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章
好在不对盘归不对盘,到底前世还是同一个爹生的,而现在他们那个爹也还就看着,皇帝倒不担心他那个成了两头身小娃娃的皇阿玛能拿他怎么的,但反正老十现在也构不成威胁,又还多少能派得上用场,正好还能让皇阿玛看看孤也不是真的没有骨肉亲情的,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老十虽被皇帝一个又一个的神来之笔折磨得□,最终连三元及第的机会也没捞着,却好歹还是保住了他跨马游街的地位——托他现在这幅皮囊的福,堪堪踹掉形象实在不怎么样的黑铁塔,成功卫冕探花之位官场追美记。
所以此时,老十正胸披红绸、头簪金花,高坐在同样披红点金的马上,虽只得了个探花有些意未足,不过能够在那个抽风皇帝手下保住探花宝座、得以睥睨京都,老十还算勉强满意。
到底再自信,也还知道自己那一诗一赋十九局棋,实在难以见人。
再说状元探花不过虚名,他前世除了丹陛之上那个位置,什么风光没享受过?倒是打点起精神,看看人群中哪个瞟着大姑娘小媳妇的公子哥儿是老九才是正经。
老十高踞马上左顾右盼,对姑娘们各种投花掷果一律投以微笑——
再不耐也要笑,据说耐心的男人比较有魅力,看八嫂对八哥那等死心塌地,悍妇之名满大清皆知,也还甘愿为他养着庶儿庶女视若己出,连生下庶儿庶女的侍妾都好好养着……
相比起说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老九,先不说老十再怎么对老九动心思也没将他和女人等同过,就说老九那个自以为得意、自以为无人敢吃醋,其实乱得连老十都看出不对的后院……老十还是觉得听八哥的没错。
老九啊,那就是个看似聪明其实不靠谱的货!
不靠谱的老九正坐在茶楼雅座里望着窗外,刚在心里鄙视一下那个新任探花那个得意得尾巴都翘起来的蠢样儿。
还别说,若非蠢到给那些色胆包天的丫头片子砸了满头包还傻笑着,就那得意洋洋的小样,还真有几分老十偶尔自觉干了什么得意事儿后的样子。可惜老十那些得意事儿大多都是“自以为”的,最初也是让老九印象最深刻的一件,就是那笨蛋不知从哪儿偷偷摸摸逮着了刻薄老四家的宝贝小京巴,巴巴儿剃光了毛发,说是要给八哥报仇——
前两天老四才奉皇阿玛命指点八哥书法,而且冷面冷言挑剔得很了正好被老十见着,那天早上老十又见着八哥依老四要求,缀着小石子在手腕上练字,结果练得手腕青肿的惨样……
一回头就逮着刻薄老四家的宝贝折腾!结果手脚还做不干净,京巴的毛才剃完,就被老四捉了个现行!被捉到了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不认账,硬是梗着脖子认下不说,还傻乎乎地和老四顶嘴,顶嘴的内容还牵涉到什么老四瞧不起八哥故意虐待八哥的……
——这不敬兄长也罢了,老十和自个儿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的,老十四和老十三也没少滚得一身泥,那时候大家又还都年幼,太子爷也还和大阿哥不对付呢,总不至于和兄长顶一两次嘴就扯到不敬不悌上头,可将皇阿玛牵扯进来……
十阿哥你是想说万岁爷识人不清呢,还是说万岁爷故意找人虐待八阿哥啊?
——害得自己为了不让老十背负这等不算不知道、算起来很要命的罪名,只好抢着在老四听清楚老十的话之前,先去挑衅他,结果折进去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啊!
九爷选择性地忘记了那个没了辫子的夏天是何等凉快省事,也忘记了因为一条才堪堪留起的小辫子,赚了承乾宫永和宫乃至乾清宫慈宁宫等等各宫各种宝贝慰问时自己觉得多划算,只记得对老十的蠢习惯性牙疼,看着正从窗子底下经过的那个比老十还蠢的新科探花,自然也越发不屑没好感。
却不知道她难得五颜六色七情上面的小脸儿,早让夏太太并刘嬷嬷等几个“知情人”脑补出多少有趣情节,而原本“不知情”的九爷新宠福昕儿更是看得又是自怜身世又是遐想连篇,直到又过了三天,九爷正窝在软榻上半眯着眼听夏太太理事,不妨进来一个婆子在夏太太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这个往日最是愤怒焦急的时候也不曾高声的温婉女子,竟第一次气得连茶盏都扫落在地,连同一声尖利高亢的“什么?他竟敢拒婚?”,将九爷和周公刚刚摆出的棋盘直接吓散了。
九爷坐正身体,眨眨狐狸眼:“母亲?”
夏太太原就气得浑身哆嗦,看到自家姑娘那俊目含泪又故作镇定的模样,更是悲从中来,扑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可怜的桂花儿啊……”
九爷惨遭埋胸,还来不及感叹一声这位太太虽看脸挺清粥小菜的,身材却意外的有料;更来不及决定日后到底要不要放开自己百岁老人的自尊心,好好儿扮演一回小女儿,也好多多沾点便宜……就被夏太太这声开场白吓得一激灵!
别怪九爷大惊小怪的,这声儿九爷实在太熟,在他刚来到这身体的前两月,没少被刚刚痛失夫婿的夏太太拉着来这么一声,然后必然是各种大雨滂沱涕泗横流,口水鼻涕眼泪沾满身,恶心得有点小洁癖的九爷回头洗八遍都觉得难受不说,单是这噪音污染就够要命的,夏太太绝对能从丈夫哭到自身再哭到女儿的将来,不哭足两个时辰决不罢休的!尤其九爷刚刚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夏太太就正将女儿抱住大哭,以一种虽然不是埋胸却胜似埋胸的姿势——两人并排跪在先夏老爷灵前,夏太太不方便将女儿埋胸,就自己略侧过身体揽过女儿,还好死不死揽住夏大姑娘那很是稚嫩的小脖子——九爷在发现自己变成女人很是抓狂的时候,没少恶意揣测原版夏金桂是不是给她亲娘勒死的……
当然,现在这个姿势都不至于勒死,就是真勒住了以夏太太的力气也勒不死人,不过埋胸什么的,真埋上两个时辰,那真是不死也残。
九爷一贯拿女人——当然仅限于某几个九爷不忍下死手处置了的女人——哭泣没法子,以前宜妃一哭,九爷就只能搬救兵,不得已的时候找来老十都比他自己上的好使,可现在,丫头们都被挥退了,老钱嬷嬷不在跟前,小钱嬷嬷报了信只知道和夏太太一起抹泪,间或还和陈嬷嬷刘嬷嬷几个一搭一唱地骂几声,一个也没想着劝劝太太救救姑娘,夏大姑娘又从不是个身强力壮的,现在这个小身板更是连半石弓都没能拉满,对着个一年多没这么大哭、现今却不知为何大爆发了的夏太太,挣还真挣不开。
没奈何,只得顺着夏太太的话骂几声,想着夏太太会不会因着要她一道儿同仇敌忾松开他一些——松开了不那么闷声闷气了骂人才清晰爽快不是?
九爷却不知道她现在这样儿,狐狸眼硬生生给闷出泪花儿,小手因为忍耐在身侧握成小拳头,在母亲怀里忍耐了半晌却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那声似乎带着哭腔的“他是什么东西?我夏家大姑娘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不过中了个小小探花儿,就敢对我家姑娘挑三拣四的”更是让夏太太听得心疼得不行,只当女儿终于忍不住痛骂负心人,哪里知道,九爷完全是被闷晕头,满口复述她刚刚骂过的话呢?
夏太太心疼之下,越发将女儿往怀里揽,九爷再一张口,都能咬到她那很是壮观的胸口了。偏生时已夏初,虽说山寺外头仍有桃花盛开,夏太太却早换上薄薄的春衣,这一口下去,正正好是夏太太左胸突起的某点,九爷的舌头习惯性地一绕,连那点儿的细致轮廓都描绘出来了。
错有错着,这么一下,夏太太一个哆嗦,手自然也松了,九爷顺利挣脱开来,看着夏太太脸上那尴尬的红晕,就是昨儿才和福昕儿虚凰假凤乐呵过一场的九爷也不禁有点尴尬,不过在某些事情上,九爷的脸皮可以比金刚石还结实,又想着这夏家可不比前世宫中的规矩森严,听刘嬷嬷说,这个身体婴孩时,太太还亲自哺育着呢,不过是因为太太体弱奶水少,才又请了奶娘罢了。因此九爷恢复得倒快,先快活地呼吸了两口空气,才摸着脸笑嘻嘻问:“母亲方才倒是为何那般恼怒?只管与儿说来,儿与你出气。”
夏太太也想起旧年事,也觉得自家姑娘再大,也还是自己奶大的姑娘,脸上的红晕倒也褪得不慢,却不妨才褪了大半,就听得九爷这么问,那血色消褪得更快,不过转眼,脸色就雪白雪白的,眼眶却越发红了:“我可怜的女儿啊,娘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管他什么探花儿,娘定与你出这口气……”
九爷好悬避开夏太太又一次埋胸攻击,反手将她搂在怀里,重点防备那双随时可能又想将他揽过去或勒死或埋胸的罪恶之手,一边好奇夏太太到底怎么想的,自己还有靠她出气的一天?一边仔细听着,才发现……
什么?爷被拒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