃暖很不满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杯参茶,“这是怎么回事?我要的是可乐。”
田珍抱歉地道:“先生说不能让太太喝可乐,因为可乐里面含有咖啡因和碳酸,对身体不好,而且里面只有糖分还没有蛋白质,并没有营养。”
唐璃暖被她念得头痛,挥挥手道:“算了算了,参茶我不喝,给我换杯凉白开吧。”
田珍不再说什么,快手快脚地撤下参茶,奉上一杯半温的水。
“不知各位过来,是有什么事?”唐璃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开水,这才放下杯子,问。
依旧是韩程晏的阿姨开了口,“也没什么事,程晏他结婚我们这些个阿姨舅舅全都不知道,现在得了消息自然要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唐璃暖平淡地点头道。
“程晏和你认识多久了?”韩程晏阿姨微笑着问:“你知道他的身份么?你了解他么?”
“我知道,应该也了解。”唐璃暖又喝了一口水,今天早上她喝了碗咸豆浆,有些渴,她慢吞吞地道:“我们认识两三个月。”
“好,既然你知道,那我们也不明人说暗话了,我爸爸也就是程晏的外公是开赌场的,他的那些钱程晏并不看在眼里,david是那个女人生的,自然不可能继承遗产,可是你生下来的孩子就不一定了,我爸爸早就说过,以后如果程晏再有孩子的话,那些钱就会全留给那个孩子。当然,用的是信托,你半分好处都落不着。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了。程晏做哪行的你不是不知道,虽然说他现在很风光,但难保以后那些事被挖出来。”韩程晏的阿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么看都是在为唐璃暖考虑的样子。
唐璃暖听得很认真,双手握住那个装水的杯子,头微微偏着,皱着眉,大家的目光都蠢蠢欲动地盯在了她身上。
过了半晌,唐璃暖才把水杯放到了桌上,又停顿了几秒之后,她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但是不适合我。”
“你不愿意?”韩程晏的阿姨伸出五手指,道:“我可以马上就给你五百万。”
唐璃暖脱了拖鞋盘着脚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后道:“太多了,我花不了,算了。”
这不是耍人么?韩程晏的阿姨平时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还是一个小辈的气,她一拂袖,狠狠地道:“我先走了!”
她原本就是大家的领袖,众人见她走,自然也不会多留。唐璃暖耸耸肩膀,把水杯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之后继续走到屋外睡觉,“阿珍,让梁嫂替我下碗饺子,就冰箱里的香干猪馅的。我饿了。”
田珍利索地收拾掉刚才的那些杯子,应了一声。
韩程晏没多久就大致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外公的那笔钱他并不想要,为的就是不陷到争夺遗产的事情里去,他的那些亲戚都不是省油的灯。心中有些不安的韩程晏打了电话回去,是田珍接的。
唐璃暖正要睡着,就被叫醒了。
“太太,先生的电话。”
唐璃暖索打起神听电话,“喂。”
“今天我阿姨他们过来了?”韩程晏开门见山。
“嗯。”
“他们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在唐璃暖一边说着一边专心致志地动着自己的脚趾。
“真的?”
“你想听什么啊?”唐璃暖吸了吸鼻子,道:“那些不都是你亲戚么?我怕说实话你要伤心死了。”唐璃暖的脑子少见的拐了一个弯(知道疼人了啊)。
“你说,我想听。”
“他们想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唐璃暖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道:“说要给我五百万让我和你离婚。五百万啊,到底得有多重啊。”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
“这些人。”韩程晏想笑心头却掠过一股苦涩。
“文叔也不在家,一大帮人过来问东问西我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没想到是你亲戚。”唐璃暖很是不平,哪有这么做人长辈的,竟然为了钱不惜破坏韩程晏的婚姻,心里涌起的是自然而然的对韩程晏的怜惜之情,她用前所未有的轻柔嗓音道:“你别怕,我怎么可能会为了钱就和你离婚。”
“我不怕。”韩程晏觉得好笑,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安慰,她用这种哄孩子的声音说,你别怕。向来是别人怕他,断没有他怕别人的道理。可是此时,他更觉得真实和感动,说到底,有谁是什么都不怕的?怕黑,怕高,怕苦,怕累,怕痛,怕死,怕妖魔鬼怪,怕你突然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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