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天一直冷着脸。叶桐满腹疑惑，又不好问。

    “那丫头，下手可真重。”云皓天起身下车时，动作幅度微大了些，痛得一抖。

    “殿下，林小如她竟然，竟然……”叶桐瞠目结舌，意识到自家主子果真被“狠狠扁了一顿”。

    “大兴除了父王，就本王最尊，没有谁比那丫头更聪明有胆了。”云皓天仍拉着脸，语气平直，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殿下，您，不生气？”叶桐小心地问，只觉事情有些诡异。

    “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云皓天阴他一眼。

    “……”叶桐好一会才说，“要不，让人去教训教训她？”

    “你以为谁合适？”云皓天直直看着他，“用什么理由？人家开的是健身房，没说要和谁比试武功。”

    “她有武功？”叶桐有些纳闷。

    “不过身手比一般女子灵活矫健一些。”云皓天说，回想了下先前的情景，隐隐觉得有些蹊跷，出门时他暗中试了下内力，并无异常，当时却只能乖乖像只口袋一样被任意摔打。

    叶桐一脸疑惑，既然人家没武功，主子怎会被扁得这么厉害？他感觉到自己尊贵的王储殿下此时身上绝不像脸上那样完好无损。

    “或者你可以自己去试试，不过我以为更有可能她会让秦风和你切磋。”云皓天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冷冷地说。一个女子能够轻松随意地将他搓圆揉扁，除了非凡的胆识和聪明的脑袋，一定还有人暗中帮助，秦风和花千君难道只是招揽顾客的摆设？

    “属下只是认为她太无礼太张狂。”叶桐嗫嗫地说。主子不想追究，他当然不会傻到自讨苦吃。那女人连王储都敢扁，对付他只怕连眼都不会眨一下，而且说不定秦风心中有本帐正等着他送上门去清算哩。

    “她心中恨着本王。本王并不想伤害她，只是……”只是什么，云皓天没有说，心中叹息一声，再出口语气里已隐有无奈，“她要报复，便由着她，但愿她下手别太重。”

    听他这样说，叶桐有一瞬间的愣怔，刚才不是还说她下手重吗，怎么又但愿

    下手别太重，难道主子还要不顾尊严送上门去找扁？

    云皓天没有理会他，双眸暗沉，自顾自微微出神。灾情虽然已被控制，可是带来的严重后果并未解决。举国大范围兴修水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可能长久全靠百姓出力，国库必须每年拿出一大笔银子。这些暂且不说，眼下火烧眉毛的事是如何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今年收成已经无望，百姓如何平稳度日。

    他这厢正伤脑筋，就见管家匆匆而来。

    “什么事？”云皓天心里一跳，出声相询。

    “殿下，王妃和几位夫人念着殿下几月辛劳，设晏为殿下接风洗尘，让老奴来请殿下。”管家满脸堆笑地说。

    云皓天一听顿时头疼，实在没有心情看那几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想到他一身麻烦事，那些个女人不仅没有一点办法帮他，还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邀宠。王妃出身高门，本算是个有见识的，那些夫人们多少也有些家世能够成为他的助力，现在看来竟然不如她一个，无形中反而给他添了许多烦恼，缚住了手脚。这样一想，心情无比烦闷起来，不耐烦地说：“接什么风洗什么尘？不知道外面灾情有多重，她们还有心情吃喝玩乐？若真有心让本王轻松点，都好好动动脑子，想想如何相助本王是正经。

    “是，老奴这就去将殿下的话传给各位夫人。”管家见他黑着脸一身冷意，心中吓得突突地，赶紧退下。

    “林小如，为什么你不能为我所用？为什么你偏偏不是朝中任何人家里的女儿哩？如果有你，哪怕王府再不留一个女人我也愿意。”云皓天厌恶地看看管家的背影，暗里叹口气，

    “殿下，孙大人来了。”这时，一个侍卫过来禀报。

    “带孙大人去书房，我这就过去。”云皓天只得赶紧收敛心神，抬腿就走，又一下牵动全身，不由“嘶”地抽了口凉气。

    侍卫注意到他的异常，关切地正要问，瞥见叶桐在一边使眼色，连忙装作不知，低头快步去了。

    云皓天溜了叶桐一眼，将步履微微收了些，尽量显出自然随意的样子朝书房而去。

    叶桐赶紧去准备最好的伤药。他心中明白，尊贵的王储殿下能忍受被那个人扁得很惨，却绝不能忍受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那个人以及她身边的人自不会大肆宣扬，如果自己这边传了出去，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了。

    “殿下，臣有件很重要的事禀报。”云皓天进了书房，已等候在那里的一位中年官员忙起身行礼，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孙大人请讲。”云皓天很倚重这位心腹大臣，态度也比平常温和。

    “今日殿议，王上很是烦闷，由于旱涝大灾，颗粒无收，百姓无粮度日，各地有不少人饿死。几十万大军因为粮食短缺，都缩减了补给，每天两顿稀粥。将士们饿得慌，哪有力气操练。军营里土气低靡，怨声一片。”孙大人一脸愁色。

    云皓天越听心里越苦。先前一团乱，还只想着各地灾情严重，百姓无法度日，更大的麻烦还在军营。将士们保家卫国，岂能饿着肚子？可是几十万大军，每人一天一斤，一天就几十万斤，一月得多少，一年得多少！遇着丰年还好，可今年完全是靠以前的一点点储备，到明年收粮时节还有近一年，如何维持下去？况且明年怎样，这种粮的田地还没拾掇好哩。

    “先向各地调买吧，能买多少是多少。”云皓天一咬牙，“没办法，总不能让几十万大军空着肚子。这附近各州县都算富庶，就先从附近开始调……”他突然又苦笑着打住，“我忘了，银都还有十万大军哩，京城也有几万，附近只怕不行。大人暂且先回，找余大人他们商量商量，明日咱们再议，商定好对策后本王再去找王上。”

    送走孙大人，云皓天连忙找来叶桐。

    “可不可以像安城地震那次一样，向各地粮商筹调？”叶桐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能总动不动就让人家白拿，买还得人家愿意，不然天下会看不起王室，认为王室无能。”云皓天说。

    “可零零星星的能有多少？各地还有百姓哩。”叶桐说。

    “尽量找大粮商。”云皓天揉揉眉心。

    “大兴最大的粮商是齐雪，他已出海。”叶桐说。

    “去找齐家麾下大掌柜。”云皓天脸色变了变，“还有其他大粮商。”

    “是，属下这就去。”叶桐立即行动。

    云皓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思考对策，边等待消息。

    叶桐直到天黑才回来。

    “怎么样？”云皓天迫不及待地问。

    “属下跑遍了齐家在京城的店铺，还传了信给附近州县，掌柜们都说大宗粮食调运需齐雪亲自下令。属下又去了其他几家店铺，他们的粮食一般也是从齐家调运的。”叶桐大半天几乎脚没沾地，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喉咙早冒烟了，仍急着先将跑来的结果说明。

    “这么说齐雪不回来，就是有粮也没办法运了？”云皓天一听急了。

    叶桐点点头，仰脖子喝下一杯凉开水后继续说：“属下已传信去了西南，让人查那边的存粮情况。那边离军营近，调粮方便些，可以节省费用。”

    “那就先等等那边的消息。”云皓天无奈，着急也只能干等。

    好在消息在第三天就传来了。这两天云皓天向云王禀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云王的肯定。

    云皓天匆匆翻阅传来的消息，脸越来越暗，最后都成了锅底。叶桐知道不妙，连忙去看那些消息。

    “齐雪在出海前向东北灾区低价运送了大量粮食。”

    “西南存粮不多，仅够灾后百姓糊口。”

    “大批调粮需齐雪亲自下令。”

    ……

    各地传回的消息都差不多，叶桐的心一下沉到底。

    “齐雪出海前，东北只是旱灾，救助百姓当地完全可以解决，为何要大费周章从西南调运，且数量巨大？难道他能未卜先知，旱灾过后是洪涝？若果能未卜先知，西南受灾，又怎会将绝大多数粮食调往那么远的相反地方？”云皓天说。

    “这其中有问题？”叶桐一想也对。

    “本王现在就亲自去问。”云皓天双眉紧蹙，“军营里每隔两年就会购入大量生铁，添加更换一批兵器，今年生铁产量竟然下降许多，打了农具，剩下的远远不够，价格比往年也高了不少。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殿下，这里还有一条消息！”叶桐从一堆纸中翻出一张，指着其中一句话，“这里说，除了齐雪，还有一人能够下令调粮。”

    “谁？”云皓天顾不得思考先前的问题，忙问。

    “一位林公子。”叶桐递上纸条。

    “林公子？”云皓天略略一想，脸色微变，“看来，这件事不一定是齐雪的主张……赶紧多筹些银子准备买粮买铁吧。那丫头，果然狠！”说到后面，语气充满无奈。

    “殿下是说，林小如？”叶桐反应过来，不相信地问。

    “一定是她！事关齐家的生意，还有哪个林公子？”云皓天说，“那丫头是在告诉本王，她生气了，后果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