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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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谈判僵持着,阿莹走过来在金三多耳边低语了几句。金三多神色一变,对眼前来谈判的特使说道:“千分之三。”
黎公公很快明白了什么意思:“每人千分之三?”
“一共千分之三。”刚才阿莹在金三多耳边说了回扣两字,金三多就什么都明白了。明朝的官员相当于吸附在明朝这个巨人身上的一群寄生虫,虽然说这寄生虫和寄主是共生关系,可连续近三百年的吸血,明朝这个巨人也虚弱的要死去了。户部拨出来的银子从来没有足额过,为什么,因为户部足额拨款了,那户部一干官员小吏吃什么去——和后世认为财政局是最肥的位置一样,哪怕不贪不占也不愁发不下工资奖金福利,但凡有些能量的都想将家属调进去。
明清之际户部这种现象就更严重了,作为天下的钱袋子,里面弄钱的窍门多了——例如犬清的时候就有守库的旗人将银库的银子用直肠带回家,那时候库兵只能是旗人,而且是世袭的,这些人从小就练习菊花包铁蛋。做库兵的虽然世代虽然富贵,但也被其他旗人看不起——认为他们是职业卖菊花的。
明朝还没这么严重,不过靠山吃山的道理大家都懂的,户部除了每笔出库的银子都要扒一层之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用成色差的银锭换取库房中成色好的银锭——这些银子产地不同,其中含银量也就不尽相同。
这种事在废两改元之后才逐渐消失,市面上是有些铸造伪银币的,可这玩意成本高不说抓住也是排枪伺候——最大的弊病就是,真的现大洋用指甲夹着一吹银币会产生一股清脆的震鸣声,就是不识字的老百姓也可以用这种手段轻易地分辨真伪,伪币想在市场上流通还是有难度的。
要不是这阿莹提点,金三多真没想到这批人在国家危亡之际——当然大明朝的认可不会这么想了。还算计着银子回扣什么的,难不成这些人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或许是这些文曲星下凡的主真的读懂了圣贤书中金三多永远读不懂的部分。
黎公公一捏兰花指说道:“太少了。咱家跑一趟不容易,李主事那边的兵部也有一批人要拿银子的。”
“这些货价值万金,朝廷多买一些二位拿到手的也就多一些。最后能拿多少,还要看能做成多大生意了。”金三多给出的千分之三是一般售货员卖出货后拿的回扣,这么点比例就是这两位看不上眼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大降价吧,这种事多了之后金三多也做不了主的。毕竟庐山号的财产是大集体的金三多只占了千分之二。
然后双方的讨论焦点就从价格转到回扣上面了——原本李主事也是想通过还价来弄点灰色收入的,兵部不比户部富裕,更赶不上考核、升迁官员的吏部了,要是从军火交易中弄不出一点油水来——那何必跑这一趟呢。
大约是心里作用,金三多看着这些读圣贤书出来千里做官只为财的官员们感到有些恶心。明太祖定制的官员俸禄是低了些,可也不是不够用——不然海瑞就不是穷了而是早就饿死了,当然,像现在的官员这样养着一大家子轿夫、老妈子、丫鬟、师爷、厨子、家丁、门房那朝廷俸禄是肯定不够用的。
这些人总认为是读了圣贤书就应该高人一等,可是庐山号上面受过精英教育的人也没人敢说高人一等这句话的,毕竟他们读的书都是前人知识的总结,那些更进一步还在做研究的在某方面的知识不知道比他们丰富多少。
金三多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他们那一代人不遗余力的推广全民教育而不是多造一些这种花费巨大的教学船了——对教学船这些精英来说,没有竞争的话,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李主事很失望,最后只谈下来一个百分之一,还要分给身边的死太监一份。这个让步对庐山号来说已经是相当大了,这还是看在明朝这次采购数量比较大的缘故才反复协商做的让步。
红夷钢炮四十门,大虎尊钢炮二百门,澳洲快枪三千支——虽然明朝已经掌握了澳洲快枪的制造技术,可是双方用的材料不一样这性能也就拉开距离了,还有就是,澳洲1628式快枪采用的模具是一致的,也就是零件能够互换,而明朝的仿制品别说零件互换就是枪支的口径都不尽一致,这样定装弹技术也要大家各做各的铅弹和药包,那是相当麻烦。更别说买了这澳洲快枪后,就是快枪不能用了拿去化了钢水也是赚的——既然能做官做到高处的,就没一个傻子,海瑞那样的也只能做个地方官。
二十三万两的军火生意也是庐山号如今做的最大的一次军火交易了——估计对崇祯一朝也差不多,崇祯刚上台的时候家里还有点哥哥和九千岁留下来的银子,等到崇祯十七年的时候连宫里的金银器物都赏给了来勤王的将士。
根据军火行业的传统,庐山号实际付出红夷钢炮四十二门,大虎尊钢炮二百零五门,澳洲快枪三千二百支——因为不是没门炮每支枪都经过测试的,按照军工业的标准,千分之一的废品率是可以接受的。当然路上颠簸丢失等损坏都考虑在内的话,每一次大额交易都是要多给一些,作为废品的补偿。
最后还有这两位百分之一的回扣,两千三百两。
这一下,庐山号几个月制造的军火几乎被一扫而空,拿了银子的穿越众派了从天津卫出来的移民在天津卫大肆采买,可以说除了房地产几乎没有什么是这艘大铁船不喜欢的。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骡马羊耕牛骆驼和人口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崇祯元年冬天这天津卫已经有了大量从陕西跑来的难民——路引制度在明朝后期尤其是崇祯这一朝几乎崩坏。陕西的地方官员今年都被高迎祥等农民军杀了一批,谁还给人去开路引的。
崇祯和朝廷这次拿出这么多银子买澳洲的军火,一是发现这些军火价值还不错,就是融化了钢水也是不赔钱的。二是买了军火后去陕西打农民军。这一年下来,陕西造反各支农民军裹挟了大量的人口号称百万大军,流窜起来之后将这各地抢了一个干干净净——大户人家不是跑进了西安等坚城之中,就是结寨自保,最后倒霉的还是底层百姓。
对这些吃不饱的百姓来说,只有三条路能走,第一,加入农民军一起进入这以劫掠卫生不事生产的流寇——抢上几次之后一旦上瘾就没人喜欢去生产了,这个是肯定的。
第二,远离战乱的陕西,去外地逃荒。逃荒这词是中国独有的,因为中国太大了领土包括各种地形亚寒带温带热带,几乎每年都有一些地方受灾,那些不能承受灾害的人就要出门去逃荒。这一路上吃野菜剥树皮要饭,只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大灾之年人吃人就不叫个事。
第三就是死。总有些老弱病残是跑不动的,连农民军也不愿意要的累赘,就只能死了。也有不愿意逃荒的——这年代不是树挪死人挪活,而是人离乡贱,往往是在一家人吃掉最后的粮食后全部上吊自杀或集体跳入滚滚黄河。
被澳洲弄回来的这些还是幸运的,因为已经来过两次,自从澳洲的大铁船在天津港挺靠后,这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这船是带着人去海外开荒种地的。名声一旦打出去,这就拦不住了,家家户户的都开始从小船上登上澳洲人的大铁船。
对这些移民,澳洲现在也有了相应的管理办法——那就是老带新。每次回航的时候各地的移民都带上几个,用同乡人——这可是明朝最讲究的四同兄弟之一。来接待这些新人,告诉他们船上的规矩以及新生活的展望——给澳洲人做满三年之后分地。
在他们的嘴中,澳洲是个并不比明朝土地少的地方,可是人口还没有天津卫多——几十万土著被无意中忽略了。在那的土地都是杂草横生的荒地,只要肯花点力气开荒就能种出东西来。
最关键的是,澳洲人是按人头分地的所以最好一家人一起去,而且澳洲官府不收租子——农业税这事对六十年代的国人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就那点产量收多少合适啊。还不如炼点钢铁吹玻璃烧水泥搞些剪刀差来得快呢。再说了,共和国不收农业税但是还是收个人所得税以及商税的——大地主怎么也跑不了。
弥兵卫在房间中用带着油的棉签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冷钢刀,现在武士铁炮队已经不是那个只装备澳洲铁炮的铁炮队了,除了火炮之外,所有自认为身手了得的武士都得到了一把澳洲人用合金打造的冷钢刀。
其实这刀已经没有必要像日本刀那样保养了——可是新阴流出身有剑豪之称的弥兵卫还是每天都很仔细的保养一次。自从这些得了天下的大名一次次颁布《废刀令》之后,流浪武士出门都没了安全感,不带刀吧,保不齐就要吃亏——日本的农村见了落单流浪的武士往往是群起攻之,夺衣服夺铠甲拿去城里卖钱,这是日本农村传统的杀败兵活动。这出门带刀,农民要群起攻之的几率小了,可是官府也是要抓的——其实力度还没有农村的农民大——万一碰上几个剑豪剑圣之类的,那些町奉行的武力还不够看——老成一些的町奉行只要一看眼神,就知道惹得起惹不起了。
弥兵卫因为练过新阴流的无刀取,所以出门带刀不带刀区别不大,他随时有把握可以将敌人手中的刀夺过来,只是无刀取在九州也吃了瘪,自古有道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被几十支铁炮围住,这等还没近身就被远程武器逼住的时候有无刀取也是无奈的,作为剑豪的弥兵卫也只有老老实实上船的命运。
“好刀啊。”保养完毕的弥兵卫在灯光下欣赏着刀身的花纹。这种花纹以前只在那些宝刀和以锋利见长的势州村正上面见过,只是这德川家取了天下后,认为这村正杀的德川家的人太多了将这村正定性为妖刀——德川家康的爷爷父亲嫡子都是死于村正之下,家康本人也被村正伤过手指——因为村正的刀枪以锋利见长,所以以勇猛著称的三河武士装备村正的比例非常多,这也就不奇怪了,德川家康本人的佩刀以前也是村正的。
现在弥兵卫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澳洲的副连长,弥兵卫开始也不知道副连长什么的是多大的官,熟悉之后发现是帮助连长训练队伍,将连长的命令贯彻下去——这一个连二百人的样子,大约相当于日本的足轻大将吧。
这次弥兵卫托人捎信接来了老婆孩子,做了足轻大将待遇也是见长,据说这中尉副连长的月薪已经到了三十两白银,合还没面市的澳洲元六十元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训练补贴防寒费防暑费外出补贴等,说不定一个月能拿四十多两——花销是很少的,家人有口粮补贴,澳洲那边多少银子暂时也花不出去,自己在军队中吃喝穿住都是免费的。
现在的弥兵卫已经不恨毛利家将自己抓上船的那些人了,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大约还在某地流浪等待出仕的机会——这个大量武士下岗的年代想出仕那也是很有难度的。如果是某家的谱代家臣,也只有嫡长子一人能继承父亲的职位,其他的子嗣只能给大哥工作或者出门流浪寻找其他出仕的机会。
在这澳洲人的大铁船上,弥兵卫算是开了眼界,不用灯油就能将一个屋子照的非常亮堂的灯,还有那无比坚固的大铁船——最早大家都以为这是和信长公的铁甲船一样铺了一层铁皮的大船,可是实际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连里面的屋子和墙壁地板等都是钢铁制作的。有这等神力,那这些澳洲人拿出更多的更好的铁炮火炮来,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谣言也是有的,有人说澳洲人的大铁船是用鬼力来驱动的,你看他们招募那么多移民上船,就是为了在大海上杀掉进行邪恶的祭祀用他们的魂魄来驱动这大铁船——谁让这船没帆呢,这种传言最近在广东已经稍稍有了一点市场。
对此弥兵卫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他见过那澳洲人的城市从无到有的建设,还有那大片开始拓荒的农田以及放养的牛羊。如果弥兵卫不是职业武士出身一上船就被家主认了出来,只怕也跟着去扛着锄头拓荒或者做工去了——如果可以的话,人们还是喜欢做本行的。
发给这冷钢刀的不止弥兵卫一个,只是因为弥兵卫的军衔比较高武艺也好,才第一批得到了这澳洲人打造的冷钢刀,据说以后人人有份的,毕竟这铁炮不利于近战——等敌人逼近了之后,武士们就要发挥冷钢刀的近战能力了。
这三尺长的冷钢刀还有一种用途就是插在澳洲1628式快枪的枪管下锁住将其作为一种长兵器来使用的——这样可以用来对付骑兵,枪身刀身有六尺长已经是一人多高,等着骑兵撞上来送死就好了。至于步兵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些武士中不乏有弥兵卫这样的剑豪或准剑豪的存在,面对经过排枪和火炮的打击之后上去砍死剩下的步兵就行了。
其实见识过澳洲的快枪和大炮的威力之后,就连弥兵卫也不知道这步兵要怎么样才能活着冲过来了。哪怕是德川家的精锐旗本,在这种火力的打击下也不敢硬冲了吧。
看着爸爸出神,弥兵卫的大女儿银子拿着一块澳洲糖果说道:“爸爸,你也吃糖。”
看着女儿弥兵卫一脸的温馨收起刀来:“银子你吃吧,爸爸不喜欢吃糖。糖吃多了,人心就软了,就不能为主公上阵杀敌了。”
银子拿着糖给母亲:“妈妈吃糖。妈妈吃了糖,奶水里面也有糖,这样弟弟也就能吃到糖了。”
曾几何时,糖对这一家人可以说是一种高价的药物或公顷阶层高级武士大商人阶级以及僧人阶层才能享受的奢侈品——日本不产甘蔗也就不产糖,红糖白糖都只能从明国进口,失业武士哪里吃的起高价进口糖果的。
倒是澳洲人从广东进口了大量的红糖之后,做了各种糖果——没做白糖的原因是因为白糖的营养成分反而没有红糖高,这一点大家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白糖以后可以作为商品,但是自家人吃用的那一定要吃红糖——这个年代明朝人妇女月子里也是吃红糖和鸡蛋的,很多地方几百年后还有这样的传统。
这个时代很多疾病都是因为营养不良而引起的,中医界很早之前有句话叫做药补不如食补——意思是均衡的饮食完全可以不吃补药或者是那本身就是最好的补药了,可是对很多家庭来说,这也得补得起或者说吃得起才可以啊。
哄着孩子的妈妈张口吃下女儿送过来的糖果:“好甜,银子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