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她想起了那根羽毛背后的故事,他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

    她垂下头，呆了一会儿,又从袋子里拿出那块已经被血迹染得发黄的纱布，“那……这个，这个是……什么？”

    他这么珍而重之的把这块碎布收着，一定有什么意义。

    子安的脸颊红了一下,把纱布握在手里,沉吟片刻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

    “什么？我的？”小白脸红了,她退后一点,“我……为什么……”

    子安抱紧她不让她继续后退，“你当时就穿着这条白色的纱裙,裙摆在你动的时候就像退潮时海水带起的浪花。然后,我就……”他的嘴唇贴在她耳畔，甜腻的声音几近诱惑，“如入桃花源……”

    他身上还带着点血腥味和淡淡野花香气的气息，和他意有所指的隐喻都让她的脸越来越红，小白的心砰砰跳了两下，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的确在他的提示下想起了一些记忆中的碎片，昏黄的灯下，她和他躺在一张垂着白色蕾丝纱帐的床上，她确实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他握着她的脚腕，把她的腿向上抬……

    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想起这件事，会觉得又害怕又羞耻？”她仰头看他的双眼。

    “初夜是这种感觉，不是很正常么？”他用手指把她耳边的鬓发拨到她耳后，垂着睫毛看她，呼吸吹拂在她额头。

    初夜会是这种感觉？不应该是又欣喜又害羞么？当然，也会害怕，可是……等等！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小白闭上双眼，仔细的闻着雨后树林中淡淡的草木香气，回忆起一种类似松木的气味。这个气味很熟悉，很熟悉。啊，我看到壁炉里跳动的火光，还有……还有……

    她的脑海里回旋着各种零碎的点滴细节，疼痛，震惊，期待，喜悦，她轻声说着“我愿意”，她被紧紧拥抱，她看见天花板上移动的人影……可这些细节却又无法拼凑在一起。

    她皱着眉，紧闭双眼，又想了一会儿，却徒劳无功，觉得一阵心酸迷惘，又颓丧又难过的流泪。

    子安一手抚着她的肩，一手为她擦掉眼泪，柔声安慰，“别着急，会想起来的。我们继续走吧，先找到遗失的飞行器，再找到飞船就容易得多了。希望船上的设备都还能用。”

    小白点点头，抽噎一声，“对不起。”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他垂首抚摸她的鬓发，凝视着她，目光渐渐灼热，啊，哈哈，你终于就要是我的了。我一定不能着急，不能着急。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的，为我……呵呵，现在还是就别想这些了，不然恐怕我忍不住呢。

    小白看着他，觉得他的笑容越来越奇怪。尽管子安对她很温柔，她心中的防备始终还是没有放下。

    这是似乎个完全无人的星球，虽然生物的物种繁多，但是他们遇到的小动物大都是两栖类，对他们的出现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智能显然不高。

    他们在午后小憩，子安在溪边生火，指点小白捡了些蘑菇，两人一起把蘑菇和子安在溪中抓到的小鱼穿在细树枝上烤熟。

    虽然没什么调料，但是野菌和小鱼的味道很好。

    小白看着子安在溪水中的倒影，觉得眼前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眼波流转，对她笑，“我们每次在野餐，你都只负责让野餐的环境更漂亮。”

    她也笑了，“是么？有你坐在这里还不够漂亮么？不可能更漂亮了吧！”

    他最初因为她说的话而微笑，但是很快深深凝视她，眉宇间也忽然带点忧伤，他转过头，看着溪水低声说，“从前，你总是去采野花。”

    小白怔一会儿，子安这时的表现，第一次让她觉得，他是在为她的失忆而感到担心难过。

    也许之前他的种种奇怪表现，都是为了不加重她的焦急不安而做的掩饰。有谁会在自己的爱人失忆时开心呢？他不过是为了不让她更焦急才没抱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大喊“快想起来！”对吧？

    想到这里，小白的心变得酸涩柔软，她随手采了几朵就在她身边的野花，用一根草茎扎成一束，走到他身后，“你要的花。”

    他笑着把花放在鼻端嗅嗅，又重新递给她，“我送你的花。喜欢么？”

    小白有点想笑。可是心头猛然突突乱跳了一阵，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这场面太过似曾相识？相似得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我为什么要怕他呢？她不解自问，他明明对我这么好。

    他挑了一朵插在她耳边，对她笑，“既然你什么都不会，就只好帮忙让这里更漂亮点吧。”

    她仰首，仔细看着他。

    他脸上是纯粹的爱慕和渴望，甚至包含一点哀伤。

    他的确是爱我的。

    这么爱我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去怕他？

    我也许是因为失忆而混乱迷惑，而他又从一开始就对我表现出亲昵，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她的理智分析让她平静下来，可是她的直觉仍然让她感到羞怯不安，心跳加速，因而脸颊泛红。

    子安的心也在突突乱跳，他一遍一遍问自己，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又一遍遍自答，是真的，是真的。

    他近乎贪婪的看着小白，她渐渐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渴望和期待，不敢和他直视，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颤，樱桃似的嘴唇稍微紧张的抿着，因而显得更加丰满，像是被谁咬肿了似的。

    她的嘴唇在她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总是显得特别突出，其他五官都有种内敛式的俊秀，可是嘴唇却是带点淘气和嚣张的样子，总是在叫着，快来，快来，快来咬我一下！

    啊，我不仅想咬咬你，还想把你含着用力吮吸……

    不不不，我要再等等，等你彻底相信我所说的一切。等你知道在这个即使在最高级的星图上也找不到的星球上，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任何人存在，我是你唯一的同伴，你就会离不开我，渴望我，爱慕我，希望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就像我对你一样。

    小白感觉到子安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她的脸又烫了一点，不断自问，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害羞呢？如果我们是未婚夫妻的话，做过的事该不止这些吧？可这种感觉，就像是，像是一对男女刚认识没多久的样子。

    她鼓起勇气抬头，“子安……”

    “嗯？”他的手指摸着他别在她耳边的那朵花，花瓣薄而软，不经采撷，几乎立刻就被他手指的温度烫得软软的蜷缩起来。

    她嘴唇动了动，想再问一些他们的过往琐事，他已经俯脸过来，她想要闪躲，他扶住她的下巴，低头吻在她唇上。

    他的嘴唇碰到她时，她哆嗦了一下。

    啊，她和我记忆里一样。茫然无措，有点害怕，可是甜软得像天真无辜的花朵……哦，我的。她是我的了。

    子安的吻温柔缠绵，他忘记了他不久前对自己的提醒，失去了禁制，反反复复的恳求她，求她快点回忆起来她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她始终觉得迷惑而混乱。

    小白闭着眼睛，努力想要回忆起来他们的过往，可是，她只觉得他的吻让她感到意外而陌生。

    也许，这其中也有她熟悉的东西，但是，她实在很难说服自己，这是曾经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千百次的亲吻。但是，当他胸口开始轻颤，喉咙里也发出类似哀求的短暂声音，她似乎又想起记忆中类似的片段。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感觉，耐心而急切的想要唤醒她，一次次告诉她，你看，我们从前一直合奏，可是她始终还是找不到曾属于他们的旋律——如果那确曾存在的话。

    最终，他松开她，有点难过的低声说，“对不起。”

    她又震惊又迷惘的看着他，嘴唇还微微张着，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她小声嗯了一声才说，“我觉得……我，我们确实曾经这样过……”

    他和她之间，这样的吻确实有过。她想起来了，在幽暗的地方。很奇怪的地方。

    “好像……是在床下面？”她不太确定的问他。

    子安紧紧拥住她，“你想起来了？我们经常做一个你小时候喜欢的游戏，带上一支电筒在床底下探险。想起来了么？”

    记忆的碎片忽然变成了一块块拼图，一些聚合在一起，更多的四散纷飞，可是她终于能想起一些事情了。

    小白抱住子安，喜极而泣，“啊，我想起来一些了。太好了。”

    他让她靠在他胸口，“上次我们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你是一个考古学家，而我是……”

    “海盗船长！”她抹抹眼角笑了，“你想抓一只人鱼公主。”

    “嗯，就是这样。”他抚摸她的头发，太好了，这些都是真实的记忆，我只要时真时假的再加一些事情给她，她会相信的。

    她笑了一会儿又难过的流泪，“可是我还是有好多事情想不起来，我忘了我有什么家人，来这之前做过什么，我能想起的事情，除了关于我们的，就只有公式和化学配方，还有怎么驾驶飞船飞行器战舰什么的。”

    他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小白，别哭。你会好起来的。你忘了吗，你说过，你要和我一起去宇宙中探险，然后，当我们体内探险家的热血燃尽，我们就找一个无人的小星球，在那里安家，你会为我生很多孩子，每一个都像我们一样，有漂亮得像丝缎的黑色头发……”

    她静静听着，靠在他肩上默默流着泪，我这么说过？生很多孩子？这么容易么？

    哦是了，我好像的确说过，我愿意。

    我也的确说过，从现在开始努力之类的话。

    可是我记得菲利普叔叔来地球十年后才有了第一个后代啊，而且，他那么放纵的人，有那么多老婆，也就一共七个孩子而已。

    哦，等等，菲利普叔叔！

    小白破涕而笑，“子安，我们有个叔叔叫菲利普对不对？他是个老花花公子！”

    子安颤抖一下，心狂跳，她怎么会想起菲利普叔叔？

    当然，我给她看过菲利普叔叔年轻时的照片，也说过一些他的事，可是，菲利普叔叔，也是那个混蛋的叔叔，她该不会从这条交叉线索想到那死混蛋吧？

    “是啊，他是把我养大的人呢。你还记得关于他的什么事？”他微笑着鼓励她。

    小白又想了一会儿，只想起老花花公子离过四次婚，第四次离婚时很悲惨的住在他们家的地下室。她苦恼的皱着眉，记忆又在这里中断了。

    子安暗暗心惊，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新能力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用。

    人的记忆不像树枝，剪掉就剪掉了，之后会有新的枝芽生出来。它更像是宇宙星河中的航路图。关掉一片，废弃这些航路，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不愿意她想起的那些航路，又会由于错综交叉的路线重新亮起来。

    他只好把她的注意力引开，再次热烈的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子安收着他和小白相处时的纪念品。关于羽毛，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的京戏，吕布戏貂蝉那一出中，吕布斜睨着貂蝉，回首轻笑，冠上的翎子仿佛有了灵气一般，随着他回首轻晃，在美人脸上极轻的拂一下，吕布抓住翎子轻轻一嗅，又对着她笑。

    嗯。这简直就是调戏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