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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二两银子

      家里无鸡无鸭,院子里雪藏着的不是猪肉便是猪骨,哦!屋檐下还挂着又被风干了好些时日的腊肉。晒足了日头的腊肉看起来更是油光鲜亮,发出诱人的肉香味,是个人见了都禁不住顿生馋欲。

    梅蕊用刀切下半块更多一点的腊肉,把腊肉切成片后放进碟子里,待到米饭快好之时,再放进锅里进行熏蒸。

    一个菜是不够那人下饭的,况且过节日也要做得丰盛些,于是到院子里劈了块猪头肉。

    清洗干净结了冰的猪头肉,焯水后直接放入盛有清水的锅中煮开,撇去浮沫,煮至五成熟,捞出稍凉,切成小块,而汤倒入盆内澄清等会要用到。

    白糖烧成糖色,盛入碗内待用。

    接着将澄清的原汤放入锅中,继而放入猪头肉,加糖色、酱油、食盐、米酒调好色。撒上八角、花椒、丁香、桂皮、葱姜。

    梅蕊是个有耐心的,小火将猪头肉焖至酥烂,已过去一小半个时辰。除去浮油,然后大火稠浓汤汁即成。

    两个菜都是肉类,吃着太过油腻,梅蕊又手脚麻利的下了地窖,取来白菜,煮得很清谈。

    阵阵菜香味勾的孙少恩肚中馋虫蠢蠢欲动,踏着轻轻的脚步进入厨房,入眼的是那盘色泽红润的猪头肉。趁着梅蕊还没注意到她,忙用手先捡了一块吃。

    香糯浓醇,咸甜适度,肥而不腻。孙少恩品尝着,不由得眯了眼,暗道好吃。梅子姐是十分介意她用手抓来吃,而她有时候又管不住自己的爪子。于是抓过菜的手在大腿外侧蹭了蹭,不见了痕迹才到梅蕊跟前喊了声梅子姐。

    梅蕊谈谈瞥她一眼,也不知是否看见了她偷吃,片刻后才吩咐她摆碗筷、盛饭,自己又忙着将白菜装盘,顺道把炒过菜的锅也清洗干净。

    孙少恩揭开煮饭那口锅的锅盖,一股氲香扑鼻而来,却是那黄里透红的腊肉块,看着比以往任何一次吃的都要诱人,这会她是不敢偷吃的,因为那片片腊肉摆的整整齐齐,若她动过手脚,梅子姐肯定会发现。

    对外,一家之主是孙少恩,而实际上做主的却是梅蕊。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是梅蕊开口了,孙少恩才敢动筷。

    随着梅蕊一声令下,孙少恩提起了筷子,首当其冲的是那盘腊肉,也算她有心,先是帮梅蕊夹了菜才自己开吃。

    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梅蕊觉得好笑,心里却是暖暖的,从这种小事便可以看出这个人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并且是常常惦记那种,这人一直都是如此,向来都是将第一筷子菜夹到自己碗里,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她或许不常说好听的情话,却在细节上体贴入微。

    早上吃下的汤圆还没消化,此时又还没到饭点,梅蕊的胃口并不好,吃了初时孙少恩夹给她的腊肉,自己又夹了两次白菜,便放了碗筷,说要先去收拾收拾,叮嘱孙少恩吃饱。

    孙少恩不知道她要收拾什么,当真听话的继续吃,脚下小黑不断的蹭她,便倒了些猪头肉给它。见小黑狼吞虎咽,她倒不急了,学梅蕊细嚼慢咽,又故作姿态,慢慢地将一片腊肉塞进嘴里,轻轻地咀嚼着。那腊肉,肉质细腻,咸淡适中,柔韧化渣。初入口时,舌尖一点咸。嚼后,舌头上每个味蕾开始活跃,顿觉满口生津,让人无法用简单的词汇来形容出它的美妙,只叹这晒够了时日的腊肉当真是更加美味。

    回到卧房的梅蕊换了外出的衣物,重新梳了个发髻,对着梳妆镜左右看了看,用手向上收拢一下。这时传来孙少恩咋呼呼的声音,说什么不要用嘴蹭她。

    梅蕊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细细听了会,原来是那人在训斥小黑,说小黑生了一副狗的身子,却是猪的胃,吃得多又急,也不知道省点吃,却不知她自己也是猴急的人。

    镜里的女子看似无奈的微笑,但抑制不住往上翘的嘴角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她的好心情,那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味道,让人瞧见了也不由沉醉其中,梅蕊见之也不由愣了愣,脸上染上一抹羞红,心想后半生,若依然能这样过下去也是好的。但她知道,只要那人在,她们的生活就会一年比一年美好。

    打开那个玲珑的胭脂匣,蘸一点点晕在白皙红润的腮颊上,用一双娇柔纤巧的手,将自己无限的柔情都细细地绘进了红妆里去,那份细致,就如同在描绘自己的幸福与温馨。

    孙少恩与小黑一同消灭了饭菜,拾掇了碗筷便入屋寻梅蕊,却见窗前俏然伫立的伊人,每一个凝眸,每一朵如花般的微笑,都在胭脂的泫染下,定格成了一种永恒的美丽。

    那人的眼神炙热得要燃烧起来,甚至吞噬了她,让人不敢也不能直视,梅蕊被看得又喜又窘,轻咬着下唇,眼底带着一丝因羞涩而起的愠怒,娇嗔的斜她一眼道,“在那愣着作甚,还不进来”

    被这一声轻叱惊醒,孙少恩快步走近她,牵起她娇柔的双手,心里住了一只蝴蝶,想要翩翩起舞。似乎胭脂也因这女子而有了生命,一张桃花面,一缕蚀骨香,酥软了孙少恩的心,此时此刻,她只觉广寒宫的嫦娥也不及梅子姐那一低头的娇羞。这不,又看失了魂。

    她的痴迷弄得梅蕊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由轻咳几声,让她回神。

    “梅子姐,你真好看,比那些自身发光、散发芬香、美好撩人的天上仙子都要好看万分”自相识以来,除了新婚夜,她是第一次看见梅蕊画眉梳妆,自然稀奇得不得了。

    “肤浅”梅蕊甩来了她紧握着的手,转了身却咧开了嘴,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看着她扭着婀娜多姿的腰出了门,孙少恩仍痴迷不动,她不因她的美貌而爱上她,却因她的美貌而自豪,想要向全世界宣布,这是她的妻,你们羡慕吧!

    元宵节这日,未婚男女也会借着赏灯花为由顺便为自己物色对象,故而,村里的愣头小子、及笄姑娘越发的春心汤漾,一大早就相约到镇上去玩。所以等孙少恩这两人拖拖拉拉出发时,路上反而不见人影。

    孙少恩如同背着包袱,将用布包裹着的肥皂挂在一侧肩部,一手牵着梅蕊。两人都不赶时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宛如那正在郊游的男女一般休闲,身后那深深浅浅的脚印为这萧条冷清的路上添了一抹亮色,似乎也变得热闹起来。

    走得不急不慢,气息平稳,耐力也好了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中途都不曾休息,正午之前便赶到了镇上。

    正值正午时分,想来那李家之人都在用饭,不好打扰,两人便在路旁干等着,琢磨着差不多了,才左拐右拐走到李家大门前。

    知道她俩今日要来,为了接待恩人,又或许是为睹一眼那传说之中的肥皂,李富贵一家全都在家候着,又早早准备了丰富的饭菜。谁知左等右等还不见人,小孩儿又嚷嚷着肚饿。

    一家子才吃了些,孙少恩俩人便敲响了李家大门,众人自然起身相迎,李富贵夫妇分别拉俩人入席。

    孙少恩俩人推托说吃了午饭来的,不饿。

    李夫人还不肯作罢,劝道,“饭菜可以不吃,总得喝口热汤暖暖肚子”俩人这才依次坐下喝起了汤。

    饭毕,收拾干净桌面,众人便围在一起看那去污之物。

    孙少恩将包袱打开,露出肥皂的正面目,有二块灰头土脸的,剩下的像马蹄糕,是麦芽糖颜色的,甚至还有点小透明。用竹筒塑形的,外表看起来滑溜溜的,加了食盐的相对较硬,没加盐的就软一些。

    众人看着这名叫肥皂的物件一时没了言语,还是孙少恩提议说她可以演示一番让大家看看它的去污效果。

    李富贵看起来很心急的样子,扯了件白衣扔在地上,又重重的踩上两脚,才递给孙少恩。

    孙少恩接过也不多说,请人打了桶水来,将白衣放入桶内完全浸湿。右手抓起肥皂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意为让大家看清楚了。

    原本屏住呼吸的众人,被她这一打岔,简直气笑。

    打湿肥皂,用一角在白衣上面那脚印处蹭了蹭,双手揉搓起来,片刻,起了细密的白沫,浸一浸水,再搓洗一小会,那脚印便消失了。

    见识了这去污效果,众人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若是搁在往常,还不知道怎样用捣衣杵敲打呢!而且还不一定洗的干净。

    这当中要数李富贵最为激动,之前他还有些怀疑呢!见了一旁随便用块破布包裹的四块肥皂,直呼孙少恩暴殄天物,糟蹋了好东西。

    众人凑够了热闹便散了,由一家之主的李富贵商同客人讨合作的事宜。

    李富贵吩咐人上壶好茶,便带两人去了书房,说是要细谈。

    进入书房坐下后,梅蕊有些失礼道,“肥皂的价钱随老叔随便定,奴家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可将奴家夫君透露出去”

    男人还没开口,妇人先插嘴是件很无礼的事,李富贵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乐呵呵的允诺了,他也知道怀璧其罪,他不报答恩人对他的救命之恩,却也不能害了恩人。

    梅蕊平生甚少做失礼的事,她后知后觉冒犯了人,不免有些窘迫。隔了一个座的孙少恩,敏感的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才向李富贵道谢,又许诺这肥皂只卖给他一家。

    李富贵听了,心中暗喜,如此做法,正中下怀。更是向小夫妻俩再三保证不会将他们说出去。再说,若是张扬出去,他或许省了这买肥皂的银钱,但别的浆洗房照样也会做,若是将此事保密的话,也就只有他一家有肥皂,如此这般,说不定还可以垄断整个行业,花少许银钱赚更多的银子,傻子才会告诉别人。

    好东西自然要多收藏,李富贵又问她家中是否还有。

    不知其意,孙少恩面不红心不跳的摇摇头,末了又道,“若是老叔要,我可以着手做的”

    李富贵摆摆手,问这肥皂耐用否。

    孙少恩不知在他心里怎样才算耐用,思索一番才有些迟疑道,“老叔一家,还有老叔的浆洗房,这五块肥皂一个月内应该足够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就着这肥皂双方又交流一番,只是喝了三杯茶,这价格方面的还没谈妥。

    虽然双方都说价钱随便定,但也总得有个量。小两口年轻面皮薄不好开口。李富贵这个做掌柜的自然没有不好意思这一说法,但碍于对方救过自己性命,也不好太过打压。

    实际上,给的自然想少给,要的自然想多要。

    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坐在这里也是耗时间,孙少恩早想带媳妇出外赏花灯了,估计了这个时代的物价一番,想来二三十两够一个家庭全年花费,于是便开口道,“一口价,五块肥皂二两银子”她也不知这五块肥皂值不值二两银钱,她只是想若是每个月能卖出五块,全年下来,她和梅子姐即使不干活也不会饿着。

    “好,每月五块肥皂,每个月底送来”李富贵哈哈一笑,也不还价,支付了二两碎银。

    自此,两方皆大欢喜。

    李富贵知晓这些小年轻是坐不住的,看了看日头便主动说,“此时离晚饭还有些时候,不妨出外游玩一番,过些时辰再回老叔家用饭”

    孙少恩俩人只道好,又说打扰了。

    李家儿媳妇一直在外守着,不时帮忙续茶,此时见人出来,便热情道,“这镇上热闹非常,搭台演戏,唱秧歌、打太平鼓,赏灯,猜谜,商贩云集,熙熙攘攘,好玩好看之处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瞧着俩人紧紧牵着的手,又推荐道,“恩人不妨去白云观游一圈,这白云观,每至正月,自初一起,开庙十九日,而十五日这天最盛,据说各路神仙可能来到观中,所以这一日游人坌集,士女如云,这年轻男女也最爱到白塔寺绕塔,不经意间或许还会遇到神仙”

    孙少恩不爱作选择,对神仙降临也是不信的,不过这李家儿媳妇提议,去瞧上一瞧也并非不可。先是谢过嫂嫂,又邀她同去。

    李家儿媳妇推托要准备晚饭,不得空,又说希望她们玩得开心。

    孙少恩俩人又邀李富贵夫妇,奈他们年老懒于热闹,只叮嘱她俩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