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沙监狱的肃穆气息笼罩了方圆数里，当后方那座现代化堡垒在视野中变成了模糊的黑点李彤才觉得周身一松，从澜沙江方向刮来的风含杂着湿气，吹在脸上极是舒爽，李彤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闭目深吸，不经意间闻到了些许儿时的味道。

    “小时候爸爸每个周末都会带我和弟弟来澜沙江边玩，那时候的风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每次爸爸和弟弟都会卷起裤管挽起衣袖在江边浅水区摸鱼，其实那里怎么会有鱼呢，可爸爸总是乐此不疲，不过有一次竟真的摸到了一条，弟弟因为这个高兴了一个星期，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爸爸拜托朋友事先放进去的，不知道用了办法竟让鱼在浅水区没游走……”

    黍离开着车行驶在澜沙江边的公路上静静的听着李彤讲述儿时的欢乐时光，在这个城市像澜沙江一样轻而易举勾起她回忆的地方何其之多，八年来思念如影随形，痛苦如蛆附骨，此时她的脸上却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就像她儿时从澜沙江吹来的风。

    李彤收回了望向江面的目光对黍离说道：“我发现我真的好没用，八年来没找到弟弟，现在连这案子都办不好，不仅要你保护，还要你来说服陈刚，我真的是一无是处。”

    黍离没料到她话锋转的这么快，不由的放慢了车速，说：“你从事律师这个职业的时间并不长，又没接手过这一类的案子，不了解陈刚这种人是很正常的，你更不必把自己如此贬低，如果不是你阎万山铁定会逍遥法外，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勇气。”

    李彤悠悠的望着他，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有再大的勇气又能如何，当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勇气也没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她心中想着脸上却更加忧愁起来，说道：“你要怎么保护陈刚的家人？他们远在千里之外，能有什么办法？”

    黍离看了李彤一眼，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李彤蹙眉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骗你。”黍离开着车目视前方，脸色冷峻凝神。

    李彤更加迷惑了，隐隐有了担忧之色，问：“这件事很难办吗？会有很大的危险？”

    黍离漠然摇头，见李彤没有罢休之意说道：“你也说了他们在千里之外，我没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李彤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生硬的笑了一声：“呵呵，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不是说要保他家人平安的吗？”

    “我不这样说他怎么可能答应你。”黍离说罢暗暗一叹。

    李彤相信了黍离不是在开玩笑，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你骗了他？”

    黍离默不作声，李彤的反应并没出乎他的意料，在等待她继续质问，没出三秒李彤接着问道：“陈刚出庭作证那些人肯定会用他的家人报复他，如果他的家人死了我们怎么向他交代？”

    “那时候不论阎万山死不死这件案子都已经了结了，你也没必要向他交代什么，因为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黍离漠然说道。

    李彤有点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黍离，而且他脸上也有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冷漠，用残忍的说法就是看不到一点人性，她艰难的呼吸了几下，说道：“那岂不是我们害死了他们？”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就算他不答应到头来一家人也难逃一死，里外都是死不如连死前做件好事，死得其所还算不上，不过能算是为以前造的孽还点债。”

    黍离在说完这句话微微笑了一下，李彤看的真切，脑海中竟第一时间闪出了一个词“恶魔的微笑”，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由不住的大声说道：“这怎么能一样，他是相信了我们才答应的，虽然现在还没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从我们临走前他的神情来看他肯定是会答应的，我们怎么可以对他和他家人的生死置之不理，这太……太……”

    “太残忍了。”

    黍离替她说出了她不忍说出的话，李彤这时也发觉了自己有点失态，心中有点慌乱，黍离轻叹一声，脸上的冷漠之色去了大半，说道：“你，我，都不是救世主，没有那么大的能力顾及那么多，只要在有限的能力范畴内努力做好一件事就足够了。”

    “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难道因为他一个人犯下的错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太不公平了。”李彤稍稍恢复了常态，黍离的话我从反驳。

    “不公平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受牵连的无辜者又何其之多，这不是某个人的错，更不是个人力量能左右的，要做成一件事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想想这件案子里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黍离说着话变道超过前面一辆开的很慢的车，两辆车的车窗都开着，并排而过时他看到开车的是一位貌不其扬的中年人，中年人也正好看了过来，眼神平淡无奇，两人的目光交错而过。

    李彤静静的想着黍离的话，明白他说的没错，可心里依旧很别扭，说服不了自己对陈刚和他家人的生死置之不理，最后低声呢喃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就在这时黍离刚超过去的那辆车忽然反超了他们，开车的中年人又望了黍离一眼，还是平淡无奇的目光，但连续两次黍离却是心头一震，只觉得那人的目光落在身上比被狙击枪锁定还要危险。

    李彤见黍离不回答她的话以为他生气了，说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大环境现状如此我们是无能为力，可就是一时接受不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难道为了自己就可以不管不顾不择手段！”

    “人的一生除了出生没选择之外任何事都有得选，是福是祸仅在一念间，选择什么样路就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都走在路上，为了走下去无所不用其极，但走的越远等在终点的代价的就越是惨重，没人能逃脱因果报应。”黍离说着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条小路，刚刚超过去的那辆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开着。

    “这就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么……”

    李彤发现黍离把车开上了小路，话音一转问道：“我们要去哪？”

    黍离冷然一笑，道：“你马上就能见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这样的人？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的人？

    李彤注意到了前面的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