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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夫(一)

      宁棠娇背脊一僵,回想自己说看小红戏时,刘灵毓的脸色,她就有种把自己埋在地里等明年春天发芽的冲动。

    “殿下?”总管以为她没听到,又小声重复道,“王夫殿下来了。”

    宁棠娇瞪着她,“我看上去像是有耳背毛病的人吗?”

    总管暗道:你不像有耳背毛病,就像有毛病。但这种话她也只敢在脑袋里想想了,要是出了脑袋,恐怕脑袋就要掉了。

    宁棠娇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人走到刘灵毓跟前,明晃晃的笑容就差点闪瞎所有人的眼。“啊,灵毓,你来了。”她嘴角尽量往两边咧。

    刘灵毓浅笑道:“殿下觉得我不该来吗?”

    宁棠娇忙道:“不是,我正想过去找你……对弈。走吧。去书房。”

    刘灵毓道:“殿下不是找我看小红戏吗?”

    宁棠娇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娇娇退回到殿下,赔笑得越发小心,“之前不太了解,不知道小红戏原来……内有乾坤。”

    “哦?”刘灵毓眼底飞快地闪过笑意,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这般有趣?那一定要见识见识。”

    宁棠娇挪了挪身体拦住他,“其实,不见识也可以的。”

    刘灵毓叹气道:“殿下。”

    “是。”宁棠娇低着头,打算一等他出言责备,自己就认错。

    “殿下不是想出尔反尔吧?”

    “我错了,我不……呃?”宁棠娇抬头,却见刘灵毓已经让银花带路,朝总管准备好的厢房去了。

    演小红戏的两个人惊慌地看着他们。

    宁棠娇瞪了眼总管,无奈地朝那两人挥挥手,然后跟了上去。

    厢房就是普通的厢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占据半间内室的大床。

    为了方便观赏,总管特地将床帏等物除去,坐在桌边看,一目了然。

    宁棠娇道:“桌子离床那么近做什么?耽误了两位的表演,快快拉出来。”

    金花银花连忙将桌子椅子搬到外间。

    宁棠娇和刘灵毓一起坐了。

    宁棠娇盯着那两人,语带警告,“我喜欢看有故事的,要有跌宕起伏的剧情。”

    刘灵毓嘴角弯了弯,拿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两人愣了一下,随即躲在一旁商量,过会儿才道:“那我们就来一场深夜幽会吧?”

    宁棠娇道:“幽会成了吗?”

    那女子道:“那是一定要成的。”

    就不能来个打鸳鸯的吗?

    宁棠娇撇撇嘴角。

    那两人便开始依依呀呀地演起来。大概深夜幽会这个场景还是临时加的,两人演得并不太自然,总是接不上词。

    宁棠娇正要趁机打发两人走,却被刘灵毓抢先一步道:“演得好,慌里慌张的模样倒真像是在幽会。”他侧头看她,“适才殿下想说什么?”

    ……

    她还能说什么?

    宁棠娇道:“王夫说的正是我想说的,银花,打赏。”

    银花脆生生地应了,与金花对视一眼,眼中笑意盈盈。

    眼见两人飞快地加速情节,即将倒到一张床上去,宁棠娇眼巴巴地瞅着刘灵毓,一双眼睛满是恳求之意。

    刘灵毓无声地笑笑,伸手抓住宁棠娇放在桌上的手,摆手道:“罢了。殿下既然累了,我们改日再继续吧。”

    “好。”宁棠娇舒一口气。

    刘灵毓拉住她起来往外走。

    宁棠娇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刘灵毓道:“殿下是无趣了吧?”

    宁棠娇咕哝道:“也不是无趣。只是大过年的,府里头太冷清了点。”

    刘灵毓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目光闪动,“殿下寂寞了?”

    宁棠娇想起他的不安,摇头道:“不是寂寞,是无聊。和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往也是无聊的一种。”

    尽管刘灵毓表面上很淡定很冷静,其实他内心也有着他的不安。他常年驻守边关,于夫妇相守之道所习不多,眼前这个妻主又比他小,比他还生手得多,两人凑在一起会无趣也是常理。只是不知道这种两人的无趣何时会变成她对他的无趣。他心中怅然,却不动声色,“适才娇娇不是说对弈吗?”

    “你要让我。”宁棠娇毫无愧色道。

    刘灵毓笑道:“好,让你。”

    “让九子。”

    “……殿下打算占地为王,让我落草为寇吗?”

    “那我还娶你当王夫。”

    “说不定是我讨一个入赘的妻主呢。”

    宁棠娇敏感地抬头。

    刘灵毓似是注意到自己的失言,敛容道:“灵毓失言。”

    “其实,入赘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能保持一夫一妻制的话。她偷偷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刘灵毓别有深意道:“入赘便不能三夫四侍了。”

    宁棠娇道:“谁要三夫四侍了。”

    刘灵毓望着她。

    她坦坦然然。

    刘灵毓含笑不语。自古多少情痴,的确痴于情,但有几人忠于人?

    年过得平平淡淡,宁棠娇原本打算过元宵的时候好好乐一乐,但问了金花银花才知道原来姝朝没有元宵,到初四便算是过完年了,灯会什么的自然不指望。

    她只好让总管买了个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王府里,自己热闹热闹。

    年后,很多年前的事又被重新抬上议程,其中一项便是她辞去摄政王之事。这件事最终没有通过,宁棠娇自己琢磨着,估计是水仙王从中作梗。本来嘛,摄政王三个字背靠先帝遗命,金贵得很,谁都不敢妄动。要是辞王的先例一开,她和茉莉王的位置恐怕也就坐不稳了。

    不过摄政王的头衔虽然保留了,兵部礼部却还是被收到女帝手中。这想必是皇太父的手笔。

    宁棠娇也不甚在意。反正皇家那些事,除非真枪实弹地打起来,不然兜来兜去不过是些公平或不公平的交易。她只要自顾自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元宵那夜,她带着刘灵毓去了趟刘府。

    文侧夫很是高兴,壮着胆子开口留他们住一晚上。

    宁棠娇见刘灵毓不反对,便同意了。

    两人挤在刘灵毓出嫁前的房中,也别有一番情趣。

    至翌日凌晨,她和刘灵毓正要向文侧夫辞行,就看到刘灵毓之前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出事了,公子,夏大公子出事了。”

    刘灵毓面色一变,道:“出了何事?”

    小厮道:“昨夜里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夏府,说是夏大公子的孩子,让人给打了出去,听说还伤了孩子。这不,今天一大早,夏大公子就从寺里赶回来了,正在夏府闹着呢。”

    刘灵毓冷静道:“你如何得知?”

    小厮道:“是夏大公子的小厮延成跑来报的信。他原本希望文二爷爷能出面,说不定夏相公还能听进去些。”

    文侧夫皱眉道:“这种家事,旁人怎好手?”

    小厮偷偷看刘灵毓的脸色,见他沉默不语,只好垂手站到一边。

    宁棠娇问小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道:“回禀殿下,奴婢叫存正。”

    宁棠娇笑道:“好名字。”

    存正道:“奴婢不识字,是公子取的。”

    文侧夫怒目道:“还一口一个公子的?”

    存正忙改口道:“王夫殿下。”

    宁棠娇道:“我看这个小厮有点意思,不如来王府住几日吧?”

    “这……”文侧夫想说于理不合,但心中又确实想知道刘灵毓在王府过得好不好,踌躇了下,还是答应了。

    宁棠娇便带着存正一道上路。

    路上,宁棠娇道:“存正,你可知找上夏府的那个女人住在哪里?”

    存正坐在车厢里,又不敢与他们挨得太近,所以缩在角落里,闻言道:“回禀殿下,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想,夏府正闹着,说不定都在夏府。”

    宁棠娇道:“金花,去绸缎庄买点礼物。自上次探访之后,已经很久没看望夏相公了。”

    她话刚说完,就被刘灵毓握住了手。

    宁棠娇无声地笑了笑,心中却叹息:博美人欢心不容易啊,不知自己的这番举动在有心人眼中会不会变成拉拢夏将军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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