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

    看起来这并不是个好日子

    中国南方的古城沐浴在初冬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满眼所见都是一片湿漉漉冷清清的.人们快步的走着,这盼着早些到目的地喝杯热茶暖暖身.

    “呵.不愧是南京最好的医院.即使只是普通的单人间看起来也是蛮人化的嘛.”

    南京军区医院的某个单人病房内,我却颇觉得愉悦的同女儿悦宁说着话.

    不经意转头看见悦宁已经泪眼朦胧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

    “你知道的,宁儿,妈妈给你取的这名字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在这世上生活.有没有妈妈在身边陪着都一样,你人生的路啊.妈妈是注定不能陪你走到头的.以后….哎.妈妈只盼你仍能好好的.”

    身边悦宁已经半跪在身侧.声音哽塞.

    “妈~~明明你能陪着宁儿一起走下去的.你…你到底是何苦啊.”

    我笑着女儿顺滑的头发.有些无奈.

    “宁儿,妈妈累了.别哭了.只当妈妈睡着了.休息着呢.你看,其他的老太太,要么老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已经被生命消耗的油尽灯枯.要么要经受病痛的折磨.痛苦的死去活来仍不肯离去.你老妈我啊.健健康康的活了六十余载.人生的大半日子有你陪着,一辈子也算和乐.只这一针安乐针.无痛无病的就能快快乐乐超脱这尘世,最后仍有你陪在身边,是妈妈的福气啊.”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娘俩说话.我知道.我约定安乐死的时间到了…

    圆脸的小护士走进房间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迷惑.善意的对正说话的我们母女两个笑了笑.

    “阿姨,时间差不多到了.您…是不是换换衣服准备一下.”

    “是了.我这就开始准备.麻烦了.”

    小护士点点头退了出去.

    “宁儿,你且等等,妈妈去洗洗澡.很快出来.”

    病房内设施齐全而且都不错.浴室内我抛除杂念只舒舒服服认认真真的洗了这辈子最后一个澡.只盼能将今生所有尘埃心伤都一并洗去.

    很快,约定时间到了.已经冲洗干净的我在悦宁服侍下换上了自己亲手设计亲手制作的礼服.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等待着.

    此时悦宁也已知道,我决定的事她亦无法改变.只坐在我身边紧拽着我的右手.一脸泪痕.

    我安静的按照医生的指示在同意书上签字,安静的看着冰冷的针管刺入我的身体.安静的看着很好看的浅蓝色体一滴滴顺着针管汇入我的血.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血欢欣的邀请药共同起舞.

    我安静的闭上了眼睛.越来越困倦了.意识也在丝丝缕缕的飘走.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如果真的还有来生这回事.请允许我不再入轮回了吧.我太脆弱.这人世浮浮沉沉太沉重.我不堪重负.就让我的灵魂随着身体一同化作一丝轻烟,慢慢消散在这人世间吧….”

    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悦宁啊.好好活着…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

    吵….

    我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的还有这落后的有声卡片.声音真真单调.

    静默..

    落汗…

    不对.我死了……….何来的这老式卡片的声音?

    我腾的翻身而起.在目光所及处搜寻.

    “爸………………….”

    我控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就如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狂涌而出一般.在我人生的最后三十年.基本已经很少流泪了.而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的脸庞.我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痛.

    我三十年毫无消息更没见过面的父亲啊.最终你仍是舍不得我的是么.毕竟我也是你疼宠了多年的女儿啊.

    在死亡后,你终于想起我的存在了么.你那另外的孩子呢.在你人生的终年.他对你可好.

    你最后活的可好?死去的时候可有遗憾?在人生的终点可有想起过你多年不曾问津的我们母女?

    你取得妈妈的原谅了么?妈妈原谅你我也决不为难你,只要你仍对妈妈好.仍疼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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