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又过了十几天,子安和艾尔都晒成了金棕色,可是，白昼也像小白预言的那样,变得越来越短。他们能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少。

    那些零件大多数是不可能在夜间昏暗的灯光下进行修补的。

    小白渐渐感到压力,她睡觉时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有时候,在梦中,她是一位小学生,抱着一位漂亮的女士喊妈妈，有一位英俊的爸爸，喜欢带她去游泳。她的家在玫瑰路，妈妈在花园里种了各种品种的玫瑰花。

    借着这些梦,她像子安最初安慰她的那样，渐渐想起很多事情。她的家人,她求学的经历，可是，她就是记不起关于她的爱人的任何事情。

    这些梦有时又荒诞不经，让她醒来后皱着眉哭笑不得。

    有一次，她梦到他们三人还是在这颗蘑菇星球上，坐在篝火边，不过，这次，他们玩的不是大垄断家，而是那个无耻的转勺子的游戏。

    子安先转，勺柄指向了艾尔，她拍着手要求这两个混蛋啵啵。子安最终一脸不情愿的闭上眼睛，抱着艾尔亲了一下。接下来轮到艾尔转勺子，勺柄不断转啊转啊，艾尔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微笑，他的双眼被篝火映得似乎也有小火苗在瞳仁里跳动。她想，该不会停在我面前吧。这勺子还在转着，她就醒来了。

    醒来后，她甚至有点遗憾。为什么勺子一直没停呢。

    她转过头看看艾尔，借着帐篷外透过率的朝阳，看到他金色睫毛的尖端被晒得褪色几乎透明，像是有小小的亮点。他的上唇和鼻尖之间有个小窝，因而嘴唇总是带点倔强的稚气。

    有一瞬间，她几乎想要伸出手，触摸他的嘴唇。可是，她立即想到，假若，子安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此刻的行为算是什么？

    “唉。”她转过身，对着帐篷顶叹口气，惆怅的坐起来，叫醒她的船员，开始一天的工作。

    又有一次，小白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学的教室。一位半秃的中年老师在黑板前双手伸出食指对空连戳，念叨着肽链之类的词，而艾尔坐在她旁边，睡着了。她不时侧着脸看看他的睡颜，最后终于忍不住用记号笔在他两腮画了几条黑线。

    就是这样，他还是没醒，她看着他，一点点靠近他，靠近他，靠近他……

    梦境在这时戛然而止，小白醒来，天还没亮，但天光映进白色的帐篷中，她可以隐约看到艾尔的脸。

    梦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在梦醒后变成惆怅。

    她想起一句诗，惆怅旧欢如梦。

    你是我的旧欢么？小白看着艾尔的脸。

    我能记起最复杂的方程式，化学配方，星空航路图，修复机械的方法和步骤，却都想不起来我究竟和谁相恋过。

    这种感觉，就像灵魂被抽空了一部分一样。我这样，已经算是残疾了吧？

    我真的有可能记起来么？

    她微微侧首，子安均匀的呼吸就在她身侧不远的地方。

    小白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担心子安被她惊醒，她又转过头，可是，她一转身，就正对上艾尔的双眼。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他看着她，也不说话。

    小白想起梦中的情形，泪珠扑簌簌掉出来，越是想控制就越是濒于失控。

    她想用毯子蒙住自己的脸，可艾尔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有力。就像他们在这无人星球上无数次一起工作时一样，也像他在她的梦境中一样。

    小白的情绪被艾尔传递过来的温暖安抚，她终于平静下来，眼含悲伤和祈求，想要他松开她。

    可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只好转动身体，背对着他。他仍然握着她的手，直到子安醒来。

    面对子安的时候，她因为自己和艾尔不久前的行为有罪恶感，故而那天对他特别温柔。

    她随即醒悟，自己的情感已经有了倾斜。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不管她是否对自己承诺在离开这星球之前她要听从理智而非感性。

    随着小白的记忆一点点恢复，子安发现那些被重新点亮的记忆分支越来越多，他告诉她和艾尔的谎言也就越来越难以说得圆满。

    有一次，子安终于无法及时圆谎，他只得呆呆凝思，过了许久才回答“我想不起来”。

    这反倒使艾尔减轻了对子安的猜疑。

    他皱皱眉，拍子安的肩，“喂，你真的没有一点点记忆上的缺失么？比如说，好像空点般的空白，一件事只能想起结果却想不起起因和过程……”

    子安深深蹙眉，坚决的回答，“没有。”随即走开。

    小白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对艾尔说，“恐怕子安也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是他不想告诉我们。”

    艾尔重新在地上画大垄断家的棋盘，“哼，很有可能。所以他其实也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却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是你的未婚夫。”

    小白默默摸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手指上那个曾经戴过戒指的凹痕还留着痕迹。

    我确实是和你们其中一个订婚了。只是，我想不起究竟是谁。

    这种确信，源于某天她看到这两个家伙在溪边汲水，又因为什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船长小白跑过去威严下令他们停止，很快又捂着烫烫的脸跑了回来。

    有一些很不合时宜的记忆在她看到两个男人几乎全果的对峙时在她的脑海亮起来——

    子安又是得意又是戏谑的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间，“我和艾尔，谁比较大？”

    小白忧伤的蹲在草地上揪草。

    也许真相十分无耻，无耻到我们三个谁都不愿想起。也许我记起的关于艾尔和子安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都发生过。我……我可能是他们两个的……

    我隐约记得，赛德维金人是全民3p的种族……

    要是真相是这样，那还是……别记起来了。

    小白把他们三人不同程度的失忆原因归结为这星球上的特殊环境。如果和地球的孢子类植物类似，那么，这星球上其实充满了致幻剂和神经类毒素，损害人记忆的毒蘑菇在地球并不罕见。

    子安的记忆损伤最小，很显然是因为他是他们当中对神经毒素抗性最好。他本身也带有不少神经毒素。而小白，她是战斗力只有5的地球人嘛，所以失去最多的记忆。

    如果这假设是正确的，他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因为，日光以可见的速度减少了，蛋白质类的食物和需要光合作用才能产生的草籽、水果都越来越难找到，他们很快就不得不以蘑菇当主食。而没有日光，也没有多到可供腌制食物的盐，他们没法保存容易腐烂的蛋白质食品，肉。而那些蘑菇如果不及时晒干，很快也会腐烂掉。

    虽然已经食用过的菌种都被证明是无毒害的，但是日光的缩短，使储存干蘑菇也变得困难，又过了一周之后，他们必须分出一个人专门寻找当天和第二天的食物，这也就意味着，修复飞船的工作速度会被降低。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好在，船已经渐渐要修好了。但是，星球运行模拟中的那场长久黑暗也即将降临。

    这一天，子安去寻找食物，小白带着艾尔去修船。

    按照计划，明天他们把最后一部分船体修理好，就得把飞行器上的能源核拆下来安在飞船上了。希望到时候能源够用，可以成功启动飞船的重力平衡系统，打开船体。

    两人趁着天色明亮，把从飞行器上拆下来又和飞船重新组装在一起的零件仔细检查一遍，有条不紊安装好。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能当上船长的。”小白看到艾尔做的比自己一点都不慢，叹口气，抬头看看天，“希望明天天气可以不错。”

    “说什么啊，我和子安谁都不会修船。普通的组装和修复还行，可是这种细致又需要想象力的工作，我可做不来。”艾尔认真的看着她。

    “当然了，你们可都是立志要当指挥官的人，谁耐烦做这种技术活啊！”小白瞟他一眼。

    他默默凝视着她，忽然脸红了。他有点忸怩的从自己腰上的工具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小白，“嗯……送给你。”

    他不由分说，把这东西套在她手腕上。

    这时小白才看清，这是一只用细草叶子绞成的丝编织的手镯。

    艾尔捏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小声说，“那个时候……我看到子安给你编辫子，很想也试试。

    可是我用草试了几次，都很丑。后来不断练习，就编了这个。”

    这东西可是要花不少时间和心思才能编出来的。跟那条穿上后必然会露出无尽春光的草裙子完全不一样。

    小白看看手腕上的镯子，又抬头看艾尔，忍不住弯着嘴角笑，“还说你不擅长细致又有想象力的工作呢！”

    话刚说出口，她立刻觉得自己的语气不符合船长或是工作同伴的身份，显得太过……轻佻暧昧。

    她赶快想把镯子摘下来，“这么精细，一浸水就会坏掉了。我……”

    艾尔握着她的手腕制止她，“没关系啊，戴一次也好，我只想看你戴上。”

    小白挣了几下，不敢再用力，她忽然不敢继续和艾尔对视。

    艾尔身上，正散发着一种让她心慌脸红的气息，犹如一头随时会扑出来舔舐她的猛兽。

    她的直觉是对的。因为她随即闻到一阵类似松木的香味。这时她已经知道，这是艾尔所散发出的诱导素。

    “小白……”他一点点凑近她。

    “嗯？”她无处可退，只好垂着头。

    “我想，想要……”艾尔零零散散的说了几个词，组成句子毫无含义，可是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把他的心思表露无遗。

    他的呼吸和目光一样炽热，不断吹拂在她脸上。

    “艾尔，别……”她鼓起勇气请求，可是他微微侧首，贴过来，先是吻在她睫毛上，然后嘴唇顺理成章落在她唇上，不让她继续出声。

    艾尔的亲吻让小白无端的想要流泪。

    这是违背她制定的原则的，他也违背了他当初对她许下的诺言，可是，这个吻又暗含某种他们都已遗忘的天经地义，似乎他们早就做过约定，或者，他们的内心深处，都还记着这个约定，现在，这类似宿命的感觉借由这个吻在他们身上苏醒了。

    小白一直告诉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尤其是在现在，尤其是在子安所说的话极可能是真的情况下，尤其是在子安此时正在为他们两人寻找食物的时候。可是，她的身体似乎被艾尔唤醒了，她变得柔软，湿润，不由自主想要顺从他。

    她终于明白，那种感情上的倾斜，让她无法拒绝他对她**上的索求。

    因为，她也想要他。

    艾尔抱着她，从船舱上滚下来，跳进此时还是温暖的海水中，小白的顺从让他有点意外可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一手扶着船舱壁保持平衡，一手抱着她在水中起伏，很快把她的衣服解开。

    小白终于还是哭了。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搂住艾尔的脖子，任由他亲吻抚摸自己的胸脯。

    他的力道和放肆程度比子安那时还甚。可是，不知什么，她小声嗯唔着，羞得半阖着眼睛，却始终没有反抗。

    她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她不由自主，也想要沉溺其中。她看着那条他系在她手腕上的草编镯子，一点点被温暖的海水浸润，细缝绽开，失守，断裂，沉入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算是，亚当和夏娃背叛约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