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是在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美国,茶室里,白柔伊静坐于垫子上,看着茶室外的水池里升起枭枭烟雾,她眼前一阵恍惚。白方渝姗姗来迟,她推门进来,在白柔伊对面坐下,笑问:“你什么时候到美国的,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白柔伊听到声响,已经回过头来,看到她展颜一笑,“姐,你最近好吗?年前我就想来看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
“你忙就别东奔西跑的,有时间就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最近憔悴了许多,是不是工作太累啊?演戏这事都是吃青春饭的,你有没有想过要改行?”白方渝回了美国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没有在国内时那股戾气,反而更加漂亮了。
白柔伊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她低垂了眸,说:“我还没有想过,我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等过一两年再考虑。姐,你的气色好了许多,我真替你开心。”
“是啊,以前我一直以为放下很难,回了美国后,我才知道,原来放下是件很轻松的事。对了,慕岩还好吗?”白方渝现在提起慕岩,已经是一脸平静了。
“嗯,还好。”白柔伊言简意赅道。
“那就好。”白方渝点了点头,再看向妹妹的时候,眼里露出一抹担忧,她说:“柔伊,你自小心思就重,我知道你喜欢慕岩,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也过得很幸福,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了,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姐姐以前太过执着,吃了不少苦,现在也想通了,人这一辈子,最勉强不得的就是爱情。”
“姐。”白柔伊撒娇的嚷道:“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别为我操心了。你也想想自己的事,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过吧。”
白方渝羞涩的垂下头去,她回国内走一遭,带着伤心回来,没想到以前住在她家隔壁的那个男人向她表白了,她当时心灰意冷,不愿意接受他。他也不死缠烂打,说给她时间考虑。
就在昨天,她接受了他的心意,他当时就决定带她回家,并且还告诉她,他的身世,原来他是某个喧家的王储。她这因祸得福,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白柔伊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有戏,连忙凑到她身边去,求道:“好姐姐,是不是有这么个人了?你跟我说说,他为人怎么样?想娶我姐姐,可一定要过我这关。”
白方渝轻轻捶了她一下,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瞎说。不过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人,温柔绅士,对我也特别好。”
“比慕岩还好吗?”白柔伊无意识的问了一句,其实她跟白方渝虽然是同胞姐妹,她却时刻跟姐姐比,白方渝跟慕岩交往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哪里不如白方渝,为什么她没有她那么受欢迎。
后来白方渝成了明星,她也走上了这条路,并且发誓要比姐姐更红,她做到了。现在,慕岩抛弃了姐姐,她就想,她一定要得到慕岩的心,胜过姐姐。
可是在她一直把姐姐当成超越的对象时,姐姐却放弃了慕岩,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见她提起那个男人时甜蜜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果同时遇见了她跟姐姐,他爱的会是谁?
白方渝一怔,忽尔笑道:“对我来说,他们两个不是同一个类型的,无法比较。”
“你跟他有没有拍照,我看看。”白柔伊说完,拿起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翻到相册点了进去。白方渝哪料到她会这样,她本来还含笑着去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脸色大变,慌忙去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柔伊已经翻到了那几张照片。她回到美国之后,本来想删掉的,后来却因为各种事情而忘记了。她看到白柔伊脸色大变,慌忙夺过手机,将手机塞回自己的包里,斥道:“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姐,刚才那照片……”白柔伊喉咙里像梗着什么东西似的,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方渝,她跟慕岩做了?怎么可能?白方渝不在的那些年里,她曾经试图勾引过他,可最后他都无动于衷,他们怎么可能?
白方渝脸上浮现一抹难堪的红晕,即使是亲如姐妹,她也不会如实相告,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见白柔伊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她摇着头,说:“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碰你?”
“在新加坡那晚,他喝醉了,所以……,柔伊,这件事只有我跟他知道,就算是我跟他最美好的回忆,你回去之后,千万别乱说话,知道吗?”白方渝心想,这几张照片留不得了,当时她虽然已经放弃慕岩了,却还是把这几张照片洗了出来送给卢谨欢。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让她拱手让给卢谨欢,她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的。此时她叮嘱白柔伊,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她总不能告诉他,那晚她根本不敢动他,只敢拍些暧昧的照片吧。
她丢不起这个人。
白柔伊听在耳里,又是另一番想法,她看着白方渝,心里又妒又恨。她到底还是输给了她,从小,阮菁对她的疼爱就比她多,连慕岩慕楚都喜欢围着她转。
她以为她终究能胜过她,可没想到她跟慕岩已经有了肌肤之实。
她还记得在慕岩跟卢谨欢结婚之后,她去他的办公室勾引过他,当时就被他推开了,还让她自重。白方渝回来的时候,慕岩跟卢谨欢的感情已经很好了,他怎么可能会跟她上床?
而且那日在白家别墅里,白方渝勾引慕岩,却被慕岩狠狠的推开,他是不会跟她发生关系的。
她想不通,可是照片上的情形,分明就是两人在一起。她胡乱的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把照片拿到手。她跟白方渝的脸部轮廓很相似,只要拿到照片,她一定会有用处的。
“姐,你真傻,慕岩肯跟你发生关系,他心里一定有你,你怎么就这么放弃了,白白便宜了卢谨欢。”白柔伊一边盘算着怎么拿到照片,一边假意替她打抱不平。
白方渝咬唇不说话,有时候说多错多,更何况现在她有大卫的疼爱,已经没什么好争的了。“柔伊,爱情不能勉强,勉强得来,只会落得跟小姨一个下场。”
当天晚上,两姐妹住在一起说悄悄话,白柔伊缠着她说了很多关于那个王储的事,直到快要天亮,白方渝沉沉睡去。而就在这时,原本也睡熟了的白柔伊睁开眼睛来,她试着唤了几声,见白方渝真的睡沉了,她连忙拿起她的手机,翻到相册,把那几张照片转发到自己的信箱里。
然后又轻手轻脚的放了回去,做好这一切,她心口怦怦乱跳,过了好久,才平息下来。因为倒时差,她也跟着睡过去了。
………………
卢谨欢在沙发里呆坐了一下午,直到客厅里的钟敲响了五声,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慕岩五点半就下班了,从慕氏到这里,只有五分钟的车程,她想起他中午走时说的话,起身去做晚饭。
舀米,洗米,蒸饭,摘菜,洗菜,她的动作十分麻利,切肉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鲜血顺着指根淌了下来,她怔怔的看着满眼的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慕岩走了进来,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她。心里一下子慌了,以为她逃跑了。他暴喝了一声“卢谨欢”,返身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厨房里传来“哐啷”一声,他又急忙冲到厨房里,一掌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她背对着他,因为门板拍在墙上,发出的巨响而惊了一下,她身体还在瑟缩着。
他也顾不上其他,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亲吻着她的头发,说:“谢天谢地,你还在,该死的,你怎么不出声?”
他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将她抱得更紧。可她一直都没有吭一声,像木偶娃娃一样,他觉得不对劲,松开她绕到她面前,正想斥责她几句,就看到她手指上汩汩冒出的鲜血,而地上,已经流了一小滩血,她都没有采取止血措施,一时整个身躯都绷紧了。
“你怎么搞的,流这么多血,不痛吗?”他捏住她的手指,对着水龙头冲了一下,鲜红的血液不停的往外冒,把水都染红了。
慕岩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又急又气又心疼。让她给他做顿饭而已,她就想把自己身上的肉都切下来给他当晚餐么?把她手上的污渍冲掉,他也顾不得脏,直接把她还在淌血的手指放进嘴里。
他的舌头温软,唇腔温热,含着她的手指轻轻吮吸,那种亲密的姿态让她的心一窒,她像被烫了一般,急着要缩回手,“别这样,脏!”
慕岩固定住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他用力吮了一下,就听她吃疼的抽气了一声,他凶狠的瞪着她,说:“有什么脏的,难道看你流血而死么?”
他的紧张他的在乎让她心里莫名一热,鼻子微微发酸,可一想起慕楚说的话,她心里又疼得厉害,她赌气道:“我死了你不就如愿了么?”
她边说边要把手抽回来,他却死死捏住不松手,他横了她一眼,凶巴巴道:“你还起劲了是不是?就让你做顿饭,你就委屈成这样?”
他以为她把手伤了是因为这个?她微微苦笑,原来他连自己在乎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她没有解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他都做不到坦诚了。就像他在外面百花齐放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她会难过。
如果他不报仇,也许现在他根本不会看她一眼。她永远都记得,在楚服老家外面的青石路上,他告诉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与坦诚。
如今他把这句话彻底颠覆了,她心里却还在乞求着,他能够对她解释一两句。他要报仇,她不会拦着,可为什么,他的仇恨却是冲着她而来?
曾经那么深爱的男人,说翻脸就翻脸,说无情就无情。原来这世上,变得最快的,是人心。
慕岩把她的手指在嘴里含了一会儿,直到没有再流血,他才松开她的手,看着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他粗声粗气道:“真是使唤不得你了,跟我出去,把伤口包一包,这两天都别沾水,别感染了。”
他因为生气,扯她的力道略显粗鲁,她狼狈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眼底雾蒙蒙的,几乎看不清他的背影了。
她想收回自己的手,想大声的骂他,想告诉他,不爱她,就别再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来。可最后,她还是安静的被他扯出厨房,按坐在沙发上。
她看着他蹲在电视柜旁翻箱倒柜,动作那么慌乱、急切,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她连忙抬起头,将涌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
这里是新家,慕岩搬过来也没几天,对家里的用品放在什么地方也不太清楚,他在电视柜下翻了许久,才翻出药品来。他拿出绑迪给她贴上,抬起头,就见她隐忍着泪水的样子,以为她是疼的,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斥道:“现在知道疼,刚才拿刀往上切的时候干嘛去了?”
她不说话,他无奈的轻叹一声,把她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的吹,像哄孝子一样,道:“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
她眼里刚被逼回去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落泪的冲动,眼前热得发胀,鼻子更酸了。慕岩半仰着头,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皱着眉道:“真的很疼吗?是不是伤到骨头了,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拉着她就要站起来,她却抽回了手,语带哽咽的道:“不用了,我没事。”
“真没事?”慕岩不相信的瞅着她,没事还哭成这样,当他是傻子吗?
她眼圈一红,再也忍不尊道:“我没事,没事,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没事。”
真正有事的是她的心,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就是华佗再世,也医治不好她。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经这一吼,心情舒畅了许多,可接下来的,又是永无止境的悲哀。他们之间,除了冷战,难道就只剩下争吵了吗?
慕岩一愣,没想到她会冲他发脾气,从昨天把她强行带回来后,她就一直沉默反抗着,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昨晚在床上时的混账话。他以为他们之间会这样一直不冷不热的相处下去,没想到她还会冲他发脾气。
他像个受虐狂一般眉开眼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就没事,瞎发脾气干嘛,你坐着看电视,我去做饭。”
这是两天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笑。在这之前,他的笑不是夹杂着讽刺,就是冷笑。而现在这样发自肺腑开心的笑意,却是第一次。
她实在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难道她受伤就这么值得他开心么?
她没有打开电视,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客厅里,耳边响起刀起刀落切在菜板上的声音。这种声音对她来说,曾经是最幸福的声音,现在却成了她痛苦的来源。
他到底想干什么?
慕岩切着菜,手里的刀欢快的切在菜板上,土豆被他切成均匀的丝状,他滤过水,放进油锅里翻炒。没一会儿,就炒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土豆丝。
他把肉腌好,炒了一个红椒炒肉丝,还煮了一锅圆子汤。半个小时后,慕大厨把饭菜端上了桌,走到客厅准备去叫卢谨欢吃饭时,才发现她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眼睫上挂着一颗泪珠,晃悠悠,晃悠悠的落了下来。慕岩蹲在她身边,看着那颗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他心中大疼。
他到底是在折磨她,还是在折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