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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花好月圆时5

      祺王他们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早到京城。

    唐泱他们不清楚墨子梵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带着一身的尘土和满脸的疲惫踏进人还未散的宫中时,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一人悲愤的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另有一人手握冷剑放在墨子梵的咽喉处,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而其余的四人早已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哆嗦的跪在地上。

    唐泱几人见状皆愣。

    他们的动静引来殿中的人们张望,而他们的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只是短短一天,祺王是怎么赶回来的?!

    自然,他们不晓得祺王布下的局,也不晓得为了赶回来,他们跑死了多少匹马。

    墨子梵眼中一亮,不耐的神色倒是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您是祺王吗?”

    唐泱有些莫名,心想着我不是谁是?他正想要揶揄墨子梵一两句,一瞥到自己的穿着......愣了一瞬,而后尴尬一笑,“想必在下定是满脸的尘土,衣服有些残缺,才叫几位大人看的格外吃惊吧?”

    几人面面相窥,沉默不答。

    墨子梵看好戏似的笑道,“您这是同人打了一架?脖子处还有片血迹。”

    唐泱伸手一摸,落在手中几片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片,他微微叹气,“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墨子梵抿嘴而笑,一手负后,一手抚上冰凉的刀面,“这里也有人自找,祺王您看如何处置?”

    祺王挑眉,“本王记得,例律中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凡是带刀剑等一切凶器入殿者,按律当斩。”

    墨子梵淡笑着收回手退了一步。

    “来人,关入牢狱!”唐泱的嗓音恢复往常的严肃深沉。

    想要杀了墨子梵的大人立即蹬鼻子上脸的叫骂,“只有皇上方能下令!你不过是一个王爷!”

    墨子梵面无表情的说了声,“劳烦木修仪。”

    像是练过一般,木歌极有默契的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华丽的长条锦盒,面色不改,神情肃穆的缓缓踱步,踏上玉阶。

    大殿内一派亮堂,殿外黑夜如墨。

    在这气氛凝重中,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紧盯着那个锦盒而无知觉的转过了身,大殿内肃然静寂,只余摇曳的灯火映在每个人不同表情的脸上,也印在每个人跳动的心中。

    木歌身着盛装,举着锦盒朝南边拜了拜,方道,“先皇遗诏!”

    众人心中陡然一抖,慌忙的跪下。

    “.....四皇子唐泱,为人耿率,心地如玉,能文能武,实为骄子.....立唐泱为帝....”

    一字一句飘入耳朵,众人心中都越发头晕目眩起来,眼前虚实不定,像是一场梦境,飘忽的不真实。

    而唐泱面色已僵,只听得“立唐泱为帝”五个字。

    没有心绪澎湃,没有惊讶。他就像个无了心情的木偶,愣头愣脑的跪在那里。

    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身体中涌动的血液,还有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木歌将金丝帛布交予他手中,他呆呆的接了。接着,他听到墨子梵冷冷道,“还不快将这几人打入牢狱!”

    喧嚣叫骂之声渐远,耳根清净。

    而唐泱一直保持着高举遗诏的动作。墨子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准备跪到什么时候?”

    唐泱这才一个机灵,缓过神来,眼中暖入笑意,“这...竟是真的?”

    墨子梵撇他一眼,道,“本王开始为这个王朝的前途担忧了。”

    唐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举着遗诏,妥善的安放入锦盒之中,转身对墨子梵道,“你应该晓得父皇的这份遗诏是什么内容,怎么不一早说出来?”

    唐泱已经晓得了墨子梵白日里面见百官,并放出狂言,声称皇位是他的,不服气的晚时见。

    墨子梵淡然的饮了一口茶水,道,“若是不说,怎么引那些想要除你而后快的人?”

    唐泱哈哈一笑,一拍手荡起一层尘土来,墨子梵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昊王果真有勇有谋!”

    墨子梵微微欠身,“多谢皇上夸奖。”

    唐泱又近了一步,“对了,你身体恢复的如何?”

    墨子梵抬眸看着他,微微蹩眉,“若是皇上能先去清理一下自己,臣的身体就会好很多。”

    唐泱一怔,咧嘴笑开,“瞧你这副样子,便是已无大碍了吧。罢了,不扰你休息了,你回府吧,”末了又补了一句,“替本王....朕....向魅儿问好。”

    墨子梵放下茶具,拱了拱手,道,“是。皇上好生休息。”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逐渐融入夜色,唐泱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门外侍卫见状冲了进来欲扶他,唐泱不耐烦的挥手,“都出去!”

    侍卫一个个面色愁忧,又不敢不听令,只得小心的退了出去。

    唐泱仰躺在地面上,金光闪闪的屋顶令他一瞬失神。

    再出去时,自己的性命便会同天下人连在一起;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将受到震天撼地的膜拜;自己的衣袖一挥,便可翻云覆雨;一言一行,皆面对天下,昭告天下。

    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人生如棋,这片天下都握在手中,他究竟该走哪一步,该撤哪一步,用何种方法,思虑前因后果......

    他忽然头痛。诚然,皇位是他想要的,若是自己不争夺,那么很可能会因此人头落地。可是得到了,他没有一丝欣喜,只觉得身心俱沉。

    他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便是天下。再没有退路可言。

    先皇遗诏在隔天公布天下。

    百官仍然忙碌,百姓依然生活。似乎谁都没有对这件事有太大的反响。

    因为,一切便是意料之中。

    人们的欢喜与期待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殆尽。

    几日来,宫中因为要准备先皇的丧事和新皇的登基而没日没夜的忙碌,连平日里最清闲的小宫娥都顶着一副熊猫眼。

    墨子梵几人倒是不急,等一切安定下来,他们便会一一辞去职务,离开这纷杂的是非之地。更何况,新皇是唐泱,他们都认识的人,也是熟知他的背景的人。往往越是亲密,才越惹的人起疑心。

    魅儿早就欢天喜地的开始规划线路,手握毛笔嘟囔着,“然后去青州,再去沂州,再去.....”

    墨子梵倚在一旁的枝桠上,脸上盖着一本经卷,听到魅儿的碎碎念,渐渐没了睡意,无奈的伸手拾起经卷,懒得睁眼,声音暗哑,带着一股清淡的倦意,格外好听,“魅儿,要不要一起来睡一觉?”

    魅儿头也没抬的回答,“我忙着呢。”

    墨子梵无可奈何叹口气,拿她毫无办法,也不想打消她这热情的念头,只好将经书再盖回脸上,准备封闭自己的听觉。

    “宫中忙的热火朝天,你们却在这里偷闲,这样不好,不好。”

    一句话,墨子梵准备封闭自己听觉的手顿住了,魅儿的热情也被一盆凉水浇了个彻底。

    唐泱一身常服,边角绣着金龙,即便再光华的料子想要低调的遮掩,也是毫无办法。那金丝线在太阳下闪耀着,恨不得刺穿人眼。

    但那一身华丽昂贵的衣裳,配上唐泱一张温润的脸,顿时便有种超然的气质。

    魅儿赶忙放下笔,朝着他欠身作揖,“臣妾拜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安——”

    “做这些虚礼干甚,”唐泱佯装不悦的看着魅儿,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魅儿愣了愣,忽而笑了,“几日来不曾拜见,您比以往更有精神了,魅儿甚是欣喜。”

    唐泱优雅的笑起来,“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不会再见我了?”

    魅儿一凛,连忙无辜的睁大眼睛摆手,急急解释,“宫中那么忙,而您又为一国之君,自然得事事操劳着。魅儿想,待您不忙,再去问候。”

    唐泱抿嘴一笑,墨子梵依然悠闲的枕着双臂道,“宫中既然很忙碌,皇上又怎会光临寒舍?”

    唐泱将目光往墨子梵身上一放,笑意更盛,“忙里偷闲。让木修仪暂时帮朕挡一挡,”语罢问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再闷在宫中,只怕要发臭。”

    墨子梵唔了一声,没作他答。

    魅儿赶忙吩咐后厨做些糕点上来,微笑着入座。

    唐泱看了看一张地图,又瞧了瞧牛皮纸上的字,微微困惑,“魅儿,你们这是要做甚?”

    魅儿笑答,“子梵答应了我,要带我去油走所有的地方。”

    墨子梵默默的叹口气。

    唐泱好笑的问道,“真的,昊王?所有?”

    那看来要用一辈子了。

    墨子梵不答,只是又在心中默默的叹口气。

    魅儿眉飞色舞的给唐泱解说这些地方的传奇,那些的环境等,正待魅儿越说越兴奋时,唐泱脸上没了笑意,毫不留情的打断魅儿道,“抱歉,魅儿,昊王。你们不能离开。”

    魅儿僵住,墨子梵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

    唐泱面色凝重,道,“我今天来,也是想说这件事。你们不能离开。你们很清楚,一旦你们完全脱离朝堂,事情会变得多棘手。他们是不可控的,而...朕....在他们心中分量还不够重,所以朕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来替朕维护这份平衡,并且逐渐巩固地位。”

    他的一字一句都坚韧而清晰,砸进两人的心里。偏偏这番话听起来那么诚恳,那么卑微。

    魅儿愣在那里不能言语。

    墨子梵合上经书缓缓直起上半身,面色平静,似乎猜到了一切,“可这并不是你先前承诺的那样。”

    唐泱站起身,面对着坐在树丫上的墨子梵,两人面对面,却没有火花的碰撞,“所以,朕许你一个诺言,以作报酬。”

    墨子梵失笑,微勾唇角,“先皇也曾这样对我说。”

    唐泱的目光落进墨子梵的眼底,神色淡淡,“那不一样。他许你的有三个,而朕,只给你一个。有些东西,他给不了你。”

    墨子梵来了兴致,问道,“可臣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是自由。”

    唐泱闻言挑眉,“你觉得朕若放你走,你便有了自由?”

    墨子梵不可否置,“至少,我的性命,是握在我自己手中的。”

    唐泱沉默良久,方道,“朕知道你怕什么,昊王,但朕...但我....不会对你那样。”

    墨子梵觉得很好笑,轻挑眉梢道,“皇上,臣什么都不怕,哪怕您想要臣的命,臣也会给。臣只是怕——”,他微笑起来,“良心不安。”

    唐泱蹩眉,“你还是不信任我?”

    “岂敢。”

    “墨子梵,朕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以保全你以及你身旁的人的安危。”

    一国之君唐泱正式登基,改国号为瀛,封号为祗。姓氏为夏侯,字泱。

    追唐景和夏侯为先皇,齐齐奉供。追上官影郁为皇太后,再度厚葬,追前朝皇后为圣母皇太后。其余贵妃皆令其搬出宫中,另寻它处。

    其余公主皇子仍施加恩惠以厚待,与国长存。

    当日里,万众瞩目前,新皇夏侯泱,祗皇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交予墨子梵,虽未委以重任,但在其他人看来,新皇与昊王,是一个谁也无法击溃的团体。

    新皇说,“朕的那一个诺言,在一年之内都作数。”

    在这一年之内,将会又是一个新的天下,一个新的统治王朝。

    是夜。

    新皇鬼鬼祟祟的翻墙进来,惊动了侍卫,待侍卫捉住后看清来人,恨不得抽死自己。

    当唐泱顶着脸上的灰尘走到众人面前时,他们愣住,欲有人说句“叩见皇上”,却连叩见俩字都没说稳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随即哄笑。全然不见白日里面见圣上的那般沉寂肃容。

    清羽哈哈大笑着拍着自己被厚厚的绷带缠绕的腿,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皇上,您的样子怎么比在下还狼狈?”

    唐棠偷笑中敲他脑袋让他休再胡言乱语,笑着递过丝帕,“皇兄,好好地正门你不走,偏偏要翻墙,这是为何?”

    “难不成,皇兄竟养了这么个嗜好?”,唐碧秋倚在艾殇怀中,臂弯里抱着个纷嫩嫩的小娃娃。

    唐泱微微尴尬,心想着自己现在也是一国之君,给点面子成不成。他轻咳一声,镇定自若道,“魏公公追着朕要朕批那些成山的折子,朕打听到今晚你们会聚在一起,便溜出来瞧瞧。所谓‘偷溜’,自然是不想任何人看到的嘛,谁料想墨王府的戒备一如从前的严,”唐泱面色悔恨的叹了口气,一副折了面子的形容。

    魅儿抿嘴轻笑招来茉莉,“皇上还是先去洗漱吧,我们都等着您。”

    唐泱听闻满意的笑颔首,瞥了一眼还在笑的众人,孩子似的道,“等着朕啊。”

    众人赶忙连连颔首。

    待唐泱走远,郡若尔举着酒樽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一国之君....怎么....还挺亲切。”

    艾殇儒雅一笑,接过他的话,“你倒是找了个好词。”

    “在这一年里,他有机会去成长,”墨子梵微微眯眼,仿佛看到了他广袖龙服一身浩然正气,君临天下英姿无限的模样。

    但是这样,也挺好。最起码,唐泱,还是他。

    正待几人唠嗑时,阿离屁颠屁颠的跑来,见到魅儿就钻入了怀中,平静一秒之后仰头瞪着黑眼珠子道,“娘亲娘亲!季哥哥又和柔姐姐打起来了!”

    魅儿挑挑眉还未说话,便听身后一女子气冲冲的跑了进来,问道,“听闻皇兄来了,他在哪儿?”

    听说自己是个公主,还有个皇兄,唐柔秋便越来越不怕季风傲了。

    唐碧秋问道,“你有事?”

    正待此时季风傲乘风而来,抱着个小东西潇洒落地,钻入亭子中,将阿启往桌子上一放,转眼瞧见唐柔秋,一瞬间全身的毛又炸了。

    “我要让皇兄将他关进大牢,最好一辈子!”唐柔秋怒火中烧,盛气凌人的指着他。

    季风傲诧异一瞬结结巴巴道,“你有皇兄了不起啊,我有...我有魅儿!”

    魅儿哭笑不得,“季风傲,你们俩的战争,我不参与。”

    季风傲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魅儿——”

    “呀~~~~~我踹!”唐柔秋趁人不备一脚踹过去,也亏季风傲伤势已好了个差不多,灵敏的躲开,施了轻功踏水逃窜,唐柔秋气呼呼的吼了一句,“王八蛋!别跑!”

    看着他俩上蹿下跳的身影,清羽笑了出来,摸摸唐棠的头,“你瞧,同你以前一个样子。”

    唐棠满脸的笑顷刻凝固,缓缓扭过脸咬牙问道,“是吗?”

    清羽的嚎叫下一秒响起。

    直冲云霄。

    万家灯火阑珊,照亮了京城繁华的街道,澄黄的月亮也融入了几分暖意。

    你我在此遇见,那一眼的惊鸿摇曳,花枝轻颤,成为了一生不可言说的时光繁华。

    一颗心连着一颗心,所以,我们都不用担心,我们所经历的,每个坎坷,每条河流。

    终归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梳妆前自己的容颜凋零。但我们都不用担心,因为,身旁的人会每天为你摘下一朵娇艳的花插在你的耳边,与你耳鬓厮磨。

    相守一生漫长的时光,看这花前月下,人影绰绰,笑意盈盈。

    而你我,依然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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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篇番外就算正式完了。全文也才是真正的完结。会陆续放其他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