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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 我谁也不嫁

      初夏的深夜,大街上静悄悄的。所有的霓虹都睡去了,只有马路两旁的路灯在熬了一个接近通宵之后,都显得疲惫困乏,一眨一眨的,那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就想趁着沒人的时候偷着打个盹。

    突然一只野猫倏地从闷头走路的楚豹良面前穿过,就在瞬间消失的一刹那,那野物居然转过头來,对着楚豹良看了一眼,“喵----”地发出一声怪叫。

    楚豹良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读书的时候,为了逃学逃得干净不被家人发现,他常常地和一两个死党躲到荒远市郊处的烈士陵园,坐在那成片的白森森的墓碑上,吸着烟,听着音乐。甚至还恶作剧地对着那有名有姓的碑石,大喊烈士的名字,向他们问好。

    就是老虎那又怎么样,更别说是一只野猫了。

    可是此刻的楚豹良,面对着那夜色中瞬间闪动着的冷冷的两道绿光,却陡生凉意,甚至是一种不寒而栗,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谁----!”孤夜里,这样惊恐的声音,应该是楚豹良自己发出來的。他拍了拍自己狂跳的心脏,暗说:“我这是怎么啦?不就是一个流浪汉吗?那个人睡在商场的卷帘门前,那脏乱的黑乎乎的一堆头发里两只夜光般的眼睛,灯泡似地盯着楚豹良。

    听到楚豹良那破胆的惊呼,那人竟龇起两排白森森的狼牙,发出几声得意的狞笑----嘿嘿-嘿嘿--

    楚豹良的心不由得再次沉到了海底。沒有家的感觉,流浪者的漂浮,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鼻子一酸,伤感的泪水又一次打湿了他那早已干涸的双眼。

    他不由得仰起头來,望着夜空,两颗寥落的星星远远地对望着,像似两个隔着千山万水的恋人一样,遥遥地守着这漫无边际的黑夜,半轮损月,无力地在层层云彩里飘动,时隐时现,似乎在为自己不能照亮大地而羞愧着。

    “迪迪,你在哪?你在哪?如果沒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处就是殷由之家所在的小区,此时正迷迷朦朦地笼罩在墨色里。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正背对着楚豹良这边,那婷婷的身姿,齐肩的长发,婀娜地就在眼前。

    “迪迪。。。。。迪迪。。。。是迪迪吗?”楚豹良欣喜地跑上前去,绕到女孩的面前,睁大眼睛,盯着女孩的脸看。

    “啊----!你是谁?”女孩大惊,一声尖叫。

    “谁----”不远处一个男孩猛冲过來。

    “对不起,对不起!”楚豹良连连作辑陪罪,悻悻地回头走开。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人真的太像迪迪了。”

    “他谁啊?”男孩问。

    “神经病!**,吓死我了!你干嘛去了嘛!”女孩娇嗔。

    一扇大门,挡住了楚豹良的去路,也收回了他的思野。他伸手擦去泪痕,慌乱着激动着,抬头轻轻地敲着那扇大门,这静静的黎明,这安谧的小区,这褪尽铅华的闹市,甚至这整个世界,此时此刻,楚豹良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狂乱的心跳。

    敲了两下,他又停下來,“万一迪迪沒有回來。。。。万一。。。。。万一。。。。”一想到这些万一,他立时失去了敲门的勇气。他回头看了看,甚至希望这來时的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去哭去把自己伤透。。。。。那样,如果,如果真的,万一,他也就不知道疼痛了。。。。。因为他已经沒有了感觉。

    “笃笃笃----”这一次,他已经下定决心,带着赴死的心去面对那个万一。

    凌晨惊梦,院子里楼上的人全醒了。事实是,这一夜,应该谁都沒有安睡。

    “这个时候,会是谁來敲门呢?”带着疑问,殷夫人披衣下楼,“谁呀?”

    “我----是我,阿姨----,我是楚豹良。”

    “哦,豹良啊,我给你來开门。”

    “不----不用了,不用开门。我只想知道迪迪----她在家吗?她回來了吗?”楚豹良感觉自己的心就要崩出來了。

    殷夫人沒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打开了大门,“进來吧。”

    暗黑中,楚豹良两只眼睛比那野猫眼还要绿亮,他死死地盯着殷夫人的表情,见她很平静,很安宁,开门的动作也很镇定,沒有一丝惊诧与慌乱。

    他的心里一阵狂喜,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并不打算进门,只是轻轻地悄悄地再问:“阿姨,迪迪她在家吗?”便犯人一样的等待着判决。

    “嗯,在呢。”

    “真的啊----!”楚豹良孩子似的睁大眼睛,他几乎就要跳了起來,因为太过激动,竟一下子上前紧紧抱住了殷夫人,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只是殷夫人她沒注意。

    “这是真的吗?阿姨,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他还紧抱着殷夫人。

    “你这孩子,你看你----。”殷夫人都不好意思了。

    “哦,对不起,阿姨,你看我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我太----”他无法不去擦拭那不听话的泪水,“阿姨,你知道吗?这几天,迪迪她。。。。。她不辞而别。。。我。。。我们都快急疯了。我差点把那大山都翻个个。。。。我真的好难过。。。。现在好了,她在就好,在就好。。。。。”

    殷夫人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豹良,看着这个一米八几,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为了一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那样的痛哭,那样的情深难抑。。。。。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正在发湿。

    “进去吧!”她说。

    “哦,不了,不了,不打扰了。只要她在就好,让她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哦,对了,迪迪她沒事吧?。”

    “沒----沒事。她可能只是累了,想回來歇两天的。她很好的,很好的。”

    站在楼上窗口的殷由之,隔着玻璃,侧着耳朵,流着泪水。她目送他在微微发白的早晨,默默离去。看到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來,看着自己家的那扇已经紧闭的大门,脸上带着孩子般的满足的笑,做出打响指的动作,她知道他那是怎样的一种激动,怎样的一种兴奋。。。。。。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就像现在这样的,慢慢地远了,且是越來越远了;也如刚才的样子,虽然近在咫尺,但却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晃如隔在两个世界。

    早饭时,殷由之沒有让二妈左催又喊的,而是早早地就洗漱干净,穿戴整齐,见自己的二爸二妈全上了桌,她也缓缓地走过來。对着桌上的满目珍馐,她却并不动箸,而是开腔说道:

    “二爸,二妈。我知道我是你们带大的,可以说沒有你们,就沒有我今天的一切。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让我读书,培养我成人。但是,你们知道吗?我也是人,我不是小猫蟹,更不是随随便便的一颗棋子。

    想当初,第一次面对楚豹良,我还不知道何去何从的的时候,你们一个死命地鼓动我,恨不得我一见面就嫁到楚家;另一个则努力地劝阻我,让我远离这个纨绔子弟,生怕我嫁入豪门,重蹈弃女怨妇的苦难生涯。

    你们口口声声都是是为我好,可我知道,你们都是想在我的身上实现或者补偿你们自己这辈子做人的缺憾。就像一个不识字的父母宁死也要让他们的孩子上大学一样。

    可是,我是人,我也是有感情的。当我感觉自己不可救药地爱上楚豹良的时候,你。。。。你们却又不顾一切地往他身上泼脏水,把他说成是无情无义无良无德的弃友小人,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在拿刀割我的心!

    时东然重伤,昏迷不醒,甚至是生死未卜,你。。。。你们却又要让我改变初衷,移情别恋。那样子,哪怕他就是成为一个植物人,你们也在所不惜地让我嫁给他。。。。。。呜----”

    殷由之难忍悲泪,泣不成声。桌上的两人怔怔地看着她,张大嘴巴,惊愕得不知说什么。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也不管这世界有什么变化,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不会嫁给楚豹良!”停了停,她又说:“但是,我也不会嫁给时东然!我,我----我这辈子谁也不嫁,谁也不嫁!”<!-- 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