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异域风采的这座华夏西方的城市，迎来了它的客人。

    我踏上这座城市的第一步，看着周围略显陌生的环境，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怀里的白小夜比以往更加困倦，已经睡着了。

    我这么不带丝毫掩饰的到来，早已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街道上少数人看到我时，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面带兴奋地离开了街道，不知是向谁去汇报我的行踪了，而更多的人跟在了我的身后，没有动手，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手成剑指，向我一指，一道无形剑气向我袭来。

    就在这道剑气即将得手之刻，我腰间的罗盘一隐，出现在了我的脚下，与此同时，大地上、半空中、墙壁上到处都是罗盘。

    我一步踏出，身子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罗盘上。那道剑气攻击在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那名施展剑气的男子面色一变，暗骂道：“该死，不是说他是一名凡人么？”

    我一步步向前走去，有几名僧人拦在了我的面前，为首的老僧双手合十，口诵佛语：“阿弥陀佛，小友既然敢来极乐城，为何不去见一见我教圣人。”

    我身形一晃，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他们的背后，继续木然地向前走去。

    老僧转身怒喝道：“呔，这等贼子，诸位还不将他拿下！”

    我被这一声怒喝声吸引，转过身去，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名老僧，轻轻地将怀里的白小夜放到地上，然后双足一震，脚下出现一个罗盘，人已经消失在了诸人眼前。

    老僧转头正要寻找我的踪影，突然间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一柄长枪已经洞穿胸口，艰难地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我。

    “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么？”我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他指着我颤声道：“你……”突然间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老僧身后的小沙弥顿时慌了手脚，纷纷上前焦急道：“诺距罗尊者，诺距罗尊者，你没事吧？”

    老僧口鼻出血，全无声息，显然已经命丧黄泉。

    当下，所有在场的仙人都变了脸色，看着我一甩长枪，将一抹血迹挥洒在地上。

    “住手吧！”九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低头看了一眼老僧的尸体，叹道，“我希望你能来，却不是这个时候。”

    我倒持着枪，眼中的愤怒还未平息，看着他：“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我根本就不会来。”

    “跟我来吧，红叶要见你。”九天带着我向前走去，所过之处，众人退避。

    我收了长枪，抱起白小夜，跟在九天的身后。

    ……

    我跟着九天，横穿了半个城市，最终来到了一座树林内的古朴大院，巨大的墙门让人震撼万分。

    九天推开门，侧身对我说：“请进吧。”

    我抱着白小夜迈步走入，长长的回廊灯火通明，强烈的光让陷入沉睡的白小夜看上去很难受，有醒来的前兆。

    我将她的身子侧过来些，不让强光对着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轻说：“安心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白小夜安静了下去。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

    穿过了回廊，我来到了一间会客厅模样的地方，在那里我看到了两人，其中一人是我见过的白小天。剩下的那人，便是红叶。

    小天却显得有些淡漠，只是看了我怀中的白小夜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我将白小夜放下，低声问道：“小夜身上的诅咒是你们下的？”

    红叶低着头看着昏睡不醒的白小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但马上又隐藏了下去：“那又如何？”

    “解开诅咒。”

    红叶看着我，眼中寒芒一闪：“你是在威胁我？”

    我和她两人对望着，却没有说话。

    我感觉自己内心有一座火山正在引爆，我想要冲着她怒吼，我究竟是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整我。就算我对不起你们，为什么要对白小夜下手，她明明什么都不懂，她明明只是想要保护我……我也不懂，但你们真的恨你，真的想要整我，那就对我下手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干嘛要去为难别人。但我没有，我甚至没有把愤怒宣泄出一丝，就像是将湖水蓄起来的大坝艰难地将怒火蓄留在心中，卑躬屈膝缓缓地底下了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低声下气道：“求你了。”

    红叶摊开双手，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袍，哀怨低语：“这一身嫁衣，我已经为你穿了千年，而你觉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别的女人向我耀武扬威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头低得更低了。

    “这个女人真的这么重要么？”红叶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捧起了我的脸，温柔道，“回来吧，你是我们骄傲的王，她不值得你这样卑躬屈膝。”

    “求你了。”我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也不想明白，我只想白小夜平平安安。

    红叶脸色一白，颤声道：“难道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尊严与傲骨都放弃了么？”

    “尊严和傲骨是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辈子估计也跟我无缘。”我低着头，将自己最卑微的样子暴露在她面前，“我这辈子……我这辈子……只想身边的人没有事，不然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即便是放弃一切，也在所不惜？”红叶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几乎不愿说出。

    “啊！在所不惜！”我坚定地说着，随即又是低声哀求，“所以……拜托了，解开她的诅咒吧！”

    “你根本就不是他，你根本就不是他……”红叶眼眶一红，泪珠不停地掉落，不停地摇头后退，不愿相信那个事实。

    “红叶！”我大声道，像是将我的愤怒都吼了出来，“我知道你把我当做其他的什么人，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这一世，我叫楚天明！会哭会笑，爱耍帅，看到美女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吃面条的时候还会把香菜都夹出碗的楚天明，而不是答应娶你却又离开葬仙的逝。不要……再把我当做他了！”

    红叶哭着摇头，不停地向后退着。

    “拜托了，放过小夜吧。”我这辈子或许都不曾用过这么低声下气的语气，我甚至感觉不到内心是不是有屈辱感。

    这时，大厅内升起一阵黑烟，散去后露出了那一身巫袍的大巫公，桀桀笑道：“想要我放过白小夜？凭什么？”

    我猛地抬头，看着大巫公，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翻腾，想要不顾一切将绝望洞穿之枪插入他的身体，可是当我看到诅咒缠身的白小夜时，再次低下了头：“如果我愿意加入葬仙呢？如果我愿意担当葬仙的首领呢？”

    “桀桀。”大巫公玩味地看着我，“你这是要拿首领的命令来压我么？”

    “是请求。”我纠正道。

    大巫公怔了一下，看着我摇了摇头：“你虽然是我们的首领，但我们却并非是你的下属。即便是逝也没有资格要求我们做什么事，更何况是现在的你。如果不是你高贵的灵魂，凭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大巫公伸出枯瘦的左手，手上握着一颗血色的结晶：“来吧，看看现在你这高贵的灵魂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我看着那块血色结晶倒映着我的脸，但下一刻，这张脸变得狰狞恐怖，怒火遍布，仇恨毫不掩饰，最为恐怖的便是一个血茧盘根扎生在我的脸的额头，像是活物般不停地跳动着，每跳动一次，结晶内我那张狰狞的脸表情便缓和一分，一切负面情绪竟被血茧吞吃进去。我从未看过自己这么狰狞的样子，不禁心中一颤，忍不住摸向额头，但那里一片光滑，并未有那骇人的血茧。

    我不动声色，继续观察着，在我的脸周围有另外五张脸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直视到自己的怒火了？看到自己的仇恨了么？”大巫公应该是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他抬起血色结晶欣赏道，“这么高贵的灵魂因为我而扭曲，真是……不胜荣幸啊！桀桀桀桀。”

    他放荡的笑容，让我忍不住有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

    大巫公的话不仅激起了我的怒火，也让葬仙的其他人脸色微变。

    “你究竟……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我看着大巫公，咬牙道。

    “你之前不是说为了救她付出一切，在所不惜么？”大巫公一指白小夜，然后指着自己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向我三跪九叩，我便出手收回诅咒。如何？”

    我浑身一颤，猛地一握拳头，狠狠地咬住嘴唇，将自己的下唇都咬出血来，但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手。

    我走到那大巫公前，看着他，膝盖缓缓地向下弯去。

    我的脚边突然间被人抓住，低头看去，白小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虚弱地对我说：“不要。”

    我将她的手拉开，最终双膝落地，白小夜顿时泪如雨下。

    屈膝、下跪、俯首。

    我跪在大巫公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再次跪了下去。

    大巫公平静地看着我，任由我在他面前执行三跪九叩之礼。

    三跪九叩之后，大巫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向着白小夜一伸手，她吐出了一口黑血，那滩黑血化作三滴，仿若活物般四处游动，被大巫公一脚碾碎时，还发出了骇人的尖叫声。

    我站了起来，心中有的只有死一般的平静。

    我想要带着白小夜离开，却被白小天阻拦了下来：“等等，你身上有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一招手，命天罗针自行飞到了她的手中，我没有阻止白小天将不止救过我一次的命天罗针带走，也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

    白小天满意地将命天罗针放回到自己的怀里，对我说：“给你一个忠告，外面有许多人，你带着姐姐是走不掉的，把姐姐交给我保护吧。”

    我默默地看着她将小夜从我怀中抱过去，虚弱的白小夜想要挣扎都做不到。

    我迈步离开，穿过回廊，推开门，外面已是如山般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我回过头，冲着白小夜挥了挥手，微笑离去，孤身一人走去面对这多如蝗虫的敌人。

    “不要啊！”白小夜瞪大了眼睛，向着我的方向伸出手，眼泪不停地流淌着。

    门“碰”地一声关上了，白小夜的心也蓦地沉了下去。

    站在门外，我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敌人，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忽然间觉得阳光比往常都要刺眼，用手背挡住眼睛，带着一丝苦笑，轻喃道：“真是……不甘心啊！”

    眼泪无声流下，有一些流进嘴里，尝出满嘴的咸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