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和姑娘，请等一下！”

    停下脚步，回头见一位老大爷穿着破烂，佝偻着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跑着，不时对我们挥挥手。

    大街上到现在还是空无一人，不用说也是在喊我们了。我与凤瑞琪对望一眼，凤瑞琪先一步回身迎接住老大爷，扶着老大爷的手臂温和道，“老大爷，您慢些，小心摔着。”

    老大爷大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呼吸，满脸感激的抬头对上凤瑞琪的视线，下一瞬间“啊”了一声，惊恐的推开凤瑞琪，连连往后退。

    我几乎反射性的去看凤瑞琪，见他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并不像之前那样，仿若只留下一个躯壳一般。

    掉头去看被惊吓得双腿发颤的老大爷，只得上前扶住他，以最温柔的声音安慰道，“老大爷，别怕，他是人，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妖怪。”

    “可是...他...他...”老大爷浑身发抖，身上的重量几乎都落到我支撑的双臂上，我一边吃力扶着，一边安慰，“没事没事，不用害怕哈。”

    “啊！”老太爷又是惊叫一声，身体如抖糠一般，目光紧紧锁在凤瑞琪那边，我回头见凤瑞琪脚步往前跨了一步，连忙对凤瑞琪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过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凤瑞琪看懂了我的意思，立马停下脚步，顺带还退了几步。

    老大爷终于松了口气，我只觉得双臂一沉，差点没扶稳。慌忙的看了看周围，不远处有茶棚，茶桌上的东西很是凌乱，凳子也东倒西歪，想是之前被凤瑞琪吓着，慌张逃跑中没来得及收拾。

    “老大爷，我们去那边坐坐吧。”说着，便把老大爷扶往那茶棚。

    老大爷刚坐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得抬头看向我，见我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我对老爷温和的笑了笑，抬头看见一旁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顺手拿了一个没用的杯子，倒了杯热茶递给老太爷。

    老太爷道了声谢，捧着茶杯喝了几口，我见情绪稳定了许多，开口问道，“老太爷，你刚才追过来可是找我们有事？”

    老大爷抬头防备的看了看站有两丈远的凤瑞琪，低声问我，“姑娘，你为何和...他在一起？你不怕他吗？”

    我也抬头看了看凤瑞琪，对他若有若无的点点头，弯腰扶起一张凳子坐下，反问道，“那老太爷为何要怕他？”

    “因为...他的...”老太爷又瞄了一眼凤瑞琪，低头捧着茶杯不敢再看。

    “眼睛？”我接过话，“因为他的眼睛不同吗？所以你们认为他是妖怪？”

    老大爷点点头，马上又摇头，颤抖的身体表明他很怕，非常非常的怕，不过因为年老的原因跑不动，不远恐怕也和街上其他的人，早就落跑了。

    看着这样的反应，我心中生出一股不平来，替凤瑞琪不平！难道就因为不一样，就算替他们治病了，也要遭受大家的排斥吗？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接着问道，“老大爷，小女子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愿意回答吗？”

    老大爷瑟缩着身子点点头。

    “大爷应该听过神医玉箫公子吧？”

    老大爷眼神一亮，“听过，他是我们百姓心中的神，治病从来不问贵贱，只要是病了，哪怕对方是个乞丐，都会施以救治，偶尔见到穷到吃不起饭的人，还会支助对方！”

    “那你们见过他的样貌吗？”

    老大爷摇头，“没有，见过的人，都只知道他喜欢穿一身蓝衣，戴一顶蓝纱帽。因为神医拒绝大家称呼他为神医，又因为全身佩戴只有一只玉箫，所以天下人都敬称他为玉箫公子。”

    “那你们可知为什么他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这...”

    “你看他。”我指向凤瑞琪，“你们看见他就害怕，还骂他是妖怪，他还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老大爷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脸色一变，双唇抖动，“姑娘你说他是...”

    我冷哼一声，“世人都知天下闻名的玉箫公子是神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从不害人，只一心救人，以此让人逃过病痛之苦，却没人会理解他的痛苦！你们看见真面的他，就害怕着叫人家是妖怪，那你们可又知道，他害怕看见你们怕他的眼神，你们可知道，他掩盖自己的痛苦？”

    老大爷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我没有去安慰他，反而加一把火说道，“换做你站在他的身份地位上，你是否可以做到，一边是受人排斥的目光，一边还要救那些骂他的人！你心中回事如何感想？”

    “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便是你们的回报？排斥！恶骂！哼！果然是好回报！我告诉你们，换做我，如果被如此对待，别说让我治病救人，就算见死不救也不算过分！”我越说越顺口，仿佛那些痛苦是加注在我身上一般，看人的眼神就如想把对方千刀万剐了，坐在凳子上的老大爷完全被我这种气势吓住了，身体一软，跪趴在了地上。

    此时凤瑞琪也顾不得会不会吓着人了，快步走到我们身边，低声呵斥我一句，我嘟嘴撇头，懒得去看他做烂好人。凤瑞琪无奈的叹口气，把老大爷扶起来重新坐到凳子上，安慰道，“老大爷，别听她胡说，我不会这样做的，虽然...”

    刚坐上凳子上老大爷一听，屁股一滑，跪在地上，老泪众横，一边磕头，一边悔过道，“公子，不，神医，神医，姑娘她说得对，是我们太无知了，老乞丐我曾经也蒙您搭救过，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是老乞丐有眼无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还把你当妖怪！老乞我真该死，求神医原谅！求神医原谅...”

    凤瑞琪手忙脚乱的想扶老大爷起来，几次都没扶起来，只能求救般的看向我。

    我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行了，大爷你别磕了，再磕下去，磕出人命来，到时候不是往神医身上泼污水，说神医害死人了吗？”

    一句话，果然止住了老大爷拼命磕头的动作，只见他胡乱擦掉满脸的鼻涕和泪水，扶着桌沿起身道，“姑娘说得对，我不能害了神医，老乞丐刚才鲁莽了，神医你别见怪。”

    凤瑞琪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摇头道，“不会的，只要老大爷好好的，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烂好人！”我低声嘀咕一句，烦闷的坐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去，高声道，“你还是先问问老大爷追过来干嘛的吧，别忘了，你还有病人在身，别晚去了，简单的病都变成重病了！”

    老大爷一听，终于开始说起了今天的重点。

    原来，几天前，他们乞丐窝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小男孩。对于人性本善这种事，恐怕只能用在初生的婴儿身上了，所以，之前的乞丐很明显对陌生的小男孩有驱逐之意，不让他进入他们的地盘，谁知道，那小男孩只站了一会儿，就突然倒地了。

    众人以为是死了，怕无辜背上人命，纷纷躲在一边，当看不见。只有他们俩夫妇上前去看了看，发现小男孩只是生病晕倒了。

    这下又俩夫妇犯难了。自己都是乞丐，穿不暖，吃不饱的，更别说拿钱看病了，这无疑和等死没多大差别。

    说来小男孩也是命大之人，俩夫妇用省吃下来的饭菜喂他，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死去，但病情也不见好，最近有越来越重的趋势，眼见着再不送去医治，恐怕要不了多久还是得见阎王了。

    “...幸好啊，今天我那老婆子无意中提起，说有个好心人要替她治病，她拒绝了，我想到，反正我们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但是小男孩是无辜的啊，所以就追来找你们了，也幸好你们走得不远，不然老乞丐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你们了。”

    “老大爷的夫人可是之前在路边有眼疾的老婆婆？”凤瑞琪关心道，

    “对对，就是那老太婆，诶，说来，我家小翠也可怜，嫁给老头子没多久，遇上了天灾，亲人都死光了，现在流落异乡，只能以乞讨为生了...”老大爷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我眼见着话题偏离了主题，赶紧起身走过去，“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救治那小男孩吧，不然晚了，一条命就没了。”

    “姑娘说得对，老乞丐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多愁善感起来，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老大爷起身，凤瑞琪连忙起身相扶，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等一下。”

    好奇的看着凤瑞琪掏荷包的动作，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铜板放在茶桌上，再转身扶着老大爷离开。

    我盯着桌上那几枚铜板，撇了撇嘴，脑中闪过“迂腐”两个字。

    算啦，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计较那么多干嘛，何况自己现在还靠他吃住呢。