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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避

      他看的出来,自己的父亲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对小九漠不关心。因为小九身份的特殊,因为三妹和陪同三妹嫁进王府的数人的惨死,父亲才不能面对那孩子的存在。其实好几次,少云卿都发现自己的父亲躲在暗处默默地看着那孩子咬牙忍耐惩罚,看着那孩子没心没肺的和众家兄妹插科打诨,看着那孩子因为自己心爱的兔子死掉而难过的掉眼泪。小九成长的每一步他的父亲都看在眼中,小九每一次受罚父亲都默默的疼在心里。当年出事的时候少云卿已然三十有余,比起家里其他的兄妹他更有资格去评判当年的对错。父亲之所以反对妹妹嫁给司马御轩不过是怕她被皇族子弟的薄情给伤害,妹妹单纯善良,望族豪门的勾心斗角她根本就应付不来。可是他的妹妹竟然为了那个男人甘愿被驱逐出少家,最终她的付出却仍是换不来一世安康。

    没想到时过境迁,小九竟然也会走上她娘的旧路,为了司马一族同样甘愿被逐出少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不管他们如何防范,始终割不断血脉的相连?

    少云卿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害怕的,小九越长大便越像她娘,不仅是容貌更是那坚忍不拔、倔强隐忍的性格,几乎是一模一样却又不尽相同。那孩子的坚强,比她娘岂止胜过十分。所以他的父亲更是害怕了,他怕小九重蹈她娘的覆彻。所以从小九八岁开始,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以自我面目出现在父亲的面前。从那天起她必须和少家的男孩子一起习武、读书,接受所有少家子弟都应该经历的磨练或者更甚。她被剥夺了身为女儿家的所有权利,连带着身份也变成了少家孙少爷而非孙小姐。

    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对那孩子的在乎,他不想失去了宝贝女儿之后连仅剩的慰藉都没有了。所有的冷漠和严苛,都只是为了永远将那孩子留在身边,能随时都看到她而已。每一次小九离开山庄,他的父亲嘴里虽然不说却是非常的担忧。以至于每次第一个知道小九回来的人都是父亲,以至于当日在听到那孩子或会被雪月教主抢走之时怒极威胁要逐她出家门,却在她离开之后彻夜不眠、寝食难安。又在听到她说要死皮赖脸回来请罪的时候终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却仍是死撑着说要严厉的罚她。

    这会儿孩子失踪了,孩子的父亲又上门要人。他的父亲怕是已经心急如焚、六神无主了吧?!除了那孩子,现在他的父亲也急需要别人的安抚和劝慰。

    马文才也在当晚离开了建康,只是回家交涉了一番便带了三两个人马彻夜不停的赶往了漠北。他只希望少司宇能够乖乖的回到无争山庄等自己去找他,可是在抵达白云城见到同样一脸焦急的黄良玉时马文才才彻底的失望了。

    她没有回去,甚至根本就没有踏进漠北的土地。马文才在黄良玉的引荐之下见到了在白云城第一医馆坐诊的少秋棠,三言两语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被一旁早已经急疯了的少秋岚当场打翻在地。挥退了冲上前欲替自家主子讨说法的马统和马伟,马文才顾不得自己仍在渗血的唇角焦急又恳切的询问着她能够去的每一个地方。却绝望的看到少秋棠同样无奈的神色,和少秋岚眼中的愤恨。

    雾气氤氲繁花遍地,活泼的小兽嬉戏追逐着在山泉边打闹不休,给幽静的山林中增添了不少的生机与活力。远远望去,繁花绿树的尽头竟隐藏了一汪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泉边小石子铺路,不时的有各色的飞鸟趔趄着停在石子路上蹦蹦跳跳的来回走动。

    哗哗的水声不时的从树丛背后传来,生生的惊吓了那头正歪了脖子往泉水里凑的幼小驯鹿。

    “吃饭了!!!”高亢的喊话声从林子深处悠悠传来,温泉中撩拨水花的声音忽而一静,却在下一刻爆发出更响的破水声。迅捷的身影自水面窜出恍惚如暗夜中的鬼魅,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那影子已然跃上了石子小路,玄色的衣裳在那人的手中上下翻飞很快将那道纤弱的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哈哈哈……小家伙们,咱们明天再见!”看着被自己吓得四处乱窜的小动物们,那人甩了甩湿漉醯姆7啃Φ恼趴瘢子癜愕某嘧悴仍谏铰飞吓九咀飨臁2幌豢蹋切纳碛耙丫杲芰稚畲γ涣俗儆啊

    “哇,好香好香……大叔您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没有丝毫客人的自觉,少年及腰的长发轻扫过饭桌,留下一道道水痕。

    “诶诶诶……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一点儿女儿家的自觉都没有,头发诶……头发,麻烦你弄弄干再来吃饭好不好?”陶渊明受不了的从屋子里拿出毛巾递了过去,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倒是在这里逍遥自在,知道外面已经快天翻地覆了嘛!”

    “您老又听到什么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还是说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八卦传闻?”随意的擦拭着头发,少司宇两只眼睛直直的瞪着面前的红烧鲫鱼,那可是昨天晚上和老酒鬼比赛钓鱼的战利品,裹上了面粉烧的贼嫩,外加淋了厚厚的汤汁儿。恩……看着就是一种无比的享受啊。

    “诶……还不是因为某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那马大将军和黎王都快要将江南一带给翻遍了,听说漠北也是,那什么无争山庄和雪月教差点儿火拼起来,还有一路自称逍遥门人的江湖人士满天下的寻找他们的门主。你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玄裳女孩儿,陶渊明故意拖长音调,“那小没良心的会藏到哪儿去了?”

    “诶呀,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认识您这位才智过人、心胸豁达的五柳先生嘛!”估摸着自己的头发不会再滴水,少司宇急吼吼的扔下毛巾忙不迭的举筷夹了整个儿鱼头放进陶渊明碗中满眼的讨好,“大叔快吃,鲜鱼就是要趁热吃口感才会好!”

    “你这小猴子,倒是恢复的快!”

    无奈的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女娃,陶渊明怎么也不能将她和那一晚蜷缩在自己木楼前满脸怆然、双目无神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时候山林中刚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雨,空气还阴冷湿润的很,陶渊明拎着鱼篓正从外面钓鱼回桃源,路过西湖畔的时候他远远地便看见了一个死抱着双膝蜷缩在岸边的狼狈身影。黑白夹杂的发丝凌乱不堪的披散在那人的身上,原本应该是雪白的衣袍不知道是因为跌倒了多少次而沾满了污泥,显得灰不溜秋。那时候陶渊明还没怎么看清,本以为是从哪里逃出来的难民走投无路才会在西湖边打转,还没等他走近却看到那个瑟缩的身影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竟然就那么没有丝毫犹豫的朝湖中倾斜了身体。若非他还不算年老身手灵活,那娃儿恐怕就真的会香消玉殒了。

    “大叔,我无处可去了!”

    那是少司宇看到陶渊明时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她再入桃源三天之内所说的唯一的一句话。第一天,她抱着棉被蜷缩在**上呆呆的看着地板沉默不言,滴水未进。

    第二天,她抱着回廊的柱子望着远处的群山绿树继续一动不动,期间呆板的喝光了陶渊明强行塞进她手中的一晚清汤。

    第三天,她倚着栏杆看陶渊明在回廊上剪破渔网,听他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网开一面,看他指了湖中被渔网围住的小鱼笑它们有路不走偏偏自寻烦恼,作茧自缚。望了湖泽周围成片成片的桃枝,看它们是那般努力的冒出花蕊,在一年又一年的花谢花开、花开花谢之后仍旧坚持不懈的朝着天空的方向拼命伸展,她泛白到完全没了血色的唇角终于是缓缓的扬了抹优雅的弧度,一如当年陶渊明在集市上初见她的摸样。自信、张扬,带着足以燃烧一切的狂傲。

    那天晚上,少司宇几乎将陶渊明炖的的鲤鱼汤整锅灌进肚子,那一刻,她似乎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事事都敢冲到最前头的尼山书院的混世魔王。陶渊明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到底是自己的开解太有效,还是这丫头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脆弱。诶,这厮根本就是长了一张欺世盗名的柔弱面孔,内心实则比秤砣还要刚强。

    “怎么,就这样一直躲着不去理会?”

    “大叔!”看见自己手下刚夹到手的肥美鱼块儿稳当当的落进了陶渊明的碗中,少司宇哀怨无比的扭头朝对面的人望去,“大叔,你也嫌弃我要撵我走啊……”

    “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轻笑一声,陶渊明摇摇头正准备喝上两口,却被少司宇手快的抢走了酒葫芦,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要再和老酒鬼抢酒,我可真的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