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4月30日上午）

    程玉玲带着侄女、侄媳妇在南京的风光日子开始了。在她心里，现在能让她信任的就是程佩，所以恨不得将心扒出来给人家，每天不是要势成陪侄女到南京各个景点去玩，就是要李菲陪程佩上街买东西，全然忘记儿子是要上班的，媳妇也是怀孕的，他们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每个月都在为钱发愁。

    李菲有城府，再委屈也不说什么。李婷是个小姑娘，看姐姐成天东奔西跑，又吃不下东西，心疼肯定难免，就与势成稍稍抱怨了几句。势成当然要回去责备妈妈，这一下捅了马蜂窝。程玉玲虽然没有当作发作，但心中暗暗拿定主意，非得要给李婷点厉害看看，否则她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这一天是程佩的生日，程玉玲一大早就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要他让李菲去订桌饭，好好给程佩庆祝庆祝。

    势成正不开心呢。妈妈带着程佩小两口来了两个星期，他的钱花得像流水一样，昨天是银行扣贷款的日子，结果客户经理打来电话告诉他卡内余额不足，他一下子就懵了，回家一问李菲，才知道她昨天拿错他的卡上街给程佩买衣服了，今天本想存进去，结果又被他妈拉上街给程佩买生日礼物，结果给忙得忘记了。

    两天连续买了四套衣裳，一下子用掉将近三千块，势成气得头大，虽然知道不是李菲的错，但因为心疼钱还是忍不住说了她两句，结果招来了林雪与李婷的一致谴责，只好又低声下气赔礼。这件事刚刚过去，妈妈居然又打来这个电话，势成哪里还有好声气？

    “佩佩是个小生日，买了四套衣裳，还出去吃什么饭，您儿子的钱是天上刮来的？”

    程玉玲兴头头的，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可想而知有多不高兴。

    “是不是你老婆和你讲了什么？”她脱口而出。

    势成**地回答：“她没讲什么，是我发现没钱还贷款，才到银行查的记录。妈，您多少也替儿子省一点，银行的钱是那样好欠的，还不上我要坐牢不说，以后也借不到钱了。”

    一提银行，程玉玲想起上次被林雪骗了的事，心里头更加来火，声音也不禁大了：“少拿银行唬人，你妹妹能有几个生日在你这里过，用你几个钱怎么了？大小在单位也是个领导，妈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面子，再说你舅对你不错，妈在家里处处指着他照应呢。”

    这样一讲，势成的心又软了，与妈妈商量，钱他确实没有，要等下个月发工资，所以饭就不出去吃了，让李菲姐妹一会儿上街买几个好菜，然后再买个生日蛋糕，就在家庆祝一下也就是了。

    程玉玲听儿子这样讲过之后，知道逼他也没用，只能点头答应。挂了电话，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舒服，昨天她已经侄女那儿夸下海口，现在忽然说改成家里吃饭，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坐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的那天，李菲给了她五百块零花钱，哆哆嗦嗦地掏出来，找个红纸袋包上。看看钟上的时间指向八点，知道势成和林雪夫妇都上班了，她给李菲打了个电话，要求她务必多买好菜，别不舍得花钱。然后才屁颠屁颠地开了门，去叫程佩和她男朋友起床。

    拿到红包，程佩的眼睛都笑没了：“谢谢姑妈！”冲上去给了她一个热情的吻。

    这次到南京收获不可谓不大，吃了玩了买了，总之已经远过超过她之前的预想。嫂子比较大方，进商场她要什么给买什么，光是饮料就喝了不下数十种，杯杯都要十几二十块，几乎填满了她之前对这些高档饮料的所有想象，回到学校可有向同学吹嘘的资本了。更得意的是，嫂子一下子给她买了四套衣裳，全是牌子的，穿在身上走路都有气势。就是哥哥太小气，逛景点渴了想买杯水都不肯，更别提吃饭了，全是他自己背去的方便面和火腿肠，饿了就要点开水一泡，南京夫子庙的著名小吃她一个都没吃上。

    罗树栋提醒程佩：“别要姑妈的钱。”

    程佩心里却骂男友是个呆头，姑妈主动给，不要不是傻子么?嘴上却说得漂亮：“我不要，我姑妈会伤心的。”

    程玉玲当然说是，一老一小两个程家姑娘谈得十分快活，笑声都要将房顶掀了。

    李菲与李婷姐妹拎着菜和早点回来，程玉玲脸上的笑像被人偷了似的，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过来翻翻方便袋，撇了下嘴。

    “早饭就买了几个包子和几杯粥呀？这也太简单了。佩佩过生日，怎么也得请她吃碗面条！”

    李婷老老实实：“今天买的东西太多，我们没法拿了。”

    李菲赶紧打断妹妹，陪着笑脸：“妈，这确实是我没想周到。不过粥也是个好兆头，能将妹妹今天所有的好运气筑住，以后一年都是顺顺当当的。”

    这句话总算让程玉玲的心里痛快了一些。

    李家姐妹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午饭，程玉玲却和程佩小两口在客厅看电视，还嫌厨房里的油烟味跑到客厅不好闻，让将厨房门关上。

    李婷端着冷菜出来，往桌子上一丢，低声说：“又没有怀孕，嫌什么油烟。”

    程玉玲耳朵不好，没听见。程佩可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顿时就来了火，刚想发作，罗树栋赶紧拦她：“别吵，你哥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回来会生气。”

    一句话让程佩泄了气。

    势成本来的安排是，让她和姑妈睡他们夫妻的床，罗树栋单独住小房间。程佩当时答应得挺好，势成夫妻一离开，程佩就拉着罗树栋进了主卧室。势成第二天回来发现，气个半死，又见床单上有作爱的痕迹，就更加不高兴，不过一直隐忍着没讲。前天李菲收拾衣物，程佩看见衣柜中一件包装还没拆的真丝睡衣，就腆着脸向李菲要。李菲虽然为难，最后还是给了。程佩正想着晚上穿呢，没想到势成知道后又给要走了，并且还骂了李菲，说什么李菲没脑子，婶婶送的结婚礼物也好随便送人，衣裳值钱是小事，关键辜负了婶婶的一片好心。程佩听在耳朵里，却觉得硌应得慌，当即就问势成是什么意思。势成反问，如果这是他妈送给她结婚礼物，她会送人吗？程佩被噎得答不上来，这件事才算结束。

    吃过午饭，李菲在妹妹的陪同下，回去林雪家歇午觉，这里虽然是她家，现在却没有她的地盘。李婷为姐姐不值，李菲却息事宁人地要她少讲两句。

    李菲这一走，程佩在家更自在了，在每个房间里上蹿下跳，动这摸那，精力充沛得很。用李菲的化妆口代了个妆，程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美得都要冒泡了，撺掇着罗树栋去看电影，又破天荒地要程玉玲一起去。程玉玲正发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侄女相邀求之不得。程佩在网上订的票子，程玉玲听说比到电影院买要便宜一半，顿时将程佩夸得天上地下绝一无二。一点半的的电影，三个人一点就出了门，直到四点半才回到家。

    一进门，程玉玲就觉得怒火压制不住。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李婷坐在桌边独享，李菲在旁边还不住将好菜往她碗中夹。程玉玲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天中午都没什么荤腥，原来是让人给偷吃了！

    看见大家进门，李菲急忙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妈，回来啦，有冰好的酸梅汤，要不要喝口解解暑气？”

    她的热情到了程玉玲的眼中，全是心虑。偏偏程佩此时讲了一句：“李婷，别将好的全吃了，给我们留点。”程玉玲更加火冒三丈，不仅没有回答李菲的问话，还狠狠地将她推到一边。

    其实李婷在吃饭的时候十分注意，鸡鱼这样的整菜一筷子都没动，主要吃的是给她自己单独炒的一小盘青菜。看到妹妹这样，李菲当然不肯，拿了筷子出来，给她挟了两块肉和几只虾，恰好就被程家人给看到了。

    程玉玲冷着脸：“我知道你们做饭辛苦，但再辛苦也不能偷吃，其它时候也就算了，今天是程佩的生日，你们还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一番话讲得义正辞严。

    李菲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婷婷一会儿要上班，回家又晚，所以不得不先垫一些。”

    虽然有夜餐补贴，李婷却舍不得在公司吃饭，公司伙食好，但一顿吃下来没有六七块不行。开始几天她一般只带包方便面，自己拿开水泡着吃。林雪知道这个情况后，每天晚上会留出一部分菜给李婷第二天。可今天程玉玲要给程佩做生日，李婷就来不及赶到林雪家吃饭了。

    程玉玲这些天一直在找碴，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哪里肯听李菲的解释，一口咬定姐妹二人不厚道，偷吃东西。程佩当然站在姑姑这一边，煽风点火的话一直不断，李菲尚能够忍，李婷却受不了，忍不住回了两句嘴，这一下可不得了，程玉玲当即打电话要儿子回来，让他说清楚是要留小姨子，还是留自家妈妈和妹妹。 ／／笔／笔

    李菲知道，虽说势成这个人不算愚孝，但对方总是他妈，这件事闹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当即也不管妹妹吃饱了没有，拎起李婷的包不由分说就将她往外推，让她赶紧上班去。她这熄事宁人的举动，不仅没得到程玉玲的赞赏，反而更加生气，撒着泼地闹腾。势成到家的时候，饭桌都给掀了，汤汤水水到处都是。程玉玲一见儿子，放开嗓子就嚎，仿佛杀人了似的，并且一口咬定在刚才的争吵中，她被李菲打了，现在头晕眼花，要去医院检查。

    妈妈的伎俩势成怎么会不明白？可一边是李菲的不断退让，一边是妈妈的咄咄逼人，加上程佩的添油加醋，势成缴械投降，同意送妈妈去医院，只提出一个要求，李菲身体不好，就不要她去，让她直接回婶婶家休息吧。

    程玉玲正要对儿子讲体已话，媳妇不跟着当然求之不得。

    一进医院，李菲就赶紧找了一辆轮椅让程玉玲坐上。此时的程玉玲哪里像被气出病的样子？精神好得很，拉着儿子的手连说带哭，谁的声音都没有她大。奈何势成现在没有心情听，只是吱吱唔唔地应付，对程玉玲要求他表态是要小姨子还是要妈妈和妹妹的话更是避而不答，问得急了，还发了几句牢骚。

    程玉玲正在想着怎样才能彻底打动儿子的心，一回头儿子却不见了踪影。

    “婶婶来了，哥哥去找她了。”程佩用手往右边一指。

    程玉玲这才发现，在她上次差点出事的那条坡道上，有几个人正向着她们走来，最引人注目的是烧成灰她也认识的林雪，林雪右边是欣想小两口。欣想的肚子已经相当大，林雪生怕她走不稳似的，一直扶着她。而势成，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跑着奔向她们，一路上还喊着，简直比捡到一万块钱还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