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汉林年纪也确实大了，七十多岁的人了，前半辈子活的一直苦哈哈，身上病痛不断，各种大病小病都有，不过就是不敢去医院，因为去一次，几乎就是全部家当。

    陆渊直接让医院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

    刚刚是有点心悸，心脏有点问题，胃平时不注意，有点胃溃疡，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小毛病，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有不少。

    “这些他都知道吗？”

    女人叫钱爱香。

    钱爱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知道，怎么不知道！前几年简单查过一次，不过之后就配点药自个儿吃吃，这几年也没出什么事。”

    不过真要出事，那应该就是大事了。

    艾草草也有些无奈。

    真是有些心疼这老头子。

    陆渊从他的皮夹里取出一张卡，“这里有点钱，你拿着这笔钱，之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如果哪里不舒服，记得来医院，钱要是不够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着，还拿出一张私人名片。

    上面都是烫金的字。

    女人拿在手里，只觉得分量太重。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银行卡塞了起来。

    当时也没注意，觉得那里不会有太多钱……毕竟是故人。

    可是为什么老沈就那么偏激呢？

    无数的疑问藏在脑海里。

    只等沈汉林醒来，一切就有答案了。

    住到了病房里，有了医生，一切就方便了。

    沈汉林醒来后，没看到陆渊，情绪缓和也平复了些，和钱爱香说了两句话，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

    沈汉林再也待不住，要出院。

    “你也是！让我在医院呆了两天，这两天！住院费得多少！你这个败家娘们儿！”

    钱爱香一脸尴尬，声音就跟蚊子一样，“又不是我让你住的，而且……”

    “你说什么？”

    正说着呢，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

    应该是医生吧。

    沈汉林叫了一声请进。

    然后在看到陆渊后，他的脸再次阴沉了下来，不过情绪没有昨天那样激进了。

    不知道是想明白了，还是麻木了。

    “你怎么又来了？”

    陆渊坐在不远处，也没有靠的太近，艾草草就站在他的身后。

    “我来看看您，就算您不想看到我，也得注意自己身体。”

    沈汉林哼了一声。

    “用不着你假好心！”

    钱爱香用手肘子推了他一下，“人家没假好心，人家可是真的……”

    她正说着，陆渊就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两天也就回去了。”

    “哦。”

    回去了才好，最好永远别回来。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责任也在我，如果不是我，阿岚不会那样，可是伯母怎么会？”

    “淑兰有抑郁症，知道了沈岚的事情后，就变得很严重了。”

    自杀了几次，最后真的撒手离开了。

    病房里的气氛沉重的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艾草草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痛苦。

    “伯父，这次来，我是想来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

    “阿岚当年走，可是还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件事您知道吗？”

    沈汉林整个人都傻了。

    就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他定定地坐在那里很久，才缓过神来，“你是说……她的孩子还活着？”

    他的眼神自觉地转到了艾草草的脸上。

    这张脸或许有些像陆渊，可是那眼神，确是像级了他闺女。

    “是吗？”

    “是。”

    沈汉林不敢认，他抱着被子，哭的就像个孩子……

    “那孩子也真是傻，当年有了孩子也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在外面那得有多辛苦，难道她就以为家里人容不下她吗？”

    就算别人容不下，可是这个家肯定能让她住。

    能照顾她。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艾草草不知道老人心里有多么难受，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走过去。

    叫一声。

    “外公。”

    这一声，叫的沈汉林老泪纵横。

    面前的年轻女人。

    肖似他的亲生女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一直憋着，今天似乎是把这么多年来的眼泪都给哭干净了。

    许久。

    眼泪干了。

    他拍了拍艾草草的肩，淡淡笑了笑，“好姑娘。”

    艾草草回以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又让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阿岚。

    这么一瞬间，他也不很陆渊了。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算了，都过去了。”

    ……

    下午，沈汉林怎么也肯待了，要回自家的小饭店做生意，父女俩无奈，只好把人送回去。

    左右下午没事，艾草草就帮忙张罗着，一块儿做事。

    “老沈啊，这闺女是谁家的？这么水灵，也来你们店里做事儿？”

    艾草草一笑。

    沈汉林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白捡了一个外孙女儿？

    不过那也是事实。

    “这是我外孙女。”

    “啊？”

    “老沈，你家沈菁什么时候又生了这么大的闺女？”

    沈菁是沈家的小女儿。

    沈汉林被问的也是老脸一红。

    “不是沈菁生的，是我大闺女的孩子。”

    这老街坊邻居都知道，沈家的老大早早就死了，可谁都不知道还留了个孩子……

    现在这事儿一出，没多久，大伙儿就都知道了这事。

    在小饭店呆了半天，父女俩绝对再呆一天，隔天晚上再走。

    晚上。

    钱爱香偷偷摸摸地把那张卡放好，结果倒是被沈汉林发现了。

    “你在干什么！”

    “我，我不在干什么……干嘛，站在我后头吓死我了。”

    “还说没什么，那张卡怎么来的？”

    钱爱香还想瞒着，可是看着男人那犀利的眼神，只好一股脑儿说了。

    沈汉林的面上是五彩纷呈。

    这妻子。

    是后来娶的。

    当年沈岚沈菁的亲妈走了后，他也就想自己过过清闲日子，不过钱爱香这个小寡妇三天两头过来吃早饭，还店里帮忙，这一帮就是五六年。

    女儿沈菁也提议两人干脆在一起。

    沈汉林也没太坚持，自己是穷汉子，人家也不图自己什么，两个人过日子也是一样过。

    钱爱香人实在，不过有时候会喜欢占点小便宜，这也无伤大雅。

    这一次。

    她也以为那卡里就个几千块，想着也没啥，收下就收下。

    今天下午她偷偷去查了，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里面有五十万！

    那是什么概念……

    在这种小镇上，有个五十万，绝对能过的很好很好了。

    她不敢告诉丈夫，就是怕丈夫的牛脾气犯了，把钱还给别人。

    果然！

    沈汉林知道后就坐不住了，要去还钱，“这钱我们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那好歹也是你女婿，女婿孝敬你的，你不要我要！”

    “钱爱香！你有女儿吗？那也算你女婿？更何况，他和沈岚没结婚，不能算！”

    “我知道！可是那是五十万！老沈，你也不算算，我们现在这样子虽然在开店，可是几乎没什么盈利，而且马上房租也到期了，你想被赶出来？到时候还不是拖累沈菁！她现在一个人已经不容易了……”

    想到小女儿，沈汉林心里就有些踌躇。

    “我不拖累她，可是这笔钱真的……”

    “你以为五十万对他们有钱人算什么？可是对我们而言就是救命钱！你要是不要这笔钱，只会让他们更难堪……你收下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沈汉林的内心在纠结。

    那种感觉没人能懂。

    不过等他第二天想好了，钱爱香也把银行卡藏的好好的，不让他知道，就算想还，也还不了了。

    中午的时候。

    沈菁回来，才走到巷口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沈菁，你家来客人了哦！好像还是你亲戚！”

    “我亲戚？”

    “是啊，昨天听大嘴说的，说是你大姐的闺女。”

    沈菁一愣，就差一耳光子扇过去，“你放屁！你大姐早些年就死了，哪来的闺女……别是冒牌货儿吧！”

    “哎哟，你要不信，自己回家看去……”

    沈家就那样，人家没事儿，来冒充沈家亲戚？

    除非是脑子被门夹了。

    沈菁是真不信，沈岚那么早就没了，难道那孩子从石头里蹦跶出来的？

    可能吗？

    不过真在小巷口看到一辆豪车，而且就停在他们家饭馆门口，她就有些好奇了。

    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有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在招呼客人，还有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那边。

    西装革履，其实和这里挺格格不入的。

    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钱爱香看到她，也是笑眯眯的，心情颇好，“沈菁啊，外面热不热，我给你煮了红糖茶，你喝点……”

    “姨，我不渴，我就是刚刚在外头听到了点事儿……”

    “我去叫你爸出来，他刚刚还念着你呢。”

    沈汉林一出来，照例擦了一把汗，然后抓了抓头，“老幺，这是草草，是你外甥女，旁边的是，是你姐姐当年的对象。”

    沈菁一怔。

    显然没想过这种可能。

    可是这丫头和大姐真的有点像。

    她打量着艾草草的同时，又看了一眼陆渊。

    这男人和姐姐当年是在一块儿上学的，现在大约也有五十了吧。

    可是看上去还是很年轻，而且俊美的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也难怪当年姐姐怎么也要和这人在一起了。

    她转过视线，礼貌地笑笑，“你好，姐夫。”

    正说着，外头就有人闯了进来，一共有五六个。

    为首的是个穿着灰色小背心的中年男人，后头跟着几个小跟班，他冷笑一声，也没看谁，就怒叫一声，“给我砸！狠狠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