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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接到西邨的控告,宋氏六叔公气得七窍冒烟。

    宋氏女子勾引唐姓汉子,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正是宋氏不幸!伤风败俗!

    宋氏祖上流传下来不成文的“族规家法”:凡宋氏女人,无论是女儿还是媳妇,无论老幼,只要偷汉子,不管是主动勾引还是姘搭成奸,就是败坏宋氏门风,就是辱没祖宗,一经捉住,重则绑上石头扔到河里活活淹死,轻者把女子的双手成一字形捆在扁担上,脱下女子的裤子,然后把整个身子绑在树上,派长辈用劈成八瓣的青竹条抽打,以示惩戒,以儆效尤。

    可是,宋氏对侮辱、欺负、糟蹋女子的男人,只要不是强奸,却从不追究。

    唐岭之所以胆大妄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气急败坏的六叔公来不及带他的黄铜水烟筒,急急出门去喊宋氏的人处置丝丽。刚出门,遇上扛着锄头的宋老七和叼着旱烟筒的宋老五,六叔公便把他二人叫上赶往唐岭家。

    “六叔公,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们宋氏的狐狸精吧!”

    “宋氏专出烂货!”

    “西村的风气就是被姓宋的败坏的!看你们怎么处置!”

    “绑上石头,扔到乱坟岗喂野狗!”

    “让野狗**她骚婆子!”

    “算啦,就绕她这一次吧!丝丽,你个死妮子,还不赶快求饶?”

    众人的话明显是推波助澜,想看宋氏的笑话。

    听得出,说话的人肯定大多是唐门的。

    六叔公听了,就如同众人抽他的耳刮子,脸涨红得像被太阳嗮过的猪肝。见丝丽蹲在地上那副狼狈像,已知西邨和唐姓各人所说并非无中生有,六叔公抱拳:“唐门各位,丝丽偷汉,被捉现行,宋氏绝不轻饶!相信吾一定按族规家法处置,以儆效尤,肃清族风,还西村一个清白!”

    六叔公说罢,把手一挥,吩咐跟来的宋老七和宋老五:“还不动手!”

    唐姓中有人了解宋氏的族规家法,自告奋勇地拿来麻绳、扁担、青竹。

    “不用麻烦唐门,宋氏自有人手!”处置丝丽是宋氏家族的私事,六叔公不想让唐姓的人插手,更不愿意让唐姓的人看笑话。

    宋老七和宋老五一边一个叉起丝丽的胳肢窝,拖着就跑。

    “念她年幼,不绑扁担了。把她捆到井边的青桐树上去。她今年十六岁,就抽她十六记青竹丝,让她长长记性!”六叔公下命令似的,摆出族长的威风。

    看热闹的人哄笑着跟随其后,往井边跑。

    正在菜地里种菜的宋树根与老婆二人最初听见村中乱哄哄的哄笑声并不以为然,还当是唐姓一族哪家出了意外,在心里幸灾乐祸,得意地暗喜,仍然种他的菜。但是,后来,听见了六叔公扯高嗓门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丝丽娘说:“是丝丽!死姑子出洋相了!”

    宋树根扔掉手里的菜秧,拔腿就跑。

    村子里乱哄哄,一群人涌往西村唯一的水井。

    宋树根看清了,看见宋老七和宋老五架着丝丽,丝丽像是失魂落魄、被押赴刑场的囚犯,脑袋埋在胸前,身上的棉裤没了,光着雪白的大腿,双脚拖着地。

    奇耻大辱啊!宋家的颜面丢得光溜溜的了啦!

    “慢!”宋树根顾不了许多,拨开人群,冲了上去,推开宋老七和宋老五,抱住女儿丝丽。

    “树根,你想做啥?啊!放开!”六叔公气得下巴上的胡子直翘。

    “丝丽做了什么?你们凭什么不经过吾就这样羞辱她?六叔公,七叔、五叔,你们还是长辈吗?”

    “树根,你现在知道你是当老子的啦?怎么**出这么个烂货?啊?不要廉耻、败坏门风,送上门的贱骨头,竟然勾引到唐门去了!宋氏的脸面何在?亏你还有脸来看!”宋老七推开宋树根,伸手去叉丝丽的胳肢窝。

    “老七、老五,用家法!把她绑到树上去!”

    就在这时,被羞辱得昏头昏脑的丝丽再也支撑不住了,突然挣脱,跑向井台,一跃身,跳进井里。

    “啊!”一阵惊呼,一阵混乱。

    亲眼目睹女儿跳进井里的宋树根,像头受了惊吓的野牛、更像咆哮的雄狮,睁着绝望惊恐的眼睛,在井边左冲右突、挥舞双手、大吼大叫。

    “救救吾的孩子啊!现世报啊!还吾女儿!天打的七叔你算什么长辈!报应啊!”

    他想起了前不久就在这里要把西邨推入井里的一幕。

    包括六叔公在内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局面、出现这种结果。

    夹杂在人群中的西邨高兴得拍手称快,喊道:“跳得好!骚婆子没脸了,活该!宋树根,有种你也跳!”心里却在想:那天你宋树根想把吾推入井里害死吾,可吾命大,死不了;今天是你女儿自己跳的,是报应!恶有恶报!终于有人替吾报仇出气了!活该你死!死得活该!

    众人却七嘴八舌闹起来,乱出主意。有说让六叔公、宋老七跳下去救的;有说抛下麻绳让丝丽抓住后吊上来的;有说找根长竹竿插到井底让丝丽自己爬的;有一一反对,说麻绳和竹竿无法爬;有说丝丽既然投井自尽是不会顺从的。

    有人想到了更好的办法,马上用麻绳做成软梯。又有人反对,说结绳太麻烦,还不如找架现成的竹梯来。

    人们这才醒悟,立即就近找来竹梯,插到井里,宋树根不顾一切下到井里,抱住奄奄一息的丝丽,像扛麻袋似的把丝丽托举出了井。一场惊吓终于结束,要惩罚丝丽的“族规家法”也到此为止。

    “喂!骚婆子一身骚,把井水弄脏了,这水还能吃吗?”西邨喊道。

    众人恍然大悟似的一齐惊呼:“对!井水里全是骚味,怎么吃?宋树根。赔口井!”“让宋树根赔口井!”“让他重新为西村人挖口井!”

    围观看热闹的人议论着。

    宋树根已经气得麻木了,背起丝丽就往家里跑。

    丝丽的丑行让宋树根在西村人面前出尽了丑、丢尽了脸,名誉扫地。回到家,宋树根把丝丽打个稀巴烂,打完了,还是不解气,越想越气,越想越恨。都是那个唐老四,不是你偷了吾的铁铣,丝丽也不会上你的门。你不但阻止吾宰牛,还坏了吾女儿的名誉,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你不仁,别怪吾不义了!六叔公,算什么长辈?什么宋氏的颜面?帮着唐姓侮辱丝丽,不是长唐老四的气焰嚒?倒让吾的脸面往哪里搁?宋老七、唐老四,你两个狗日的等着!事情既然落到这般田地,豁出去了!他顾不得宋氏的家丑、管不得宋门的长辈了!你们不仁,别怪吾不义!

    宋树根再也不能忍受了,连夜赶往县城,到公安局去告发长辈宋老七和唐岭唐老四。

    出乎唐岭的预料,当年他与宋老七谋害窑山信使的事被宋树根在无意间看到了,那把杀人证据的铁铣也被宋树根当场捡走。

    那天上半夜,一贯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的宋树根与往常一样,挎着竹篮、手持镰刀,摸黑去唐姓家的菜地偷菜,不期遇上唐岭与宋老七谋杀一个外地人。他目睹宋老七挥着铁铣在“山字形”土岗挖洞掩埋尸体,随后又匆匆离去,把铁铣遗忘在土岗坡下。

    那个年代到处在打仗,在杀人,宋树根听得多了,当时他分不清七叔和唐老四究竟是什么人,杀的又是什么人。这不是他该管、该过问的事,他想的是趁乱捡便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他是记得的,道理比谁都明白。况且,这事是自己的长辈七叔所为,他没有胆量、也没必要去阻止或者告发。

    他为不费吹灰之力捡到一把值几个钱的铁铣暗自庆幸。菜可以明天再来偷,捡到的铁铣得马上拿回去!说不定可以用它向七叔和唐老四敲一大笔竹杠呢,多少得用几块“袁大头”来赎吧?就算他二人不来赎,那也只好看着吾用你这柄铁铣,让你们吃个哑巴亏!小辫子还攥在吾的手心里,可以随时用它来堵他二人的嘴。

    但是,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没人敢来问。

    他有几次在宋老七面前故意绕着弯子提起此事,可七叔硬是不搭理、不接话,却暗示侄子宋树根小心唐老四报复,让他永世不会开口说话。

    解放后的土改时期,宋树根从工作队员的嘴里隐约觉着当年被唐老四和七叔杀害的人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汉奸,很有可能是新四军。但是,事情过去了,慑于唐老四的淫威,又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累亲叔,六叔公又一直不许他把家丑外扬,何况又与自己无关,还白捡了一把铁铣,他就把此事烂在肚子里。

    在选举副社长的那一次,为了打倒唐老四以便自己能够顺利选上,他想起了此事,曾向六叔公提出抛出七叔打压唐岭的建议,无奈六叔公不答应,只好作罢。

    可是,今天,你们一个个联合起来,居然顺应唐门的起哄,不管吾宋树根的脸面,公开羞辱丝丽,逼得女儿跳井,让吾无法在西村立足,把吾逼到了绝境!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是人啊!

    要打倒唐老四,告发他强奸丝丽还不够,还要揭他的老底、翻他的旧账,把他和七叔当年杀人的事一起告!不管他们杀的人是谁,杀人总是杀人,杀人就得偿命,一命抵一命!一定要出这口气!再不告发,你们明天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呢!六叔公,你不帮吾,就别怪吾不给你留面子了;七叔,好你个长辈,杀了人、丢了铁铣也不来赎,心够狠的,别怪吾喽!

    宋树根走到半夜才找到公安局,便蹲在大门口,等天亮开门后喊冤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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