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渐渐破晓，房间上方笼罩着一层烟雾，有点呛鼻。两人的脚边掉了很多烟头，已经熬了一个晚上，两人却没有向彼此妥协的意思。

    在李恩旭一记极其不耐烦的闷声后，李祈沐折断手里的烟，摸了下已经没有知觉的左眼，一声浅叹后，大佛总算开口。

    “不是我的命令——”

    李恩旭满心欢喜李祈沐的松口，生怕墙壁另一边的她没听清楚，掏着耳朵刻意大声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说神马？说科荣和小k去破坏李佑无的游轮船体，不是你的命令？”

    李祈沐无奈冷笑，摊开了右手，烟丝尽数落地，只留一手烟草味。

    “李祈沐，你不会骗我吧？”

    “以你的能耐，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和李祈沐无关？！那答案显而易见，是——

    “科荣和小k可是你的手下，只听从你的命令。要不是你开口，他们俩怎么可能胆大妄为到那种地步——”

    “信不信由你。”

    李祈沐有些累了，抬手用力揉了下脸，嘴里蹿出的幽冷熏得他自己也有点诧异。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很多，就算他每天醉生梦死，可还是清楚记得五年前的事情。当他知道李佑无的游轮翻覆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和自己的x有关，没想到却是真的……

    “好。我相信你。若不是你的下的命令，那答案只能是李云天——”

    小洞另一边的她猛然一怔，一夜没睡却没有困意，反而在知道五年前海难真相后，整个人完全清醒了。好像五年来她一直都是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只有这一刻，她的脑子是完全清醒的……

    “呵呵，随便你怎么认为……”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想知道五年前海难的全部真相！你知道我的个性，心里要是有一点不快，我就会把所有的不快和不幸都加到旁人身上，比如——”

    李祈沐已经被逼到了死角里，一再的调整呼吸，可却缓解不了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我家老头早就想得到帝天集团，知道李佑无一行人要以游轮蜜月的方式离开川州，没经过我同意就把科荣和小k叫去了。( $>>>)科荣和小k本来就对李佑无为首的李家正派不满怨愤，不用老头三言两语，他们就暴走了——”

    “ok。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李恩旭特别留意了下小洞的位置，突然间脑袋昏沉，冷汗直冒，心脏的位置抽搐了几下。他急忙抓住躺椅靠手，扭头深呼吸了几口气，又害怕被李祈沐发现，情急之下拿出口袋里的小刀直接扎进了大腿里。

    剧痛让他暂时冷静下来，他刻意把手搁在大腿上挡住伤口。好在他穿的是一身黑色衣服，房间里视线又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腿上的伤。

    就趁着还有这口气，把所有的谜团都揭出来吧！

    “海难发生后，李家的那些老鬼要你接管帝天集团，当时你没有接手。为什么五年前，你却用尽手段把帝天集团从她手里抢过来？”

    也许是问题可笑，也许是李恩旭问这问题的时候可笑，李祈沐张狂的大笑出来，左眼渐渐流出鲜红的血液，弥漫了整个眼球。他却感觉不到，不知疲惫的眨着，笑声过后空虚和痛苦更重……

    “你在笑什么？”

    “我在夸自己的演技很不错，连你也瞒过了。”

    又是一刀，李恩旭这次忍不住痛苦低吟了一声，李祈沐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从他佯装的嘲讽笑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李恩旭感觉脑袋重的厉害，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用力捏着大腿上的伤口，从牙缝里抛出一句话：“我在问你笑什么！”

    “外人都以为我想得到帝天集团，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靠近丫头，为的只是帝天集团——呵呵，你们太小看我李祈沐了！我要是真的想要帝天集团，早在五年前，帝天集团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五年的时间，我只是帮丫头守着帝天集团，因为帝天是她的。后来我终于等到她回来了，我把帝天集团交到了她手上——也许是她累了，也许是我累了，世界都已经变了。为了保护她，我只能把帝天集团拿到手里——”

    李恩旭错愕的倒吸了口凉气：“我明白了，不是你想要帝天，是李云天要帝天——”

    “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然后我就要带丫头离开这里！”

    “你还能带着她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话题戛然而止，两人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凝重过。从相爱相杀里过来，兄弟也好，敌人也好，他们只想击垮对方。可是现在，他们竟然能像老朋友一样坐着抽抽烟聊聊天，心情从未如此平复过。

    一声沉重的叹气声，抬头时李恩旭的脸上全是冷汗，眼眸的颜色一点点黯淡，双手不停的颤抖，似乎连维持嘴角的笑都成了一种奢望……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对诺一哥哥……”

    “我没有背叛过诺一！”

    李恩旭懒懒的眨了眨眼睛，竟意外发自内心的笑了。无论此时李祈沐说的是真是假，他都相信了。脑袋昏眩前，他想起了很多关于以前的画面。当时他们三人为了对抗李家正派，偷偷联盟。可后来李祈沐突然退出，整个团队瓦解崩溃。后来李诺一自杀死了，他一度陷进疯狂不能自拔。

    五年前的李恩旭恨所有人，对任何人都带着敌意。他一心想要为李诺一报仇，自从李佑无死后，他还派人去暗杀乐正爱雪儿。有好几次即将得逞成功，另一股潜在的力量保护了乐正爱雪儿。

    后来他知道了，是李祈沐的暗中保护。

    是仇恨让人红了眼，疯狂了心……

    短短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太多被遗忘的美好和快乐，在想通释怀的瞬间落地绽放成花。他无力的眨了几下眼睛，撇头发现天已经破晓，从窗帘缝隙处落进来的光，暖暖的打在手上。

    也是光，让沉默寡淡的李祈沐渐渐醒了。他诧异的抬手接下那抹光，照清掌心的纹路。

    记忆回到那一年，阳光绚烂，三个迎风而立的少年嘴角笑靥如花。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为了证明他们不逊色李家正派，他们想着做一番大事业。

    可是是时光错了。

    他和李诺一犯了同一个致命的错，芸芸众生中的惊鸿一瞥，暗自更改了他们的生命线……

    记忆如一股暖流淌过心头，李祈沐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李诺一，关于李恩旭，关于曾经的少年壮志。他欣喜的转头看李恩旭，发现他摊在一边的右手上全是鲜血，而他的双眼已经闭上……

    不安和恐慌拉扯着他的心脏，他难以置信的起身过去查看。鲜血还没凝固，腿上有好几个伤口，打湿了身下的躺椅。要不是地板是棕红色的，他发誓自己早就发现李恩旭受伤流血！

    “影？影？你他么快醒醒，谁允许你在我面前睡着了！你他么快睁开眼睛，快看看我是谁！影……”

    李恩旭勉强睁开一条缝，看着惊慌不知所措，破音的李祈沐，恍惚间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他竭力挤出一丝笑靥，用尽仅剩的力气抓住他的手，嘴角的笑像即将凋零的花，凄美的让人胆颤……

    “诺一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七年了，我好想你……”

    李祈沐哑然失声，悲鸣从心底凝升，渐渐笼罩了他的身体。他皱着眉头忍着热泪，狠狠给了李恩旭几个巴掌，企图让他清醒过来。

    “影……影你他么给我醒过来！我告诉你，你要是就这么去见李诺一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可是……诺一哥哥……我……我好累了……我好想睡觉……”

    “影……”

    这时门被推开了，李祈沐转头的时候泪水滚了出来，迷离了她冷漠不堪的脸。

    她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已经不会有任何表情。

    “丫头——”

    她不笑不怒，神经俨然已经死了。只是过长的看着那边的他和他，左手颤抖了几下，握拳的时候勇敢迈步出去。

    李祈沐急忙抹掉泪水迎上去：“丫头你没事啊，我……”

    “我全部听到了。”

    李祈沐头皮一麻，突然间恍然大悟，下意识看向已经昏迷的李恩旭。

    “丫头你……”

    她为李恩旭做了几下心肺复苏，见没什么效果，扛起他吃力的往门口走去。

    李祈沐追出来几步：“丫头你要带影去哪里？”

    她没有回答，比起初相见的时候更加冰冷。

    “丫头……”

    “李祈沐！我已经知道了全部！你和那场海难没关系，但是是你把李恩旭弄成这样的！你不要追过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出手打你！”

    李祈沐百口莫辩，刚要追过来，却被她一记眼刀盯死在原地。

    “丫头，我不知道影会变成这样，我……”

    “够了！留着你的虚伪对别人吧——麻烦你回去告诉李云天一声，我乐正爱雪儿以血为誓，会让他以百倍代价为赔偿！”

    说着她一拳击碎旁边的玻璃，扛着李恩旭快速离开了公寓。

    此时黎明刚好破晓，他的心却碎得一塌糊涂，痛苦哀嚎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的用拳头捶打地面，丝毫感觉不到手背已经血肉模糊。

    “影，你总说想和我斗一场，这一次你赢了……呵呵……丫头……”

    江边的小道上，她抱着李恩旭不知感官的坐着。天还很早，路上没什么人。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咬破嘴唇才把他背到这里。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太阳从江面升起，她想这也是李恩旭想看见的。

    怀里的李恩旭褪去一身孤冷幽暗，在阳光中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鬼。五官稚嫩，喉结还没发育完全。

    她不经意就湿了眼眶，抱紧身体已经冰冷的李恩旭，想要笑，结果泪水却涌了出来，打得她狼狈不堪，泣不成声。

    “你快看，太阳升上来了，你肯定会很喜欢，因为以前诺一也很喜欢坐在江边看日出——”

    他已经死了，哪怕她再用力的抱紧，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可他还是已经死了……

    “呵呵，想想真是奇怪。你亲手杀了四蛋，这时候我却恨不起来……其实我每次想起诺一的死都会很心痛，要不是我的原因，诺一不会死。七年了，你的心也肯定痛了七年，因为最爱诺一的人是你……李恩旭，你不要睡了，快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你快看，太阳出来了！那是诺一最爱的风景，最爱他的你怎么能一睡不起……我……呜呜……”

    最后她狼狈的失声痛哭出来，炙热的泪水逆风打在李恩旭的脸上，溅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要是没有那么深的爱，也不会有那么浓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