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风哥哥，灵风哥哥……

    令仪见到段灵风的那一刻，她已经变回了真正的卫疏蒙。卫疏蒙曾经把她的意识分为六份，分散在自己和五个朋友随身携带的机械链条之中。原本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从未离去，没想到最终却成为了打开自己记忆的钥匙。

    除了段灵风身上有他和属于卫疏蒙的机械链条之外，其他人的机械链条也从未离身。只要令仪将机械链条内的意识全部吸收，她散碎的意识便完整了。所以，当她和段灵风相遇时，不仅段灵风的记忆得到了苏醒，她也记起了所有的一切。但为了稳住陆皓凡，她只能悄悄进行自己的计划。

    “父亲，帮我一个忙。”泰清风听到卫疏蒙的声音，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但是，很快他看到了她清晰的影子，和她细长的，抚摸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

    “小蒙？是小蒙吗？小蒙……”泰清风反手握住了卫疏蒙的手，确信她真的在自己身边。泰清风的眼泪一时竟模糊了双眼。

    “我已经不是卫疏蒙了，我现在是普渡人，是我留在陆皓凡体内的封印，让我重新以普渡人的生存方式活了过来，这个不重要了。父亲，从现在开始，我留在银河舰队代替你。你替我监视陆皓凡的行动。段灵风死后，我们再换回来。”

    “什么意思？你安安静静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想干什么？”泰清风不安起来，他不想卫疏蒙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他应该保护自己的女儿。

    “陆皓凡要段灵风死，所以我们要设一个局，让他以为段灵风真的死了。不会有危险的，我留在银河舰队会有什么危险？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变成我的样子，回到安歌身边，他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你。”卫疏蒙在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泰清风的容貌，连衣服上的配饰也与泰清风此时的一模一样。

    “小蒙，对不起。”泰清风也变为令仪的模样，

    “等一等，记住，令仪不会违背贝德拉，不会违背冬尼奥，更不会违背陆皓凡，因为她以为，他们是自己真正的亲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使命。”变为泰清风的卫疏蒙握紧了拳头。

    “小蒙，如果一切都能圆满结束。为自己活一次吧，你是自由的。”

    卫疏蒙顶替泰清风，为银河舰队的六个人讲述了两个宇宙的由来，又把董三川支开银河系。其实卫疏蒙是有私心的，所有兄弟里，她最疼惜，最珍惜的，就是董三川。

    一晃数十年，每一个人都变了，陆皓凡变了，段灵风变了，公孙雅德变了，袁斌变了，陈星宇变了，但唯一没有变的是董三川。他的心里依旧是一片净土。战争没有腐蚀他的善良和天真，死亡没有泯灭他的希望和信任，孤独没有燃烧他的欲望和痴心。董三川一直都是她心中像孩子一样的弟弟。所以，她要保护他，用她最后一点手段，让董三川远离银河系的是非。

    卫疏蒙交给董三川的信函里，装有一枚绝版的徽章，这是郎文格对卫疏蒙的承诺。当年卫疏蒙以自己的性命救下被俘虏的克鲁人，他们的首领便是郎文格。郎文格将这枚仅有的徽章赠与她，并以此为信物，可答应卫疏蒙一个条件。

    幸好当时卫疏蒙把徽章埋在百达布星球地下几千米深的地方，所以接连的战争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恢复记忆以后，卫疏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地下取回了徽章。

    卫疏蒙可以欺骗任何人，但是她不能骗安歌，所以她把自己和安歌的身世，人类和普渡人的渊源，以及她的计划传输给安歌。安歌虽然在战场上经历了很多生生死死，但接收了全部信息后，他的内心只有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唯一能做的是全力支持和配合卫疏蒙，让所有的人都能够活下去，无论是人类还是普渡人。

    血魂剑由泰清风所变换的令仪，插入段灵风的心脏。所以，这时的令仪可以自由且畅通无阻地穿梭在宇宙飞船中。“杀死”段灵风后，卫疏蒙和泰清风交换了回来。在所有人都误以为段灵风已经死了的时候，真正的泰清风才把真相秘密透露给六大将军联盟中的人。并澄清之前的泰清风是恢复记忆的令仪，也就是卫疏蒙。

    “所以刚刚用血魂剑刺伤灵风的是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早一点烧了他。公孙雅德依旧疑惑不解。

    “泰叔叔，你的意思是，老大本来就是女人，他和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性别……老大没有死，不是，是她又变成普渡人回来了。血魂剑是她炼，大哥没有死！快把大哥丢进火里。”陈星宇还没有赶回塔里塔斯星球，只能冲着通讯器大喊。于是公孙雅德，在泰清风的帮助下照做了。陈星宇开始解释。

    “我终于明白了，血魂剑是集几千万恶灵的魂魄修炼而成，能化解他们的仇怨的只有爱。即使老大不再是从前的她，她内心里潜藏的，对大哥的爱是不会改变的。正是这种爱让恶灵心悦诚服，甘愿成为血魂剑的一部分。我说过，一件好的兵器都有自己的情怀，与这种情怀契合的人，不会为其所伤。正如风花雪月，无法伤到安歌是一个道理。”

    爱，是无法被替代的。

    “将大哥放进火里，其实是化掉血魂剑对他造成伤害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你们看，大哥的伤口慢慢愈合了。”果然，段灵风的伤口逐渐有一个大窟窿，变为一个小窟窿，最后完全消失。

    “灵风。”公孙雅德拍了拍段灵风的脸颊，

    “我没有死……阿蒙在哪里？”段灵风缓缓睁开双眼，在公孙雅德的搀扶下，走出了火焰堆。

    “她回到陆皓凡身边了。陆皓凡很快会带他们前去寻找平行宇宙的入口，让所有的恩怨，在那里结束吧。”泰清风说。因为陆皓凡是末世唤醒者，在各个方面的能力都几乎于神，彻底消灭他，是不可能的。

    段灵风拿下面具的那一刻，陆皓凡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身后卫疏蒙的七彩水晶长剑，刺穿了胸膛。

    “你……你……你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一切，从一开始，还是……”陆皓凡先用手堵住了自己的伤口，然后又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住卫疏蒙的肩膀。

    “从我在指挥中心见到段灵风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凡哥，我当初不该把你带进玩具宫。”卫疏蒙拔出了七彩水晶长剑。

    “不，你只是不应该爱段灵风。”陆皓凡的手顺着卫疏蒙的肩滑向她的手腕，他看得出现在无论是普渡人还是人类都没有站在自己的这一边。血还在从陆皓凡的伤口处不断涌出，段灵风带着袁斌、陈星宇、公孙雅德，和佳森四人，逐渐向陆皓凡的方向逼近。

    “凡哥，一直以来，你难道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不是真正的陆皓凡，更不是原本的末世唤醒者。那么，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在哪里？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卫疏蒙的话突然点醒了陆皓凡，难道这是一个局吗？

    真正的末世唤醒者想挑选一个替死鬼。

    “前一任的末世唤醒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平行宇宙的秘密告诉给普渡人。于是，这一任的末世唤醒者，不得不替他的祖先承担这份罪责。为了逃避责任，他躲了起来，一躲就是数百年。没有人想过他会躲进一只苍独的体内，而且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苍独阿宝才是真正的末世唤醒者，当年如果不是阿宝让贝德拉钻进苍独体内，还带他离开瑞特里星球，贝德拉恐怕也连同瑞特里星球的爆炸，和安晓凡、段斩天一起灰飞烟灭了。阿宝给贝德拉开出的条件很简单，让平行宇宙永远成为银河系的秘密，让现在的陆皓凡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贝德拉无法反抗末世唤醒者的命令，因为末世唤醒者有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能力，也是与神灵最相近的能力——诅咒，即使末世唤醒者死去，他也可以让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死去。

    “好，那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陆皓凡握紧卫疏蒙的手，在平行宇宙入口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和她钻入了另一个空间。

    “不要！”安歌伸出的手臂抓了个空，他被身后的贝德拉和冬尼奥死死拉住。

    “安歌，入口已经关闭了，一切都结束了。”贝德拉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他不用再担心哪一天会死于真正末世唤醒者的预言。

    “但是，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法替代的人。她还会再回来吗？”安歌弯下了身子，蹲在地上，头慢慢低了下去。一只手向安歌伸了过来，然后这只手抚在了安歌的背上。

    “安歌。”段灵风想把他搂在怀里，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勇气这样做。

    “父亲。”安歌埋进段灵风的怀里，而段灵风仿佛被他太容易喊出来的称呼吓到了一样，久久没有回神来。然后他的手臂将安歌环绕在怀里。

    “对不起，安歌。我没有照顾你，也没有照顾你母亲，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段灵风和安歌紧紧搂住对方，贝德拉和冬尼奥都不禁红了眼眶。

    “灵风，你为小蒙已经做了很多了，你给了她，她最需要的关怀、爱，和理解。这些，是我和晓凡从来没有给过她的。爱，是无法被替代的，爱，是不会随着生命的消失而消失的。”泰清风的眼神又扫向他的老朋友，贝德拉和冬尼奥。

    “你们还依旧想在银河系扎根吗？”

    “不。我会遵从对末世唤醒者的诺言，战争的几十年，我也杀了不少的人类，算是报了两百年前的仇。看在小蒙和安歌的面子上，我不会再找人类麻烦。宇宙中除了银河系，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贝德拉顿了一下，“只是，安歌，你愿意同我们一起走，还是……罢了，你父亲是个好人，你也应该回到他身边。”

    贝德拉拉了一下依依不舍的冬尼奥，“我们走吧。”

    安歌看着冬尼奥和欲言又止的贝德拉，渐渐消失在宇宙空间中。袁斌、陈星宇、公孙雅德、佳森纷纷上前扶起段灵风和安歌。

    “大哥，既然贝德拉和冬尼奥都走了，我们也先回塔里塔斯星球吧。”陈星宇小声说，生怕破坏了段灵风和安歌之间那种和谐的气氛。段灵风点了点头，银河舰队的一行人便驾驶宇宙飞船一同在塔里塔斯星球着陆。

    银月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成为了她难以想象的样子，她偷偷看向段灵风身边的安歌，这个男人不仅俊俏，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能让人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他。是的，和卫疏蒙一样的气质。

    段灵风让银月带安歌去休息，自己和泰清风主持了银河舰队的会议。到目前为止，与普渡人的战争暂时结束了。对于人类来说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比如重建星球上的家园，将运往eo星系的人类全部送回银河系；比如重新稳定每一个星球的社会系统，确保其的长期发展；比如全面恢复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让人民从疲劳的战争中重新迎来新的生机；……他们需要规划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

    会议不眠不休地持续了整整六天的时间，大家才各自返回住处休息。在这六天中，贝德拉和冬尼奥已经带领普渡人从银河系撤离出去。所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一切真的都结束了。段灵风没有看到银月和安歌，却突然收到一封信函。

    父亲：

    我思索甚久，决心同贝德拉和冬尼奥一起离开银河系。我毕竟给人类带来了灾难和伤害。所以我无法像父亲和父亲的弟兄们一样，坐在银河舰队的指挥中心。是你们守护了人类的家园和人类的尊严，只有你们才能凝聚起整个银河系的力量。

    和普渡人远走银河系，我不仅能够随时监察他们的行踪，而且可以勘测银河系以外的其他星系，如果适宜人类居住，人类便可以在这里繁衍生息。

    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给了母亲最重要的回忆，只有提起你的时候，她才有真正的快乐和幸福。这种感情是我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的。你给了她爱，她最需要的爱。所以，不必内疚，不必自责。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母亲自己选择的结果。

    至于银月，她想和我一起走，我知道她不是父亲的女人，所以我把她带走了，如果她想回来，我会随时送她回银河系。

    安歌。

    段灵风读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信函就化作灰烬。他理解安歌，安歌不是小孩子，他有和卫疏蒙一样独立的思想，和不安的野心。但无论安歌走到哪里，都是他段灵风的儿子，他有很多的时间，让安歌像接受卫疏蒙一样的，接受自己。段灵风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和安歌有一样选择的是，安排完一切的泰清风。他平静地向段灵风告别，将银河舰队所有的事务全权交给新一代的六大将军联盟。

    “叔叔，但是川川已经回到eo星系了。”所以六大将军尚缺少一人。

    “我原本想让安歌代替董三川的位置，没想到他带着银月一起离开了银河系。你也不用担心他，这小子的秉性和小蒙一模一样，或许他能在其他地方创造另一个世界。董三川走了，就让小宇再把他找回来，我想这不是什么难事。”泰清风轻描淡写地说，段灵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八年后，银河系的人类重建工作基本结束，但六大将军联盟的一个席位一直空缺，段灵风没有提出这个席位应该由谁来接任，很多人推测他在等安歌回来。

    “大哥……最近，没什么事情了？我想……”陈星宇局促不安地站在段灵风面前，好像对什么事情难以抉择。

    “你想什么？想川川了吗？”

    “啊……”陈星宇轻咳了一声，“大哥，我打算去eo星系一趟，请川川同我一起回来，他要是不回来，我也就不回来了。”段灵风抬头瞥了陈星宇一眼，陈星宇吓得缩了缩脖子。

    “原因呢。”段灵风放下手中的材料，两只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大哥，爱，是没办法被替代的。川川在我心里，也是没办法被替代的。”陈星宇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宇，你知道吗？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八年了。无论你和川川会不会回到银河系，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兄弟和朋友，你们永远都是银河舰队的一员。”段灵风淡金色的眸子里闪着亮亮的金光，他站起身，走到桌子前面，伸出两只手臂。

    “大哥。”陈星宇搂着段灵风，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是改变了我命运的人，没有你们，我没办法成为让我自己都感到骄傲的人。”陈星宇傻傻地笑了起来，他侧在段灵风的耳边，“大哥，你要相信，老大会回来的。她不会扔下我们的，她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一定要等她回来。你一定要幸福。”

    段灵风紧了紧搂着陈星宇的手臂，然后突然放开了。“再见，小宇。”

    直到陈星宇抹着眼泪离开，袁斌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小宇走了。”

    “我知道。我不想看到他流泪。”袁斌低下头，走出了段灵风的房间。

    “银月，你为什么跟我走？是因为阿姐吗？”安歌跟随普渡人停留在一个不知名的星系中，一个未命名的蓝色星球上，这个星系在银河系是无法检测到的，因为它已经接近于宇宙的边缘。

    “她是你母亲。”银月枕在安歌的腿上。

    “银月，我们在这里建立一个真正充满希望和光芒的世界，一个既拥有普渡人又拥有人类的世界。”安歌就像是天边的一颗星星，照亮了银月心里面每一寸阴暗的地方，她想，这或许就是她想去的地方。

    “没想到你儿子的野心比我还大。”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对身边的女人说，他们正站在一堆废墟之上。女人摇了摇头，

    “事情总会按照人性的方向发展，没有对也没有错，只是人性使然罢了。我们走吧，人性总会让人类重新站起来拯救他们的世界，我们也该想办法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中去了。”一双像水晶一样的蓝色眸子眨了一眨。

    第二卷终

    本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