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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唐隆之变

      上官风极轻极缓地推开门扇,看着外头阳光洒入窗扉,她回头掩嘴笑着瞧了床榻上两个人一眼,上官婉儿和明崇俨还在睡着,他们两个都侧着身体,面对着面,额头相抵,手交握,一派和乐景象。

    上官风由衷替自家姑娘高兴,自打这明崇俨来了之后,婉儿眉心就再也没有皱着过。这姓明的身上有无数法力,一天变一个花样地逗着姑娘开怀,而姑娘的脸色也越发流光溢彩,风貌更甚从前。

    昨夜这两个人下棋到深夜,但并非是传统的黑白子围棋,而是一种被明崇俨唤作“五子棋”的新玩法,虽然规则简单,但玩起来着实不易。上官婉儿在前头输了三局之后,凝眉稍加思索,再下一盘时,明崇俨已经招架不住,苦苦撑到十余步便偃旗息鼓节节败退,最后被婉儿击败。

    而后再来一局,哪知道二人刚落了五子,明崇俨便叫苦不迭。抓耳挠腮地开始咕哝,原来婉儿早就布好了局势,只等明崇俨落入连环圈套之中。

    在一边观战的上官风也不经瞠目结舌,她早就知道自家姑娘在聪明绝顶,但也没想到她对新鲜事物也可以如此融会贯通,于是着实又钦佩了几分。

    上官婉儿和明崇俨之间有一个约定,那就是谁输了就要在脸上画一只乌龟,再去厨房绕一圈做些精致的糕点来吃,一开始,凡是明崇俨提议的新玩法总会让他赢上几次,所以咱们的上官昭容美丽的脸色会被很不客气地画上短尾巴的乌龟,从容地在厨子们面前晃来荡去。

    后来,那就都是明崇俨倒霉的时候了,他无法理解为何婉儿能在众人面前丢脸还那般镇定,在一次交谈之后,才从婉儿口中套出话来。

    原来婉儿在掖庭之内如此被捉弄了不知道多少回,早已经习惯了被人冷嘲热讽,所以这些小伎俩也就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他们两个日出吟诗作对,日落同榻而眠,明崇俨顶多只是在婉儿额前亲吻,并未逾礼过。上官风也渐渐地对这些习以为常,也与他们容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闲云野鹤,日子虽然普通平凡,但对比前半生的血腥斗争,自在惬意了很多。上官风庆幸婉儿离开了宫廷,离开了政治斗争中心,但她猜不到的是,虽然婉儿立意远离麻烦,但麻烦却不曾放过她。

    景龙四年,一队人马由长安宫驰骋而来,中宗李显为了避开武则天的影响,已经下令将都城重新搬迁回了长安。

    这些人一来便在行宫内找到了婉儿,幸而得上官风通报,明崇俨已经早早地躲在了暗处。

    “皇上命昭容回宫,”一个内侍尖声尖气道,“请昭容收拾必要的细软随我回去罢。”

    上官风偷眼看婉儿,但见她眼里一痛,遂也替她心伤不已。

    她好不容易逃出那里过了一段舒适日子,这些人难道就这样急不可耐地强迫她回去面对宫廷的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么?

    她才刚刚找到属于她的安宁呀!

    “姑娘,逃吧,”房门内,上官风低声对婉儿建议道,“您和明大人就此逃走吧,这里有我担待着,快逃吧。”

    婉儿动容地看着她,眼里闪过犹豫,稍许,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色兀地暗沉了下去。

    “我不能走,”婉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走了母亲怎么办,还有,当初我应允过太后,不会看着她辛苦留存的基业毁之一旦,我既然都已经逃避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去面对一切了。”

    “那明大人呢?”上官风紧接着问。

    婉儿瞥过头叹气道:“他不属于这里,这些日子是我偷来的欢乐,我很感激他来到这里陪着我,但他不该再涉足半分。”

    “但明大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再入宫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您。”

    “我知道,”婉儿执过上官风的手,一字一顿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明崇俨眼见着婉儿上了长安派来的马车却无能为力,他觉得脑袋发晕,身子发软,再往前踉跄了几步,终于跌倒。面前出现一双浅青色花边绣花鞋,明崇俨撑着沉重的眼皮问:“小风,为什么......为什么要下药......我......”

    上官风不忍地闭上眼睛,俯身去扶着已经昏厥的明崇俨,将他拖到了内室躺着,替他掩上被褥,坐在榻边托腮陪着。

    外面的风透过窗纱刮了进来,上官风思想放空,她又隐隐替执意独入宫门的婉儿担忧。

    姑娘,希望你一切安好。

    上官婉儿又重新踏入了这个地方,长安城是她人生的起点,是她得到赏识意气风发的地方。但如今檐廊还是那个檐廊,飞桥还是那个飞桥,深红色的宫墙,高大奢华的建筑群依旧在,只是物是人非,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也感觉到自己的孤寂,但她必须为武则天守护好留下来的基业。

    婉儿走在两仪殿前匡阔的平地上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一个人影从宫门外走了过来,他锦衣华服,俊眉星目,虽然年轻,但难掩眉宇中的锐气,他的双目漆黑闪着刺眼的光芒,身上的黑色袍子绣着蛟,头戴着金玉冠冕,一手背着一手捏着一块白莹通透的玉。

    婉儿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正巧打量婉儿。

    他看了稍许,转过身正欲往婉儿这边来,但婉儿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继续往两仪殿行进。

    等到了殿门口,婉儿又见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子。

    “临淄王李隆基,前来参见皇上。”他中气十足道,浑身散发着少年的冲劲。

    “上官婉儿,奉旨回都城拜见皇上。”婉儿余光瞅着他,跟着他道。

    门口的内侍不正眼瞧李隆基,但见了婉儿却十分恭敬,忙低着头迎请她入内道:“皇上皇后已然等昭容许久,请昭容立即随我入内觐见。”

    “那本王呢?”

    “请王爷稍后。”内侍轻蔑答着。

    李隆基虽然恼怒,但也只是蹦出个咬牙切齿的“你”字,强憋回了怒气,捏着玉侧开身子守立在外头候着。他的视线随着婉儿的挪移而挪移,直到她没入了内殿门扇内,这才低声从牙间蹦出几个字。

    “原来她就是上官昭容,与我想象的大不相同。”

    婉儿入了内殿,眼见着里面灯火晦暗,依稀瞧见御榻上坐着人,猜想那即是李显了,于是便上前跪拜道:“婉儿参见皇上。”

    “昭容妹妹,你来了。”听见的却是韦后的声音,她掀开隔在中间的纱帐,略显局促地扶起上官婉儿,再焦急道,“你可算来了。”

    婉儿见她神色慌张,嘴唇发紫,又忽见那帷幕之后又隐了一个女子,瞧着衣饰应然就是安乐公主了,遂惊惧道:“皇后,皇上呢?”

    “父皇已经驾崩。”安乐公主清清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挑起纱帐一角瞧着婉儿,“上官姑姑你神通广大,向来是极有主意的,能否再帮侄女和母后一次?”

    婉儿瞬间手脚冰凉,一时回味不过她们的话来。

    李显已死?他怎么死的,作为这两个人的父亲和夫君,她们竟然这般轻描淡写,还对外隐藏真相,难道她们是想谋朝篡位,难道她们也想效仿女皇来个女主天下?

    不,她们不配!

    虽然心里波澜壮阔,颠簸着,但婉儿压得住自己的语调,陪着他们演戏道:“既然皇上已经驾崩,婉儿亦无所依靠,幸亏皇后和安乐公主召婉儿回来,否则也不知道会在那个寸草不生的陵寝呆到何时。”

    听到此处,韦后与安乐公主对视一眼,心想这上官婉儿果然识大体,不枉他们专程找她回来拿主意。

    “你们秘不发丧是对的,为今之计,让婉儿给两位拟定一份诏书,让您的幼子李重茂作为皇位继承人,如此皇后和公主便可临朝称治,而后等时机成熟,我们再真正改朝换代。”

    “现在还不是时机?”安乐公主忍不住问,“本宫不能做皇太女么?”

    “还不行,”婉儿坚定道,“公主忘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此人有着左右天下局势的力量,只要她不答应,谁也别想做皇帝。”

    “谁?”韦后与安乐同时问。

    只听婉儿正色分外清晰道:“镇国太平公主。”

    长安城内气势恢宏的太平公主府,驸马武攸暨正在裁剪盆栽,忽听外头有人来通禀道:“临淄王李隆基前来求见镇国太平公主殿下。”

    武攸暨蹙眉道:“他怎么来了,快请。”

    于是迎面而来一个英俊的少年,一见到武攸暨便问:“姑姑呢?”

    “我只是奉旨成婚,未曾见过你姑姑呢。”武攸暨笑笑道,“不过你若要见她,就应该往南山别院去,前段日子捎信来说,她已经从漫折罗山回长安了,只是住在别院不曾回来过。”

    李隆基听罢,又多瞧了武攸暨一眼,再复而行礼作别。

    武攸暨是出了名的闲散,他未曾在意过自己名义上的赐婚妻子,也未曾在意过朝政,他一心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年年月月地去栽种一种叫做“思念”的蓝色牡丹。

    李令月的确是在南山别院,司马安也在。

    李隆基到来的时候,司马安正欲起身回避,她又瘦了一些,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脸色也异常地难看。

    “令月?”司马安看着李令月按住自己的手,苦笑道,“你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能让侄儿看见这些?”

    “本宫不管别人怎么看,”李令月坚定道,“你都要陪着本宫,无时无刻。”

    司马安拗不过她,只得再次坐下陪衬,李令月夹起桌上糕点,亲自给司马安喂食,两个人亲密无间。司马安换回了女装打扮,也是形容俏丽,别有一番俊秀风范,只是这一幕落入了李隆基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姑姑,请姑姑救侄儿一命。”

    “隆基,惹什么祸了?”李令月不正眼看他,抬起手用袖口替司马安轻柔地拭去嘴边残渣。

    李隆基目瞪口呆,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是否就是镇国太平公主本身,他从来就听说这个姑姑颇有祖母的遗风,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从未把人放在心上,如今怎么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好了?

    “隆基得到消息,皇上已经驾崩,韦后与安乐公主欲要夺权,还请姑姑看在侄儿以及众位李家子嗣的面上,助侄儿一臂之力,除掉韦后乱党,拨乱反正。”

    李令月的手一顿,“本宫为何要帮你?”

    司马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隆基,瞧他样貌,喟叹他果然少年英才,不是李显那一窝囊废可比的。

    “因为姑姑身上流的也是李家血脉,请姑姑怜惜我们!”李隆基重重在地上磕头,言辞恳切。

    李令月脸色平静,执起司马安的手,淡声道:“可曾觉得凉了?”

    司马安点点头,又多瞧李隆基一眼。“他.....”

    “我们回屋去罢。”李令月轻缓道,撇下李隆基独自跪着,自己牵着司马安的手,浅笑着往主居所而去。

    司马安,除了你,本宫不在乎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司马不是精分,某木会交代清楚的,结束的话,就在这几日了,仔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