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佐为拿到考试进度和成绩的时候,职业考试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只剩最后一场了。
进藤vs越智,和谷vs阿福,伊角待定。只等前两场结果出来,才决定是否需要加赛。
跟上辈子的结果一样,伊角在跟阿光对局失败后接连输棋,等到他调整好状态,想要迎头赶上的时候,已经错失了顺利成为职业的资格,只能在待定席上煎熬的等待结果了。
佐为知道伊角没有机会了。
果然不久之后,天野主编传来消息告知,今年的职业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通过的三人分别是越智、和谷、进藤。
面对这个早已知晓的结果,佐为不知是喜是悲。命运的轨迹正在一点点的在靠近,佐为只能看着,却无力改变。
不过他很快就不得空闲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了。因为上门拜访的人开始络绎不绝,佐为每天除了下棋,下棋,还是下棋。当然这种生活,佐为过的很无比快活,简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正合他意。
因为藤原正一已经回神户那边照顾农场去了,藤原俊夫也经常出差,所以白天佐为就带着藤原美智子混在桑原家了,有时下棋忘了时间,也就顺势住下过夜了。
从前这么大的桑原老宅只有桑原仁带着九岁的孙女桑原香子住,还有位老管家负责照顾他们生活。桑原本因坊又是个相当孤僻的人,在棋坛特立独行几十年,几乎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他的几个徒弟和像天野主编这样例行拜访的人员,大概没有什么人会特意上门的。所以桑原宅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存在。
待佐为来到之后,桑原宅慢慢热闹起来。桑原本因坊原来不耐烦接待别人,但是为了给佐为找棋友,对自己几十年前收的几个徒弟也亲切起来。后来又来了一个脸皮超厚的仓田六段,根本不在乎桑原的冷脸,每天顶着本因坊阴冷的视线,乐此不疲的过来找虐,在佐为这边刷够了存在感。
再然后天野主编来了,因缘际会地知道了佐为的事情。因为新闻主编的职业关系,天野很快就将佐为的事迹传了出去,慢慢开始,越来越多的人找来了桑原宅,想要与这位小棋士对局,原本冷冷清清的宅子热闹起来了。
“我最喜欢佐为哥哥了,因为他下棋最厉害,连爷爷也不是他的对手。”桑原香子快乐的在饭桌上宣布。
“是吗?小香只喜欢佐为哥哥吗?美智子妈妈好伤心,以后也不要做美味的饭菜给小香吃了。”藤原美智子故作伤心的掩面哭泣道。
桑原香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里,惹得藤原美智子伤心,有点语无伦次的安慰道:“我喜欢美智子妈妈的,最喜欢美智子妈妈了,你不要伤心,不要不给小香做饭吃。”
“嗯,我也最喜欢你了,香子。”美智子真的好喜欢桑原香子,比自己那个整天只会围着棋盘转悠的臭小子强多了。
“嗯嗯,太好了,美智子妈妈你真好!”
“咳咳!”
“爷爷,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佐为哥哥,你说是不是?”桑原香子这边刚安抚好了会给自己投喂的美智子妈妈,一看那边自己爷爷不乐意了,赶紧讨好的偎依过去,还不忘给自己找同盟。
“是,是!小香最可爱了,我们也最喜欢小香。哈哈!”
看着天真活泼的桑原香子,大家都不自觉的笑起来,饭桌上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融洽。
桑原仁看着眼前欢乐的情景,眯眯眼,带着笑意,多少年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光了。自从妹妹幸子放弃围棋,脱离家族,跟随藤原正一离开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过欢乐了。父母接连离世,不到三十的他就不得不挑起桑原家族的责任。然后娶妻生子,发展事业,不断下棋磨练,夺取头衔,他一直自觉做到了最好,但是现实却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因为他的过于疏忽,导致妻子病重没有及时的治疗,匆匆在医院过世,等他从比赛现场赶来,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儿子怨他,怪他,他都不反驳,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错,那几年是他们父子关系最差的时候,见面几乎不说话,淡漠的如陌生人一般。等到儿子儿媳在车祸中丧生,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世间孤单的可怕,仿佛只剩他一个人了,他除了围棋,除了本因坊头衔,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候香子还很小,父母去世对她打击更大,桑原想要给她最好的照顾,但是毕竟隔了一代,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与这个孩子相处,完全没有别人所谓的隔代亲的美好开始。香子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独,桑原对于她的成长根本无从插手。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接触围棋,他喜欢这个游戏,但是天赋又非常有限,桑原想跟她下指导棋,稍微地提点一下她的棋艺,但是最后都会演变成单方面的虐杀,导致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糟糕,甚至关系最坏那段的时间,香子看到他就会躲起来。面对这样排斥的他的孙女,桑原前所未有的挫败,但是他没有办法改变。
从什么时候起,香子变得快乐起来的,会慢慢地跟自己撒娇的。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变得敞亮,开始热切的期盼起什么来。
这一切的改变大概就是藤原佐为的出现开始变化的,从他第一次进入桑原家,这个腐朽的老宅就好像又恢复了几十年前繁华时期的样子,变得生机勃勃,连庭院中的花草虫鱼都焕发出生命力,不再是灰蒙蒙的样子。
真的很好,这样子就好了!
桑原觉得在自己行将就木的时候还能看到这样的情景,真的是太好了。佐为大概就是上天赐给桑原家的救赎,所以他要对佐为好,不计代价的对他好,不管他要什么,他可以给他一切最好了,棋谱,或者是对手。
“佐为,我下午有事出去,等下有人来拜访,你帮我接待一下。”桑原等管家和美智子将饭桌收拾好之后,捧着茶杯啜一口,慢腾腾地对佐为说道。
“好的,我肯定会热情招待桑原爷爷的客人的,保证他们宾至如归。”佐为笑着答应下来,表示完全领会桑原的意思。
其实桑原说要让佐为接待拜访的客人,那就是说,这客人是给佐为找来的对手了,让佐为不用留手的切(虐)磋(杀)棋(对)艺(手)好了。
“嘿嘿嘿,我等会要去看佐为哥哥下棋。”小香捂着嘴偷笑,表示一定要去围观今天是哪个倒霉鬼被虐哭。
佐为看香子偷乐的表情,也不禁开心的点头:“可以,不过等会儿下棋的时候,可不许乱说话哦。”
“嗯嗯!”香子认真的点头。
说是有客人回来拜访,但是等到佐为和香子已经下了一盘指导棋,并且认真的检讨过棋局以后,还是没有人出现。
“客人不来了吗,佐为哥哥?”香子收拾好棋盘,小心地问道。
“大概吧,不过他不来也没关系,我跟香子下棋就好了,最近你进步很快哦。”佐为摸摸香子的头发,看她变得闪亮亮的眼睛,心情也突然好起来了。
以前总是被别人摸头发,爸爸妈妈,爷爷,还有手冢,新一,好多好多人。现在自己总算也可以享受一回摸别人脑袋的乐趣了,所以说能认识香子实在是太好了。
“佐为少爷,有两位客人过来拜访,老爷刚出去了,麻烦您接待一下。”管家站在棋室门口低声说道,像是怕打扰了什么。
“来了吗?进来吧。”佐为应道。
终于来了!他手中的棋子已经饥渴难耐了。
“是你们!”
等管家将两位客人带过来的时候,佐为才发现居然是老熟人。
“是啊,没想到居然是你,桑原本因坊把你藏得可真够严实的。”绪方拉开棋室的门,看到佐为,也是略带吃惊,不过他很快就掩藏好情绪,走到佐为对面坐下。
走在后面的塔矢亮虽然跟着绪方,但他的眼神却是紧紧锁定着佐为。
“天野主编告诉我,来桑原家会有惊喜,原来指的是你。”绪方推了推眼镜,“还真是久违了,藤原佐为。”
“是啊,好久不见了,绪方先生。”
“可以跟我对局吗?”绪方拿出棋盒,慢慢的拿出两个白子放在棋盘上,“从那次在棋院遇到你,听到你对于名人和王新对局的看法,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孩子。然后在职业比赛上,你带病轻易地胜过了小亮,我就想,你大概会是我未来最大的竞争对手了,威胁系数甚至远在小亮之上。不过你消失的够快,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正面对弈一次。所以这次,请一定给我这个机会。”
看着棋盘上摆好的白子,佐为自然的抓起一把黑子,也放在棋盘上。既然绪方的挑战书已经下了,佐为自然是毫不犹豫迎战的,在围棋黑白色的领域里,佐为从不退缩。
“单数,那么我是黑子。”佐为将棋盘上的黑子重新整理好,放入棋盒后,重新执起一枚黑子。
“请多多指教,绪方先生。”
“请多多指教。”让我看看你的棋力吧,藤原佐为!
拿起棋子的那一刻,桑原香子觉得她的佐为哥哥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他平时带着笑意的眉眼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嘴角也紧抿着,幼稚的脸庞仿佛一下变得成熟,白玉般的皮肤似是带着神圣的光芒,让人无端地生出一些敬畏的情绪。
香子在这一瞬间就突然决定,以后佐为哥哥就是她最崇拜的偶像,不仅因为他长得好看,待人温柔,而是他真的就像是棋神一样,在他拿到棋子坐在对手面前的那个时刻,他就开始操纵这十九路棋盘的天地,在这个黑白色的世界里,他就是无敌的。
“我....我认输了!”
在香子看着佐为发呆的时候,棋局就以绪方的失败而提前结束了。
“你很强,这局棋我认输!”绪方咬牙,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在棋局开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桑原家培养的棋手,即使年纪还小,肯定也是不能小看。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对方压制的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才不过一个小时,他就已经无路可走了,毫无道理可言的绝对实力压制,这种棋力,大概已经超过塔矢名人了吧,为什么他还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这样的人,他会甘心守在桑原宅里,远离职业的圈子?
绪方蓦然抬头看着佐为,“为什么没有参加职业赛,你真的要像这样过一辈子吗?太浪费了!”
佐为没想到绪方会先问这个问题,只呐呐说道:“他们都是优秀的棋坛新人,我去参加已经不太合适了。而且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太稳定,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参加考试的。”
佐为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sai和棋神宝贝,哪个是你?”看完整个棋局,塔矢突然有问道。
“你,到底是谁呢,藤原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