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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主上您……后悔了吗？

    我若不是想通了，又怎会不远千里，从上京宫中赶来与主上相会？

    还有那一句句勾魂摄魄的“主上”，与一声声充满魅惑的**。

    祝铭蔓的掌心，不由得出了一阵冷汗，一直烦腻到了心底。

    忽然夏启佑看见眼前亮光一闪，祝铭蔓已经以迅雷之势，从腰间翻出了佩刀，横在两人面前。

    “夏启佑，我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忘记了没有。”祝铭蔓泠然说道。

    夏启佑道：“什么话？”他虽惊奇于祝铭蔓的反应，却并未有什么不满，相反却甚是关心。

    祝铭蔓假作看不见他这样的眼神，只是淡然而生硬地说道：“去年冬天，在宫中的时候，我派手下的侍卫找寻周落篱的下落，终于有了些眉目。我曾告诉你，她去往了胡地。那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起她在胡地，为了找她的下落，我几乎耗尽了心力。可是你并不相信我。

    其实那个时候，你比我早一步从侍卫口中得到了落篱是在胡地的消息。可是你却不愿让我知道。你的道理很简单，你不让我知道她在哪里，便是为了怕我找到她，去害她。当时我曾立誓，从今之后，再不管、不问任何有关她的事。若违誓言，天地厌之。

    夏启佑，这句话，你没有忘记吧？”

    夏启佑轻轻摇了摇头：“铭蔓，那只是你当时激愤之下的一时气话，不能当真的。”

    祝铭蔓长眉微扬：“是吗？原来说过的话也可以不当真吗？我却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立誓之后，仍是过问了关于她的事情，我没有守住自己的誓言，如今已经尝到了果报，从此而后，我再不敢自毁誓言了。”

    祝铭蔓心中忍不住想到，她从与夏启佑相见、成亲，两人之间一直横亘着一个周落篱，就连自己身上中了这挥之不去的毒，也是因为周落篱。

    然而一切都是心之所愿，祝铭蔓没有怨尤。

    唯独不能接受的，是周落篱，竟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夏启佑凝视着祝铭蔓的双眼，缓缓说道：“铭蔓，你不愿去找她，那就不要去了。可是你要记住，你对于落篱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帮助我，所以即便有什么违背誓言的果报，也都由我来替你承担。所以……”

    夏启佑的声音如他的目光一般和缓：“以后不要再说所谓的果报之事，亦不要再为此而耿耿了。”说着握住了祝铭蔓的手，按住她手中的刀柄：“铭蔓，你要平安度此一生，平安终老，知道吗？”

    祝铭蔓的心头微微一软，不由得脱口说道：“我安度此生，平安终老，夏启佑，那你……那你呢？”

    夏启佑微微一笑：“我自然跟你一起啊，想什么呢。”

    祝铭蔓不由得想起了到南方隐居的话，想到了与夏启佑一起平安终老，然而随即便又想到了胡王的“交易”，想到了胡王说的话，再见周落篱，对他未必是件好事，而夏启佑自己的选择，也不尽然都是对的。

    可是，自己呢？没有周落篱，她祝铭蔓又能陪得夏启佑几时呢？

    当真可以陪他一生一世，当真能够陪他平安终老吗？

    不能让夏启佑见到周落篱，也不能再让他，喜欢自己了。

    心中痛如刀绞，双唇不由内心地开启，说着祝铭蔓内心深处绝对不愿再提起的话：“那，你是决意不去找周落篱了吗？”

    “铭蔓，我必须找到她。”

    祝铭蔓的脸色转瞬间就变了。

    她知道夏启佑会有这样的选择，丝毫不觉得惊奇。

    可是，她必须固执到底。

    祝铭蔓接着从箭壶中拔出一根长箭，横在手中的佩刀刃上猛力一顿，长箭立时断成了两截，缓慢而有力地说道：“这叫做斩箭立誓，夏启佑，你若要一意去找周落篱，那么你我之间，从此见面再无情谊。不管是你，还是周落篱，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等夏启佑再说什么，祝铭蔓已经调转马头，飞快地走了。

    祝铭蔓不敢再听到夏启佑说什么劝解宽慰的话，她实在担心自己心软。

    她希望的，是夏启佑已经对她，生了恨。

    快马飞驰，一路颠簸，不过跑了十几里地，祝铭蔓已经是浑身无力，甚是拉住缰绳也十分勉强。

    她咬牙抽出皮鞭，狠狠地抽打着脚边的地，直打得满地尘土四下飞扬。

    直到真的再也无力，皮鞭顺着祝铭蔓的手指便落了下来，祝铭蔓扶着马儿颓然坐倒。

    “时间，不多了……”祝铭蔓低低说道。

    前面不远便有一条小溪，祝铭蔓半跪半爬地挪了过去，怔怔地对着溪水中倒影出的如花容颜看了许久，忽然一咬牙，解开了头盔。

    发根已经白了两寸有余。

    这样的头发，配上这样的面容，实在是太过诡异。

    身体的种种变化，都在预示着那一天的到来。

    祝铭蔓对着水中的倒影怔怔看了许久，忽然重重地拍散了水面，拍得水面一圈圈涟漪，拍得水面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倒影。

    转身上马，开始变白的头发又已经被头盔遮住。

    第三日夜幕降临的时候，祝铭蔓一袭边境平民的装扮，再一次出现在了胡人的军营中。

    被胡地士兵拦住的时候，祝铭蔓毫不惊慌，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绢包，交给把守军营的士兵，说道：“我有急事求见大王，此乃信物。”

    守卫的士兵犹豫接过，不久，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攥着绢包疾步走了出来，众士兵看样子都已经受了嘱咐，离得他远远的。那长官沉声对祝铭蔓道：“你是谁？”

    祝铭蔓神色傲然：“我要求见大王，大王见到这东西，自然知道我是谁。”

    那长官迟疑片刻：“可是……大王此刻不再军营。”

    祝铭蔓遮在衣袖中的手轻轻一握，胡王不在军营中，她自然已经知道了。

    是她这两日间命令一队手下故布疑兵，在胡地军营的四边各处干扰，发出喧声任意嘶叫，制造漫天腾起的黄沙，并且东西皆有疑兵，出现的时间不定，总之让胡人士兵摸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多少兵力，于是胡王终于离开军营，带兵去一看究竟。

    趁着胡王不在军营，她方才来求见胡王。

    她知道，她根本见不到胡王。

    她亦知道，她今天想要见到的，本就不是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